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租上房子后,张明秋和陈力智在这个城市就有了一个家。张明秋和陈力智进的 不是一个工厂,一个在玩具厂,一个在家具厂。两个厂都经常加班,尽管他们在城 市的边缘租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但是他们在一起相聚的时间却很少,只有在 陈力智连续加了几个班获得一个休息时间以后,张明秋才有机会同陈力智聚在一起, 夫妻间也才能够找到温存的机会。对于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来说,十天半月的才 相聚那么一回,渴望和等待见面的机会就成了一种煎熬。 春天来临了,一部分民工都返乡去种庄稼而工厂里的工人就更加吃紧,厂方为 了赶进度常常叫工人们加班,一加就是四五个小时,张明秋回家就常常碰不到陈力 智,即使两个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张明秋也感觉到陈力智的气势已经大不如前。 下班走进出租屋的张明秋看不到陈力智,心中就感觉空空荡荡,就感到一种前 所未有的失落,有时连饭都懒得吃就早早地躺到了床上。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的时候 她就特别想着他们在家的那些日子:一同上坡干活,一同携手回家,一同做家务, 吃好饭后就早早地躺到了床上……那是些多么惬意的日子啊。 张明秋听到门响时并没有意识到她没有把门关好,还以为门是被陈力智打开的。 当她意识到进来的不是陈力智的时候,她的头上、脸蛋儿以及颈部已经全部被一件 衣服给蒙住了。张明秋在疼痛中挣扎,叫喊,在床上滚动,大约挣扎了十多分钟, 张明秋已经没有了力气,也失去了挣扎的勇气。等她感觉到蒙在她脸上的衣服有所 松动时,她使劲地扯开了蒙在脸上的衣服,好一会儿后眼睛才慢慢地睁开,但她却 什么也看不见,屋里的灯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了。刚才压在脸上的那一双手 现在已经移到了她的乳房上,并在那个地方来回地游荡着,无论她怎样挣扎,那手 就像一块磁铁一样,紧紧地依附在乳房上。张明秋使劲儿呼喊陈力智的名字,嘴巴 张开刚喊了一声,一个声音就恶狠狠地说:再喊,再喊就整死你。张明秋不敢再出 声了,而此时陈力智还在厂里紧张地干活,老板说今天不加班,只要把手上的活干 完就可以回家去休息。陈力智想早点把活干完,然后回家去给张明秋一个惊喜。陈 力智听不到张明秋的声音,张明秋的叫喊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张明秋摸到了一只枕头,她只能用这只枕头来做最后的抵抗。她把枕头当做武 器向压在她身上的那个人打去,那个人的头扬了一下,枕头就被挡开了,枕头被挡 开时那人的手也从她的乳房上移开。当张明秋听到枕头掉落到地上的声音时,那双 手又重新落到了她的乳房上,随后一张嘴也落到了她的脸上、眼睛上、鼻子上和嘴 巴上,随后自己的身体也被一个强壮的身体紧紧地压在了床上。张明秋努力呼喊陈 力智,说力智快来救我,我快完了。但她的声音却没能从喉咙里冲出来,一张大嘴 已经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她能够送出声音的地方。 待一切过程像水上的波澜归于平静之后,张明秋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身上的 那个黑影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张明秋打开灯,看到自己的乳头上有两个深深的 牙印,疼痛从牙印里漫出来,慢慢扩散然后一下子就浸透了她的全身。张明秋用手 在乳头上轻轻地揉着,揉着揉着疼痛感就减轻了许多,揉着揉着张明秋就听见自己 喊了一声,但喊的什么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也许喊的是丈夫陈力智的名字,也许喊 的是些别的什么,她就是想不起来了,因为还没有等她弄清楚自己喊的是什么,疼 痛和屈辱的浪潮就让她昏了过去。 张明秋感到有点儿口渴,她想去找水喝,从床上爬起来时她才感到自己的身子 就像散了架一样,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她才穿上衣服并走过 去端起水杯,喝下大半杯水。随后张明秋将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屋里所有的 东西都还整整齐齐地放在它们原来呆的地方,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什么东西都没有 缺,放在床垫里的三张存单也没有被动过,存单上的数字是她和陈力智这一年多来 打工的积蓄,已经有了五位数。也就是说这个人进家来的目的不是为了东西和钱, 而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个人是谁呢?正在张明秋努力去想那个人的时候,门外传来 了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把张明秋吓了一大跳。她紧张地问是谁,听到陈力智的回答 后张明秋悬着的心才慢慢落下来。 陈力智进门看到张明秋站在屋子里两眼紧盯着自己,这让他感到有一点奇怪。 以前他每一次回到家,张明秋都已经睡到了床上,但他并没有多想,而是关切地问 张明秋:你怎么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张明秋看见陈力智的那一刹那,心都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她没有想到陈力智 现在会回来,她更弄不清楚陈力智现在为什么会回来,陈力智的问话灌进她的耳朵 里时,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陈力智从黑夜里挤进有光线的屋子里,五官挤在灯光 下,脸上看不出一点儿表情。 陈力智看到张明秋呆呆地望着自己不说话,以为张明秋是刚刚被自己惊醒过来 的。他关上门后就走过去拉起张明秋的手,轻轻地对她说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我本 来今晚是要在厂里加班的,老板后来不要我们加班了,我没有告诉你是想让你有一 个惊喜,没想到吵到了你。陈力智对张明秋说你先去睡吧,我洗好脸后就马上过来。 陈力智洗脸时想把房间里的灯关了,这是陈力智的习惯,每次回家晚了他不会 轻易去打开房间的灯,目的就是为了让张明秋好好休息。他的手刚一接触到开关绳, 张明秋就大声地喊了起来:不,不要关灯! 张明秋的声音把陈力智吓了一大跳,他下意识地把手从灯绳处拿开,张着嘴巴 不解地看着张明秋。在陈力智的目光注视下,张明秋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 努力地笑了一下,做出撒娇的样子对陈力智说:我不想关灯,我要看你洗脸,我要 等你一起上床。 陈力智还站在原处看着张明秋,张明秋过去推了他一把,叫他快点去洗。此时 的张明秋已经完全恢复了情绪。 陈力智拥着张明秋躺在床上,陈力智的手伸向张明秋的身上,张明秋条件反射 似的从床上弹了起来。她的这个动作吓了陈力智一大跳,陈力智不快地问:你怎么 了? 张明秋用手抓住陈力智再一次伸过来的手,把它们从自己的身边拿开,轻轻地 说我也想洗一洗,汗太大了。 张明秋走进了卫生间,并关上了卫生间的门。陈力智躺在床上,想着进家时张 明秋的一些反常行为,总觉得今天晚上张明秋有些不可思议。张明秋回到床上时, 陈力智要把灯关掉,张明秋不让,陈力智看了张明秋一眼,张明秋的脸红红的,就 像三月的桃花一样鲜艳夺目。陈力智突然想到刚谈恋爱时他和张明秋第一次在老家 桃园里幽会时的情景,那时张明秋的脸红红的,就像是桃花粘到了脸上,那是他们 唯一一次在白天也是在野外幽会。 张明秋和陈力智并排着仰躺在床上。张明秋叫了一声力智。陈力智支起身子, 把张明秋拥入怀中。当他习惯性地用手往张明秋的脸上摸去时,却摸到了一手的泪 水,陈力智惊住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陈力智问:秋,你怎么了? 张明秋对陈力智的问话未作任何反应,索性让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从脸上 流下来。陈力智一边叫着张明秋的名字,一边手足无措地在张明秋的脸上、手上、 身子上轻轻地抹着,他感到无法理解,张明秋怎么说哭就哭了呢? 好久好久以后,张明秋才止住哭声,她把自己往陈力智的身上靠了靠,用一副 幽幽的口气对陈力智说:力智,我们回家种地吧! 陈力智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想看到张明秋脸上的表情。 黑暗中他没有办法看清楚,他只能用手把张明秋紧紧地抱住,让张明秋光滑的皮肤 和自己的皮肤紧紧贴在一起,使张明秋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一起有节奏地运动着。 陈力智问张明秋刚才说什么,张明秋这一次加大了音量说:力智,我们回家种地吧! 张明秋昨夜一夜都没有睡好,睡梦中有一个人老是紧紧地压在她的身上,压得 她几乎喘不出气来,这个人一会儿是陈力智,一会儿又是她不认识的人。她刚迷迷 糊糊地睡着,陈力智就把她叫醒了,起床时她看到窗外已经透出了朦胧的晨光。陈 力智的厂子比较远,每天总是比她先走出家门,出门前陈力智对她说:秋,我先走 了,早餐我已做好放在桌子上。 说完这句话,陈力智就推开门走了出去。这就是陈力智和张明秋两个人在城市 谋生的生活,每天去上班,两人就是这么匆匆忙忙各奔东西,告别就像是一种公式, 就是那么一两句简简单单的话,有时连这两句话都可以省下不说,起床后两人一同 把早餐做好后匆匆扒拉进肚子里然后就匆匆地锁上门离开,出门后一个往东一个往 西,就像两个完全不相识的陌路人。 张明秋对着镜子梳妆时发现自己的眼圈红红的,用油描了好多遍才勉强能够盖 住。 走出家门之后,张明秋的身体还是感到了一种不适,她感到害怕,害怕大街上 的人和工友们会从她脸上的变化看到她昨夜所经受的耻辱。 一直到走进工厂以后,张明秋的情绪才基本恢复,她的心什么也不敢再想了, 一走上工作台她就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打工妹。她是厂里的老工人,也是很娴熟的 技术工,平时的活干得又快又好。但今天干活时手还是不大听使唤,别人的活出来 了她的活都还没有出,大脑老是集中不起来。紧张的干活阶段没有谁发现她的反常, 直到工间休息时见她还站在工作台上发呆,几个要好的姐妹才过来叫她,叫了好几 声她才听见。姐妹们问她怎么了?她却所答非所问地不是说这就是说那,直到管工 的过来问她是不是家中出事了她才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