第七章 郭长林一回到家就病倒了,整天昏昏沉沉,也不多说话,脸阴得可怕,有时夜 里做噩梦,大叫着醒来,把全家人惊得不轻。 母亲和美兰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问他也不说,给他请医生看病,他冷冷地说自 己没病。母亲说:“没病你怎么整天躺下不起,不去下窑了也好,去把地整整,准 备下种。” 郭长林就挣扎着想起来,可是在炕上也坐不稳,穿上鞋也站不直,而且气喘吁 吁,冷汗不止,只得作罢,任他们请医生摆布。 一个戴着花镜、年过花甲的老医生捻着胡子给他细细地号了半天脉,出来摇着 头说:“病人胸闷气短,神疲乏力,苔薄白,脉细弦。此为突遇惊恐或情绪不适、 忤犯心神、不能自主而致气血阴阳亏损,心神失养。必须镇惊定志。我开一服安神 定志汤,此中药物有些昂贵,不知……” 美兰抢着说:“不论多贵,只要抵用,你别考虑。” 写完处方,老医生又叮嘱说:“药可调病,话可养心,心病还得心药治,解铃 还需系铃人。你们还是好好看看他有什么心病。” 母亲说:“你就给我多弄些朱砂、琥珀和海马吧。” 老医生点点头:“明白,明白。” 美兰把药抓全,就忙着煎药,屋里屋外弥漫着一股中药味。 母亲就用红布包了她多要的那些药,用针线缝成两个指头肚大的小红包,让美 兰把一个悄悄地放到了长林的枕头下,一个缝到了长林的内衣肩底。 吃了一星期药,郭长林的病慢慢有了好转,能起来进出了。娘又让医生给调了 方,继续接着吃。 清明节前一天,学校也放假了,郭长林就带着美兰和儿子去给爹上坟。 多日不出来,觉得空气真是新鲜,山上坡下一片绿荫荫的,到处是人,到处是 一片哭声。 给爹烧了纸,坟上上了土,天就突然变了,一片乌云遮过来,就有雨星飘过来。 美兰说:“老天也应时节哩。” 儿子笑着说:“妈你真是没文化,小时候就没学过那首古诗吗?” 美兰说:“哪有你有福气,妈这么大时天天给你姥姥打猪草,还古诗呢!” 儿子说:“那好,我就给你背一下吧。”说着就摇头晃脑地背起来,“清明时 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郭长林脸上没有表情,兀自拿了一沓土纸,走到坟地外的一个十字路口,面朝 向东,一边烧纸,一边口中喃喃自语,但是一句也听不清说些什么。 儿子远远地喊:“爸,你给谁烧呢?” 郭长林站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走吧,雨要下大了。” 走到村口,就看见好几辆警车“吱哇吱哇”地叫着冲进村来,到狭窄处停了, 拿了家伙的警察一下车蜂拥向前奔来。跑在最前面的竟然是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