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袁辐第一次看见红藿麻的时候,以为这种紫红色的植物是美丽的紫罗兰,差一 点想跨进沟去采摘它。幸亏被一个声音叫住,不然他死定了。 他站在刘家湾村口的路边上,距离那条周围生长着青翠毛竹的深沟大约五米远, 沟很长,一直伸延到村外的河坝,像一道护河堤。远看那片覆盖在竹林沟里的红色 植物,非常的鲜艳,好似一条花畦随风涌动。 袁辐猛地一回头,见是房东的儿子三娃牵条老黄牛从遍布乱石的河坝上走来, 一脸惊恐的样子,上前就将袁辐推开。 “老袁,莫要去摸它!这是红藿麻,扎你一下比马蜂还厉害!” 三娃怯怯地望着那片红藿麻,仿佛看见披着红发的魔鬼一样。 袁辐是在半年前从成都来刘家湾插队落户的知青,他对这个小山村的地皮还没 踩热,甚至于麦苗和韭菜都还分不大清楚,当然不知道这种本地生长的红藿麻有什 么可怕,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小三娃,你吓唬我吧?” 三娃脸上严肃地说:“哄你我是你日出来的!你看我的牛都被吓跑了!”小三 娃头上留着一片瓦,年龄不大,可说话像大人,挺老气。那老黄牛挣脱他手里绳子, 撒着四蹄跑开了,好像嗅到红藿麻的气味,摇晃着尾巴去了村子里。三娃便追牛去 了。 袁辐这才晓得它有个美丽的名字,叫红藿麻,先前一直未注意它。袁辐战战兢 兢地仔细往沟里察看,不敢靠近能够把老牛都吓得跑开的红藿麻,生畏地站在沟边。 他惊诧地发现这种颜色如紫罗兰一般艳丽的野生物种,浑身长满寸许长的红毛刺, 那锯齿形状的叶片有手掌大,叶片和茎秆上密不透风地伸出一片绒绒的红毛,吸足 了沟里潮湿的水汽,长得非常茂盛。 袁辐想,它定是有毒了,那么就别去招惹它吧。 这时候,一阵悠扬的歌声从宁静的村子里传来,不是本地人吼唱的山歌,而是 草原上的牧歌。袁辐抬头一望,听那歌声知道是村里的老知青姜贵银唱的。他正要 去找姜贵银聊天。刘家湾就只有两个知青,老知青姜贵银是六四年从峨山县来的, 比成都来的知青袁辐多啃了四年的包谷红苕。 队长还没叫出工,闲得无聊的袁辐便转身去村东头拜访姜贵银。眼下正是地里 麦子抽穗油菜扬花的季节,坡坡坎坎上青油油黄灿灿的一片,盛产毛竹的刘家湾家 家户户掩映在炊烟袅袅的竹林中。 袁辐循着歌声走进一个堆满着柴草的小院坝,姜贵银正坐在破旧的草房前,一 边唱歌一边编织着箩筐。声音甜丝丝软绵绵的,但很有韵味:“草原到北京呀要走 多少里,草原到北京呀要走多少路,跨上了红愣愣的枣红马,穿上白生生的羊毛衣 ……” 袁辐记不起这首歌的名字来,觉得很好听。他刚到刘家湾时,听房东和在地里 干活儿的老娘们儿七嘴八舌地讲,姜贵银这小子是个骚棒,爱跟大姑娘小媳妇打堆, 用软绵绵的情歌勾引人。袁辐想,这纯粹是无稽之谈。能勾引女人起码得有一张英 俊的脸蛋,衣着整洁的堂堂仪表,可是眼前这个姜贵银脸面黝黑,身上的衣服破破 烂烂补丁摞补丁,穿着一双糊满泥巴的麻窝子鞋,早已看不见知青的影子,像个地 地道道的山里农民。只不过,长着一身健壮的肌肉,编筐织席的一双巧手。袁辐近 前向他打招呼:“姜贵银,黄连树下弹琵琶,你倒是苦中取乐!” 姜贵银笑吟吟地起身,急忙放下手里的箩筐,把屁股下的板凳递给袁辐坐,问 一声吃过饭没有?便转身进屋去揭开锅盖拿出一块热气腾腾的包谷粑,塞在袁辐手 里。袁辐知道他家穷得丁当响,家里只有两口人,他爹是个老木匠,父子俩都是光 棍。便说他在房东家已经吃过早饭了,把包谷粑送还给姜贵银。 “袁辐,你是瞧不起我吧,不管咋说咱们都是知青,一块粑有啥要紧?当然, 知青有知青的不同,你的命比我好!”姜贵银很尴尬地捧着那块包谷粑说。袁辐听 房东清娥嫂讲,姜贵银的家庭成分是大地主,现在屋里那个木匠爹并非他亲生父亲, 是他家的一门远房亲戚。他的亲生父亲解放前是县里一个名声显赫的大地主,解放 后被政府镇压了。六四年他初中毕业响应政府上山下乡的号召,母亲把他送到刘家 湾过继给老木匠当儿子。老木匠无儿无女,便收养了他。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篱笆外面闪现出一个年轻俊俏的女人,声音爽朗地说: “客啥气嘛?这么香甜的粑,你们不吃送我吃!”原来是村后半坡上石匠刘东林的 老婆柳小翠。这柳小翠可是青龙乡数一数二的美人,白净的瓜子脸,明亮的大眼睛, 身材苗条,挺起的胸脯凸出一对圆鼓鼓的乳房,虽然被薄薄的一件绣花衬衣遮盖严 实,仍然给人一种满送人眼弹指欲破的美妙性感。她肩上挎个背篼装着盐巴和煤油, 像似才赶场回来。 柳小翠说着走进院子,袁辐和姜贵银立马被她的美貌吸住了眼球,呆呆地傻愣 着。这位美人很少在村子里抛头露面,一年四季难得见她下地干活,不知她呆在家 里干什么,好像石匠把她管得很严。“小翠姐,你真是稀客呀!”姜贵银感到手脚 无措,竟不知道怎样接待这位美人的光临,一双热辣辣的目光盯着小翠丰满的乳房, 突然间心里狂跳不已,包谷粑脱手掉在地上。 袁辐在瞧见柳小翠那一刻,感觉这位非常性感漂亮的女人有一种山村少妇迷人 的风韵,特别是她胸前高耸的乳房像挂着两颗熟透的水蜜桃,令人馋涎欲滴!便控 制不住地想入非非了。 柳小翠察觉出这两个知青娃被她的身姿撩拨得神不守舍,略带羞涩地笑着说: “不老实,小心我拿锄头挖了你们的眼珠!”然后,捡起那块包谷粑还给姜贵银, “我家箩筐破了,我家那口子只会打石头,求你给我编两只行不?”其实,柳小翠 也渴望得到年青男人的爱慕,她家男人得了病,那玩意儿雄不起来,而她却羞于在 人前讲她守活寡的苦衷。 姜贵银这才如梦方醒,红着脸膛儿说:“小翠姐,你要两个筐子有啥话说,能 瞧得起我手艺,那是我的荣幸,保证送你最好最好的!” 柳小翠眼睛故意往天上望,然后,嗤嗤地笑着说:“你俩羞不羞,该娶个老婆 了,不要叫自己太难忍,太难受!”说罢,摇着蜂腰肥臀走出了院子。 袁辐痴痴迷迷地望着柳小翠离去的背影,忘了自己还没给柳小翠说上一句话。 姜贵银就拿箩筐撞他,笑着说:“袁辐,你是不是想……吃那两只桃子?” 袁辐摇摇头说:“人家可是有夫之妇……” 姜贵银却说:“有夫之妇又怎样,她守着活寡呢!” 袁辐是有色心而无色胆,他不相信姜贵银敢胆大包天地去偷吃禁果。而姜贵银 从刚才柳小翠撂下的一句话里,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绵绵的春雨下个不停,队长刘天顺安排村里的社员伙到保管室剥包谷。剥包谷 是挣软工分,没有谁不去。 保管室坐落在村子的南坡上,它是昔日的刘氏祠堂,一间宽敞的大厅可容纳几 十号人开会。铺上几张晒席,再将去年秋收后晾干在竹楼上的包谷棒子倾倒在席子 中间,男女老少叽叽喳喳地围席而坐,便可以进行剥包谷的工作了。 平时很难露脸的柳小翠,出现在人堆里,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议论她是因为 她长得白净丰满太扯人眼球了,在全村一大群晒得黝黑、面黄肌瘦的女人中间如鹤 立鸡群,嫉妒她的女人们便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柳小翠不屑跟她们一般见识,默默 地坐在清娥嫂子的身边,收起捏在手里的绣花鞋底剥着包谷籽。她的针线活儿在全 村的妇女中是第一流的。 而男人们的心头,却是巴不得把长得鲜嫩的柳小翠当香喷喷的包谷粑啃来吃了, 尤其是年轻的小伙子,那贪婪的目光像饿狼一样,忽明忽暗地瞟着小翠胸前高耸的 乳房。虽然心头像猫抓一样痒痒的,却是没有一个有胆子凑近这位性感的美人身旁, 去搭讪说话。柳小翠的男人刘东林可不是一般的石匠,他抡起二十斤重的大锤砸石 头像玩花枪一样的轻松。而且,石匠身后还站着青龙乡公社的社长,社长刘万全是 石匠的三叔。更叫那些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年轻人生畏的是,在村里德高望重的五更 爷是石匠的叔公大伯。五更爷的威望胜过村支书兼队长的刘天顺。五更爷捋着齐胸 口的白胡子望天说,天要下雨了,刘天顺便会点头急忙叫收工。五更爷衔着三尺长 的叶子烟杆说,某家娶媳妇,大家都去吃喜酒吧,刘天顺便会俯首帖耳地顺从,队 里再忙的活儿也得放下。谁敢去打石匠老婆的主意?只能饱一饱眼福。 姜贵银和袁辐坐在一块儿剥包谷,隔着晒席上堆得像小山一般高的包谷棒子, 姜贵银偏着脑袋,目光偷偷地瞅着柳小翠。那天小翠到他家去了之后,他便日夜想 念着小翠,每天晚上做美梦,梦见自己咬着小翠那雪白丰满的两个桃子,酥软甜美 极了! 今天是个机会,姜贵银想,即使得不到“桃子”吃,能够抚摸一把满足难忍的 馋意,那也是一种欢快。他平时在地里干活儿跟年轻的女人打堆说说笑笑,从来没 生邪念想动手动脚,但是,他却被柳小翠那极富性感的身体刺激得不能自制,很想 偷“桃子”吃。去偷摸“桃子”的同时也是一种试探,看柳小翠心里有没有他。那 天柳小翠临走撂下的一句话,鼓舞着姜贵银生出无畏的胆量和勇气。然而,接下来 的难题是,他如何才能偷摸到那两颗“桃子”而不被大家发现?姜贵银握着一根剥 光籽的包谷棒子,去搓剥另一根满籽的包谷棒,黄灿灿的籽粒滚入他放在怀里的簸 箕中。他眼光看看周围的人,又瞧着晒席对面的柳小翠。 柳小翠瞧见了他那双暗藏火焰的贼眼,她不敢明目张胆地眉目传情,故作正经 地埋头剥籽,一边还跟清娥嫂搭几句腔,显得根本没有注意姜贵银。因为埋着头, 搭在背后的两条粗长而油亮的辫子随之便垂到丰满的胸前,她手儿把辫子向背后一 扬,一个含情的眼神便跟随抬起的头,巧妙而自然地送到了晒席对面。 姜贵银立刻领会小翠在暗送秋波,精神为之一振。 这时厅外的春雨渐渐下大了,屋檐口垂下哗哗的雨帘,流淌在地坝上,汇成了 河。一些社员担心家里的草房漏雨,蓄藏着红苕的地窖石板没盖严,纷纷往家里走。 姜贵银一看机会来了,便端着簸箕不声不响地走到小翠身旁坐下。他故意将手里剥 着的包谷棒子脱手,往小翠的怀里抛去,好像那包谷棒子是他手搓滑了无意间蹦弹 到小翠怀里去的,紧接着他伸手去扑抓包谷棒子,一下触摸到小翠圆鼓鼓的乳房。 “桃子”摸着了,而姜贵银却毫无感觉,他紧张得面红耳赤,心想小翠如果一声尖 叫,社员伙定会把他当流氓打死! 然而,柳小翠并未惊惶地大声呼喊,怔愣了一下,诧异地看他一眼,然后用那 包谷棒子不轻不重地敲打他的贼手。那意思很清楚,你小子胆子太大了! 姜贵银马上缩回手,脸红筋胀地说:“这包谷籽太硬,所以……小翠姐我不是 有意的。” 柳小翠很想发笑,这小子胆大的表演倒是有勇有谋!但她没能笑出声来,脸颊 泛红地急忙移坐到别的地方剥包谷去了。众人都没注意到姜贵银的举动,望着厅外 急骤的春雨雾一般地笼罩着山坡上的庄稼,说今年定会有个好收成。 姜贵银大松一口气…… 有了试探的成功,姜贵银就想进一步接近小翠。一连数天,他牵着家里那只母 山羊,到小翠家周围的山坡树林中去,以放羊作掩护,希望再次见到出门的小翠。 柳小翠的家在村后的半坡上,盖的是青砖大瓦房,跟住草房的社员伙相比,显示出 石匠刘东林的富裕。隔着房后一道石坎,茂密的竹林里面还有三间大瓦房,那是石 匠的叔公大伯五更爷的住宅。 姜贵银不敢放纵胆子去小翠家叫门。他做贼似的赶着羊子远远地在田边地头转 悠,希望老天爷给他运气,忽然见到小翠跨出门到自留地来摘菜,或是去河坝头洗 衣服,他就有接触小翠的机会了。然而,他等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那半坡上的 青灰瓦房门上始终是静静悄悄的。只见炊烟缭绕,鸦雀聒噪,不见人影出来…… 姜贵银知道自己这样做,是犯了大忌。他也想娶个老婆,但自己命不好娶不上。 老木匠陈茂远曾经托人去给他说过几回亲,他也宁愿将家里那只雪白的母山羊,加 上屋头的坛坛罐罐都卖掉,备上花红彩礼接个媳妇回来,却未如愿。人家女方家嫌 弃他屋头立着两根穷光棍,连条猪都喂不起那还是其次,姜贵银的亲生父亲是被政 府敲了“沙罐”的大地主,现在的爹老木匠解放前在本地当过两年伪保长,至今还 戴着被群众管制的帽子,如果女儿嫁到他家就会在人前永远抬不起头来。 姜贵银很清楚自己是打光棍的命了。但他心头又很想要个女人,娶不到老婆能 和小翠相好一场他死了也甘心。 姜贵银站在小翠家屋坎下的柏树林中,抱着母羊的头,仰望着瓦屋上那扇紧闭 的格子窗,久久地不肯离去。山羊似乎知道主人的心思,一边啃着地上的青草,一 边咩咩地叫唤…… 此时,柳小翠在屋里和五更爷的第六个女儿六幺姑一起绣鞋底。她晓得姜贵银 就在门外想约她见面,却不能够迈出屋子。男人刘东林不许她出门,每天只能坐在 屋头干针线活儿,或者喂猪养鸡。叫她没必要下地去流汗水,那劳累一天才挣一角 贰分钱的工分算个狗卵,他养活得起她。刘东林表面上是个石匠,其实在公社一个 建筑施工队里当头,挣的钱比他三叔社长刘万全还多,长年在外修桥铺路筑水渠, 回家住的时候很少。因为家里放着个年轻美貌的婆娘,他担心小翠红杏出墙,便请 叔公五更爷看管着小翠。五更爷一个老辈子,当然不能天天到他屋头去盯着小翠, 便唤六幺姑去和小翠做伴,名义上向小翠学习刺绣描花,其实是监视着小翠。小翠 要出门得说出个理由,经六幺姑传达报叔公批准,如果叔公没点头小翠出门了,回 来叔公就要审问,手里三尺长的铜斗烟杆就要落到小翠身上。 柳小翠听见窗外羊子叫却出不得门,有些心慌意乱,绣鞋底的针几次扎破手指, 几点鲜血染红鞋底上的喜鹊。她本来对姜贵银并没有动心,只是觉得他的歌唱得好 听。那天听见歌声走进他院子里,她随口说了一句话,是笑他和袁辐见着她发了性 情,无意间自己竟也动了性情。她哪曾想到,姜贵银吃了老虎豹子胆,在社员伙的 眼皮下摸她乳房,当时心口怦怦地跳动。姜贵银虽然动作下流,但她却看出姜贵银 不怕惹火烧身的胆量和勇气,是个血气方刚的豪情男儿!柳小翠的心一下迷乱了, 不安地躁动起来。而这种使她心驰神往身体发热的躁动,男人刘东林却从来没有引 发过,更没有满足过她对性爱的需要。 柳小翠不断地回头往窗外望,针线带着鞋底掉在地上。六幺姑说,嫂子望啥呢? 柳小翠说,天快黑了。六幺姑没看出来嫂子春潮涌动,便放下鞋底去灶房煮饭…… 月亮悄然地挂在刘家湾的东山上。今晚逢十六,月亮圆如银盘。姜贵银郁闷地 牵着山羊,来到洒满月光的村外河坝上,眼望天空美好的月色,深情地唱道:“十 五的月亮升上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你为什么还 不到来……” 远远地从村口走来一个人影,姜贵银以为是柳小翠,便欢天喜地迎上前去。殊 不知,却是穿红运动衫戴绿军帽的袁辐。 袁辐说:“姜贵银,看不出来你手段十分高明!面带猪相,心头燎亮!” 姜贵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啥意思?” 袁辐说:“在用情歌勾引柳小翠吧?我如果把你摘桃子的事告到公社,等着挨 批斗吧!”姜贵银一愣。随后,袁辐又笑着拍他肩膀说,“我当然不会出卖朋友, 但是我奉劝你悬崖勒马,你再发展下去是要犯大错误的!想搞女人,我给你介绍个 知妹?”那天剥包谷的时候袁辐瞧见了姜贵银耍的把戏。他是好心来找姜贵银提个 忠告,柳小翠是有夫之妇开不得玩笑,比不得同下乡的知妹可以苍蝇(儿)耍蚂蚁 (儿),即便把知妹肚子搞大了也不要紧,去公社卫生院向赤脚医生讨几片打胎药 完事。袁辐也喜欢漂亮的女人,但他心里有分寸,石匠的老婆柳小翠尽管非常性感 迷人,但那是个马蜂窝蜇手,石匠家啥来头? 姜贵银说:“我跟你不一样,生下来就背着一个大错误,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 大的错误了!”一副冷然的表情。袁辐看出来,他似乎在干这事之前已经把后果深 思熟虑地想过了,要勇往直前地去追求柳小翠,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不由得敬佩 地向姜贵银跷起大拇指,说:“你哥子是条血性汉子!”突然,“哎哟”地叫一声, 抱着左脚倒在地上喊痛。 姜贵银以为袁辐踩着石头扭伤了脚,赶忙蹲下身来将他的左脚抱在怀里细看, 借助皎洁的月光,发现脚背上鼓起一个雀卵大的红包,一根红毛刺扎进肉里,吃惊 地问他去了哪里?袁辐说他从村口竹林沟过来。姜贵银便知道他定是不小心踩着了 红藿麻,说:“不要动脚,你被红藿麻扎伤了!”晓得那红藿麻有剧毒,比竹林里 的毒蛇青竹标还厉害,胜过疯狂的马蜂!姜贵银迅速地抽出别在腰后砍柴草的弯刀, 从渐渐肿大的红包上拨出那根红毛刺,然后拿刀划破包块,用嘴吸吮毒血,随后把 袁辐背回家。老木匠见状急忙取来草药,替袁辐敷上伤口,说幸好没掉进沟里头, 不然村里就要给他办丧事了。袁辐便问,为啥队里不将那毒草红藿麻铲除?老木匠 说,不止刘家湾有,山里的竹林和岩缝中到处可见红藿麻,即便铲除了很快又长起 来,于是就没人管它。遇着它要格外小心。 袁辐敷上草药后见没起作用,第二天整个脚杆肿大,慌忙赶回成都进一家大医 院治疗。医生说,多亏你那朋友当时把毒血吸去,再晚来一天就非得截肢锯掉左腿。 袁辐听着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