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吉思汗正独自坐在王帐里,闭目养神。说是养神,实际上是在思考问题。当 前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太多了,多得让他心生烦躁和郁闷。昨天,他的弟弟合撒儿告 状说,萨满主教阔阔出欺负他,强行霸占他领地上的牲畜和子民,这还不算,当他 为此质问萨满主教时,竟然挨了几鞭子。 成吉思汗平时很尊崇阔阔出,每次战前,都要让萨满主教来占卜,算出胜利的 时机与兆头。这关系到草原帝国军队作战的士气,所以,成吉思汗离不开阔阔出。 现在,看到弟弟状告萨满主教,他的无名火就腾地点燃了,他怒斥道:“混蛋,你 不是号称草原第一大力士吗?怎么反而被人所羞辱?你真丢人!”这件事还没有完, 幼弟帖木格今天上午也来告状了,控告萨满主教欺负他,说要解除他的遗产继承人 资格。幼弟跟他理论,也遭到萨满几个兄弟的一顿毒打。成吉思汗当时并没有说什 么,可是,他对阔阔出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自己两个亲弟弟,心里很是窝火。 这时突然有卫兵通报说,窝阔台紧急求见。他翻身坐起,说:“叫他进来。” 他正在猜度儿子是什么急事来找他时,窝阔台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大汗,颜乞 术跑了。” “你们真没用。”成吉思汗恼怒地说:“我不是让你处置他吗?怎么会出现这 样的事情呢?” “大汗,我本想在天黑的时候杀了他祭拜长生天,可是他却趁看守不备,杀了 看守逃走了。我已经派人四处搜寻,谅他也跑不出我们的手心。” “你还有什么事吗?” “父亲,”窝阔台犹豫了一下说,“脱栾参谋官刚才对我说,亦鲁忽罕提出想 在今天晚上见你。”成吉思汗想了一下,说:“你说的就是那个西夏国王不儿罕的 女儿吗?让脱栾叫她来吧,现在就让她来。”窝阔台刚想转身就走,父亲从后面补 了一句:“不儿罕死了吗?”窝阔台回答:“我已经派人杀了他。是按照贵族不出 血的方式来处置他的。”他见父亲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走出王帐。 不一会儿,脱栾就将亦鲁忽罕带了进来,成吉思汗点点头,脱栾悄悄地退下了。 亦鲁忽罕第一次看见大汗,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看到的是一个面容憔悴、动 作迟缓、神情麻木、背有点驼的花白头发的老头儿。根本不是她心目中驰骋疆场, 挥刀指挥千军万马、精神矍铄的伟大统帅。 在她步入王帐的时候,成吉思汗就一直打量着她,足有好几分钟,这段时间好 像凝固一样漫长。她也在望着面前的老头儿,蒙古草原帝国的主宰——皇帝。她突 然闪出一个奇怪的念头:皇帝的金环是神赋予的,戴着这个金环的人,却是一个非 常普通的人,跟其他人没有两样,同样面对生与死。 “过来,孩子。”他突然开口招呼她,“到我这边来,难道你还要我把你抱过 来吗?”她顺从地朝他慢慢走去,走到他跟前,站住了。她可以听到他心脏的跳动 声,也能够感觉到从他鼻孔里喷出的一股酸臭味。这是老人特有的气味。 他伸出一只如苍鹰般的大手,抚摩着她的长发,摸着她圆润而娇嫩的脸蛋,揪 揪她的鼻子,又把手指停留佩服颜乞术的胆量和智慧,我的儿子们中间若是有一个 能够有他这样的勇敢和无畏,我就很满意了。这样的勇士是不能被束手杀掉的,应 该放虎归山,让他回到金国去,重新率领他的军队,来与我们蒙古人作战。在战场 上英勇战死才是他的归宿,放他走吧!“ 颜乞术立刻被松绑了,他站着没有动,一副凛然的样子,他对成吉思汗说: “你看我跟你的容貌有相似的地方吗?”成吉思汗瞪大眼睛,显然他对颜乞术的问 话感觉十分惊讶。他仔细打量对方,暗自在内心说:怎么,这个人面目果然与我相 似。莫非…… 成吉思汗正在思索,颜乞术又说话了:“如果你没有看出来,就算我没有说。 还有,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让我把亦鲁忽罕带到金国去吧,我要娶她 做夫人。因为我爱上她了,她也爱我。”大家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心 想颜乞术真是活够了,假如大汗一发怒,他会在瞬间便成齑粉。王帐内的空气骤然 变得像是凝固一般。 成吉思汗手抚胡须,神闲气定地说道:“你可以在我的管辖范围里,尽情地挑 选美女,包括那四十名美女也可以,但是唯有亦鲁忽罕你是带不走的。她不是属于 你的,而是属于我的。为了这个女人,我亲自率领大军征服了西夏国,我是付出了 巨大代价才得到她的。你明白吗?” 颜乞术把头一低,拱手对大汗一拜:“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了。大汗说得对, 亦鲁忽罕是你的战利品,我不配得到她的爱。好,告辞了,请借我一匹良马,我现 在就回金国去。”大汗对脱栾说:“给他配备最好的马匹,带上食物,派人护送他 安全回去。” 颜乞术临走时,最后一眼瞥向亦鲁忽罕,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 外。成吉思汗对众人说道:“你们今天被我叫来,我就是要开诚布公地交代一些事 情。”亦鲁忽罕不明白,大汗交代事情,为什么要把她也叫来。很快,她就明白了 :她负有在他离世前,为草原帝国的统治者留下种子的神圣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