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彭家咋倒这么大霉呀? 这也叫现世报,有俩钱就不知道咋抖瑟了。 唉,还不如啥也没有,啥事不出。 亮泡子屯男人女人的议论又改换了语气。 彭老疙瘩和齁巴当然听不到了。他们去了林区妹妹家一住就是大半年,中间捎 信给月月说想孙子孙女,可月月没送两个孩子去,她说林区全是树,万一迷路走丢 了咋办。 齁巴到了也没看着孙子孙女,临闭眼还叫着两个孩子的名儿。 齁巴走后,彭老疙瘩在妹妹家也呆不下去了。他又回到亮泡子屯,住在从前的 土坯房里,自己起火。 月月早已对俩孩子说过,你们的爸爸、小姑、奶奶都死了,妈就剩下你们两个 了,你们俩就剩下妈妈了,你们要听妈的话。 二丫问,爷爷呢? 月月说,他早死了,头一个死的。 大小就说哪天哪天看见爷爷在大门口走来走去。 月月说,那不是爷爷,不是。 两个孩子就不再吱声。 又一年的鞭炮炸得脆响,只有月月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那扇包着银色铁皮的 大门严严实实地紧闭着。 一天,人们听见月月在屋里教孩子唱歌:天上的星星眨呀眨,地上的娃娃想爸 爸;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常听歌的人听出了这歌的名字,但歌词却明显被月月给窜改了。 这晚,月月家的铁皮大门终于在歌声中嵌开一道缝儿,后来就慢慢地开了,月 月和一双儿女穿戴整齐地走出来。 月月没有锁门,只是随手把门带紧。 月月领着孩子走出村口,来到泡子沿儿站了一会儿。 年根儿的夜,挺黑,月亮不出来,天上的星星就显得很亮。泡子覆着一层厚厚 的冰,平滑得像城里人修的溜冰场。星星反射在冰面上,变成点点的寒光。月月拉 着孩子在冰上走了几步,觉得脚下的星光都像身边一个个走远的人的眼睛,越瞅越 像。她不敢多瞅,赶忙领着孩子上了泡子沿儿,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掏出怀里夹 着的黄纸,点着火,一堆一堆烧起来。 忽然,大小指着天上的星星喊起来:快看,那颗最亮的星星是爸爸! 二丫也跟着喊起来:那颗星星是奶奶,那颗星星是小姑! 月月拉着孩子的手,告诉他们:地上有多少人,天上就有多少颗星,你们也都 在那上面。 大小问,那爷爷呢? 月月刚要回答,却听见女儿喊了一声:爷爷! 月月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不远处,彭老疙瘩满脸泪水、泣不成声。 两个孩子爷爷、爷爷地叫着,奓撒着小手扑过去。月月连声召唤大小、二丫, 快过来!但两个孩子已经紧紧地搂住了爷爷的脖子…… 月月仰起头,像在询问,像在祈求。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血浓于水?为啥孩子 们跟爷爷这样亲?她心里泛上说不出的酸楚,眼泪成串地落下来。难道这不是她希 望的吗?难道她不愿自己没爹的孩子们在这世上多—个至亲吗? 月月的嘴唇无声地歙动着,像是对满天的星星说着什么,说啥呢?也许,只有 星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