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们家也什么吃的都没有了。 妈妈豁出命,每天晚上钻过解放军的封锁线,到解放区的地里去捋草籽。 妈妈临走前叮嘱我:“栓柱,千万记住,你姓韦,爷爷叫韦泽普,家在呼兰县 康金井住。妈要回不来了,你们命大能活下去,就不管谁收养你们,都记住了,要 回老家。” 我把挂在胸前的铜像解下来,对妈妈说:“妈,你把这个拿去换吃的吧!” 妈妈摸摸铜像,又摸摸我脑袋:“傻孩子,这个时候谁还稀罕这个,留着吧, 别忘了你麻叔的话,兴许以后能有用场。” 九月的夜晚,秋高气爽,天空并没有因为战火硝烟的熏染而失去那种洁净那种 蔚蓝,满天的星星反倒显得更加明亮、晶莹。断断续续的枪声在空旷寂静的夜里变 得格外尖厉刺耳,叫人随着一颤一颤地揪动心扉。谁都知道,那每一声枪响中都可 能会有一个生命消失。 我和小老丫默默地注视着妈妈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一直眼巴巴地向吞噬了妈 妈身影的那个方向眺望着,苦等着妈妈归来。 黎明前,妈妈拖着一身的泥土和露水归来了。在沟边,妈妈用干草点着火,把 装着冒着生命危险采来的草籽的小铁盆放在火上,为我们煮草籽。 妈妈采回的都是野稗子、鬼谷子。草籽都带着坚硬的外壳,剥不开,煮不烂, 嚼不碎,只能囫囵吞下。吃了几天,大便就干燥得拉不出来,憋得肚子鼓鼓的,疼 得嗷嗷的。没办法,妈妈就用手给我们往出抠,抠出来一个个像羊粪蛋一样干硬的 小球球。妈妈一边给我们抠,一边流着泪说:“看你们往后还吃不吃了!” 我和小老丫连声说:“不吃了,不吃了!” 可是,不吃又怎么办呢,还有什么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