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苏锦年有些纳闷,姜宜生这些天回家很守时,并且在家吃晚饭,这是以往根本 不可能的事情。饭后,看会儿书,然后,睡觉。姜男揶揄老爸是失恋了,太乖了, 让他很不适应。 姜宜生笑笑,并不理会儿子的揶揄。 苏锦年打心眼里乐啊,两个人终于有时间在一起了。只是这高兴没有持续几天, 就变成了阴云,因为,姜宜生对苏锦年并没有像他在生日贺卡中写的那样,而是一 副“清心寡欲”之样,对她从来没有任何要求,相反,对于苏锦年的要求十分反感。 每天晚上,他都会跑到书房去睡,这让苏锦年很不解。坐在沙发上的苏锦年眼睛盯 着电视,却什么都没看下去。她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向书房走去,姜宜生并没有看 书,而是双手搭在后背椅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见苏锦年走进来,他微微一怔,但 很快,就恢复了常色。 “为什么?”苏锦年直直地盯着姜宜生。 “什么?”姜宜生反问,“你听不懂中国话吗?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什么 什么?我看你是明知故问!” 苏锦年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不满和抗议。姜宜生随手翻书,不理会苏锦年。 “你觉得你正常吗?” “你睡吧,我看一会儿书。” 显然,他这样的回答不能让苏锦年满意和接受,在苏锦年看来,这是对她的一 种漠视,是冷暴力,是对她的心灵和肉体的双重打击,是不爱她的表现。 “我不!”苏锦年像个任性的小女孩儿一样坚持。 姜宜生不解地看着苏锦年。 “你烦我吗?我让你烦了吗?” “我不想和你吵。” “我和你吵架了吗?难道我要你去卧室也是跟你吵架吗?难道我要跟我的男人 睡觉也是不合理的要求吗?” “你怎么了?”姜宜生把书随手丢在写字台上,态度蛮横地看着苏锦年。 “姜宜生,不是我怎么了,应该问问你,是你怎么了!” 姜宜生不想让邻居家听到他和苏锦年剧烈的争吵声,只好放下书本,硬着头皮 去了卧室睡觉。躺下去的他闭着眼睛,侧着身,两个人的中间隔着很宽的距离。困 了的苏锦年并没有睡去,她睡不着,她怎么能够睡着?她心里正窝着无名之火,眼 泪霎时涌出眼眶。很久,听到轻轻的哭泣声,姜宜生转过身,吃惊地看着苏锦年。 “我怎么你了?” 她不说话,任眼泪哗啦啦往外掉。然后,伸出手,不停地捶打着姜宜生…… 他抓住她的手,用力攥住,她动不得,她看着他的脸,俯下头咬住他的肩膀, 用力地咬他。他的身体微微一颤。很久没有这样咬他了,以前,在一起缠绵她最喜 欢咬他的肩膀。他翻过身体,抱住她,推开她的咬…… 她不!坚持咬他,用力地咬。 “亲我!” 姜宜生只好亲她。在他的嘴唇触碰到她嘴唇的刹那,欲望之水从身体的某一处 忽然腾空而出,她浑身滚烫地和他纠缠在一起……可是,他的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 是那样的落寞和黯然。她希望他能像从前那样热烈,不顾一切地……现在,她主动 引导他、给他。他也要她,但,她感觉不到他的专注,好像是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 任务一样。 “累了吗?”她在他身下,凝视着他的脸,轻轻地问。 姜宜生努力地笑给苏锦年看,努力…… “上了年纪,力不从心了。”他晃晃“小哥”。 “不想要我,还用这个蒙我?” 苏锦年在他肩膀上再次温柔地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淡淡的牙印。 “我发现你这次聚会以后变了,开始认真研究起男人了。” “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没有遇到过那样不管不顾的女孩子,对你热情似火?” “你查岗吗?” “就算吧,过了半辈子,才查你一次岗,而且是明查,有什么不可以吗?”本 来,姜宜生的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苏锦年这样一说,他的心情一落千丈,最直接 的表现是,他的小哥软了下去,根本不听他的指挥,这让苏锦年有些说不出的扫兴 与恼火,她用力地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推掉。 姜宜生有些恼怒:“你……” “不要问我,问你自己!”苏锦年与刚才的温柔判若两人。 “我怎么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不可理喻!” “别拿我当傻子!” “你有完没完?” 夜渐渐地深了,城市也睡了。这个晚上,就在两个人不愉快的争执中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苏锦年依旧像以往一样,起床准备早饭。一家人吃完饭各自忙各自的, 家又恢复了平静与温馨,完全看不出昨天晚上两个人发生不愉快的争执。 晚上下班,苏锦年照旧直奔菜市场,买儿子姜男和老公姜宜生喜欢的蔬菜、水 果、蛋奶,为他们做出美味佳肴。她做这些时,从来都无怨无悔。回到家,经过一 系列的劳动,做好了饭,等姜宜生回来吃。姜男进屋放下书包就嚷嚷饿,苏锦年让 他再等一下。 “在你心里,到底是老公的地位高于儿子我。唉,我只是二等公民!” 姜男同老妈幽默地说道。 “吃醋?”苏锦年欣赏地看着姜男。 “实话实说,有一天你老公会厌倦你,我不会。” “耶?你敢保证有一天,有了老婆,娘就不是多余的了?” “放心,妈,我的老婆我做主。但是,你的老公,你未必能做主。没听说吗, 男人有钱就变坏,我爸现在人家有钱,人长得也帅。” “小孩子,你懂什么?” 说着苏锦年给儿子剥了一只虾,他最爱吃的。 儿子吃完饭,进他的房间写作业,苏锦年要么守着电视看没完没了的爱情剧, 要么去楼下散一会儿步。苏锦年出去走了一小会儿,在外面的花坛边小坐,三三两 两的夫妻在小区里散步,多是中年以上,宠物狗跟在他们的身旁快乐地奔跑、撒欢 儿。偶尔有小孩子们追逐着,嬉戏着远去…… 苏锦年看着他们的目光有些恍惚,她孤独地坐着。无聊的苏锦年打了几个电话, 第一个是打给乡下的父母,苏锦年一直想让老妈和老爸在城里和她一起生活,享点 儿清福。老头老太在城里生活不习惯,只好回了乡下,生活花销全由苏锦年负责。 给他们钱,也舍不得花,全都攒下了。对于这个问题,苏锦年“抗议”过无数次, 仍然没有改观,时间一长,只好任由他们去了。 第二个是打给童言的,她正陪客户吃饭,要苏锦年改天再聊!苏锦年埋怨她是 重色轻友。 “好好!好!你说我是色女我也照单全收,改天我把自己给你,你想怎么聊就 怎么聊。” 放下电话以后的苏锦年无法形容内心的空虚与寂寞,此时的她很想和人聊天, 说什么都可以。可是,环顾四周,三三两两的散步人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只好打 给了姜宜生。 “是我,忙完了吗?” 此时的姜宜生,正在办公室天台的躺椅上,仰头看星星:“还没有,要稍晚些。” “那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我等你回来。” “你睡吧,不用等我。”他准备挂掉电话。 “宜生……”苏锦年紧跟着叫了一声。 “有事吗?” “没事,就是有些想你……” 苏锦年挂了电话,看了一下表,快十点了,不知不觉坐了这么久。她不想回家, 沿着小区里湖光山色的小径漫无边际地走,看不到眼前开花的树,小桥流水,以及 路上散步的人。此时她的心里只有姜宜生一个人,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她好孤单, 好苦涩。不知不觉走出小区,然后,上了计程车。 “去哪儿?” “哦……”苏锦年犹豫了一下,对司机说,“曼哈顿大厦。” 夜幕很深了,路灯纷纷亮了。 整个城市,灯火辉煌。夜店更是极尽张扬诱惑的本色,似乎要把白天寂寞的时 光给补偿回来。所以,到处是流光溢彩的灯火与年轻女人的腰身。车速很快,车灯 的倒影在路面上映出一条彩色的流动的河…… 计程车在一幢几十层高的大楼前停下,苏锦年坐电梯缓缓上升。 眨眼间电梯的门开了。 她来到了二十八层的走廊上,轻轻敲响了2888的房间门。 此时的姜宜生正在天台上,他没有听到敲门声,门没有锁,苏锦年敲门时轻轻 一推,门就开了。她走进去,她在房间里环视了一下,灯开着,人不在,大概去了 洗手间吧?她想。走到落地窗前,往里一看,就见姜宜生躺在那里,微闭双目,一 点也没有觉察到有人进来。 一时间,她有些微愣。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不是应酬,也不是和…… 那么,他不回家,是讨厌她了吗?轻风吹动窗纱,微微地响动。 天台里的一些植物发出醉人的香熏味道。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宜生睁开了眼睛, 霍然看到眼前的苏锦年,吓了他一跳。到底是男人,很快恢复平静,显然,他不高 兴她的来。 “你……” “我一直等你回家吃饭。” “我说了我很忙。”透着不耐烦的声音。 “看星星也是工作吗?” “我刚看文件累了,休息一下也要向你汇报吗?” “你不要太过分,姜宜生,我苏锦年这些年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尽量 压着火气。 “苏锦年,你什么意思?” “关心你不行吗?” “你这也叫关心?我看你是居心不良,怀疑我就明说,用得着这样查岗吗?” “这些年,你哪一天按时回家过?你哪个晚上不是在我睡着了以后才回家的? 我怀疑过你吗?我不信任你吗?姜宜生,你不要欺人太甚!” “苏锦年,我也警告你!做人不要太过分!” “好,我过分,回家让你儿子评评理,看过分的是谁!” 看苏锦年没有让步的份儿,姜宜生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从天台里走出,来到 班台前,穿上衣服,收拾一下零乱的办公桌,准备回家。下了楼梯,姜宜生去开车, 苏锦年拉住他的胳膊,温柔地看着他:“离家不远,我们一起沿着海边的木栈道走 着回家吧,我们很久没在一起看月光了。还记得谈恋爱那会儿吗?你最喜欢在月光 下散步,看星星了。” “我累了,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议。” 冷冷的表情。苏锦年差一点儿气结,但也不愿意就这件事和姜宜生没完没了地 闹下去。开车回家,洗了脸,刷了牙,就上床睡觉,两个人谁也没有理谁的意思, 背对着背。 也不知道这样对峙过了多久,苏锦年翻过身,看着姜宜生的背影,她很迷惑, 有股说不出来由的酸楚慢慢聚涌到胸腔,很想大哭一场,如果不是深更半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