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天夜里凌晨三点,当客货列车在六星大桥上以不足两米的间距高速交错而过 时,客车的最后一节也就是软卧车厢与货车的最后一节交错的瞬间,那货车篷布下 散开的三股麻绳在列车高速疾行带起的狂风中飘荡开来并绞缠在软卧车厢上的那个 “车”字上,一下便把“车”字拔了出来。因为那个“车”字的位置在车厢前侧大 约第三四个窗口之间,这就是车厢外壁的撞痕都集中在后半部分的原因。由于在封 闭的桥上两车之间空间狭小,“车”字被拔下来后被麻绳带着就在两车之间电光石 火般惊心动魄地高频率反复击打。 当时的小兽刚站在窗前想透透风,麻绳抡起“车”字,“车”字那一竖的竖尾 像一枚死亡印章一样隔着纱帘狠狠地砸在小兽的太阳穴上,可怜的小兽连叫一声都 没来得及,登时就香消玉殒了。 “近一百六十公里的时速,钢字抡起来就像流星锤一样,足有千钧之力,甭说 她一头弱弱的小兽,就是狮子老虎也经受不住这致命一击。”叶少阳补充说。 直到货车下桥,空间开阔,麻绳才将“车”字甩了出去,“车”字带着巨大惯 性飞射十多米,深深地嵌进树干里。 “这、这可能吗?”刘科长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太离奇了是不是?但这是千真万确的!”叶少阳说,“我们在客货列车外壁 上撞击出的槽和坑里都发现了金属细屑,经鉴定就是从这个‘车’字上撞下来的; 我们在‘车’字的焊缝里发现了头发和麻丝,我们同样经过了精密的化学和DNA 鉴 定,证明麻丝是货车篷布麻绳上的,而头发就是被害人小兽的头发!” “哦……”刘科长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向叶少阳伸出手去说,“这么说这 完全是一场意外,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就好,太好了,叶同志,我代表铁路职 工祝贺你成功地破获了这起案子。” “你谁也代表不了。”叶少阳没握他的手,摆了个手势请他坐回去,盯着他的 眼睛说,“刘科长,你敢说这起案子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不错,这是一起偶然 事件,太偶然了,但偶然往往蕴含着必然,你不觉得吗——你为了逢迎你的副局长、 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不说,还别出心裁地焊了两句口号摆设在车上,恕我不客气地说, 你这种形式主义的玩意儿已经为这场惨祸埋下了伏笔。为了这起案子我专门查过了 资料,旅客列车附属设施脱落伤人的案件早在三十年前就在日本新干线上发生过, 全世界的铁路部门都汲取了这种血的教训,现在的列车上,连列车方向牌都是有双 层加固保险锁的。你作为一名专门负责客货列车运输安全的资深铁路干部,不会连 这一点常识都不知道吧?” “你再看看这是什么?”叶少阳拾起桌上那两页记录纸对刘科长抖了抖,“这 是青山堡车站派出所转来的案情记录。他们刚抓获了两名潜进站场偷货车货物的拾 荒妇女,11872 次列车的货车篷布麻绳是怎么散开的?偷货的人解开的,你发现了 吗?你检查了吗?你的失职进一步造成了这起惨祸的必要条件!” “刘科长,”叶少阳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懂得一点起码的尊重,但是你, 我敢说,除了你的副局长,全列车没有一个旅客是值得你放在眼里的,更不用说那 个令你讨厌的小兽了。你嘴上说‘车是温暖的家,视旅客如亲人’,然而就是你这 种漠视他人的态度,间接地让你的一个‘亲人’在她‘温暖的家’里无辜地丧了性 命。” “刘科长,”叶少阳最后说,“表面上看,这是一起由于意外而引起的‘车’ 祸,但你不认为这完全是一起地地道道的人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