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酒糊涂安顿好大娘从秦家塘回来,刚一进院子就迎头碰见了刘小豆子。刘小豆 子拦住他,挺神秘地对他说,告诉你个好消息! 酒糊涂被他说愣了,停住脚,盯着他问,什么好消息?刘小豆子说,刘虎死了! 酒糊涂一听有些不相信,看到刘小豆子的神情又不像是瞎说。 他心里有些吃惊,表面却装着平静,什么刘虎死了,你听谁说的? 刘小豆子说,就是马金霞的丈夫刘虎死了,管我听谁说的?你不信拉倒! 酒糊涂看着刘小豆子,不以为然地说,我以为你请我吃馆子!他死了和我啥关 系?那算啥好消息? 刘小豆子看见酒糊涂这样表现,知道他是故意的。他眨着狡猾的小眼睛,拉着 长声说,这刘虎的死对于我们来说可不算什么好消息,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可真是 求之不得啊! 酒糊涂听出他话里有话,站住脚,回过头对他说,想啥魂儿?那才是癞蛤蟆想 吃天鹅肉!我只想吃鸡肉。 刘小豆子说,你就装吧,谁不知道你和马金霞的关系?现在连碍眼的都没了, 你美得连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吧! 酒糊涂对刘小豆子大吼一声,别胡说!说完头也不回地奔屋里走去。 屋里,八仙桌前坐着张花彩,一壶新沏的浓茶顺着壶嘴儿冒着蒸腾的热气。张 花彩跷着二郎腿,右手食指和中指轮换着轻敲桌面,自顾地哼着小曲儿。酒糊涂想 问问师傅,因何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而今天却喜上眉梢? 酒糊涂突然想起了刚才刘小豆子的话,想问问师傅,这话是不是真的?可是这 话怎么能从自己的嘴里问出? 正在这时,窦广德挑帘进门。窦广德进屋冲着张花彩就问,听说刘虎死了?张 花彩看了窦广德一眼,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嘴里说,死了!窦广德继续问, 刚才马金霞来了?窦广德说,来了,来请咱戏班子在她丈夫的灵前唱戏,为她丈夫 送行!一出手就给了一百块现大洋的定钱。 张花彩拉着长声说,看来啊,老天爷真是饿不死那个瞎家雀! 窦广德没有理张花彩的话茬,接着问,你接着了? 张花彩点头说,接着了,为什么不接?难道我怕钱咬手? 窦广德苦着脸说,这么说,你是答应她在她丈夫的灵前唱戏了? 张花彩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 窦广德看着他,头摇得就像个拨浪鼓,连连说,你糊涂啊!你知道那刘虎是怎 么死的?他是与镇长的儿子陆文豹在几天前械斗致死的!这么长时间那刘家为什么 一直不发丧?为什么偏偏这几天才发丧?你知道他们家想把灵堂设在哪里吗? 这一连串的为什么把酒糊涂和张花彩给问糊涂了。窦广德说,他们是想把灵堂 设在镇衙门前,那是要和镇长叫号?你何必掺和此事得罪镇长! 张花彩一听这话,七魂吓走了三魂。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手上茶杯里的水被 他抖出来,溅了一桌子。 窦广德掀开门帘走了。他的话把张花彩和酒糊涂惊得说不出话来,两个人都愣 在那里。好半天,张花彩才冲着门外喊,我找刘家退钱去!说着就往外跑。 刘虎的死,对于酒糊涂来说,算不上好消息也算不上坏消息。酒糊涂并不真糊 涂,他虽然心里喜欢马金霞,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他也知道,无论刘虎是不是真 的死了,就算压根儿就没有刘虎,他和马金霞都不会有什么结果。通过这么长时间 接触,他觉得马金霞和那些捧角的富婆不一样,单独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不但没 有表现出真正的狐媚,也没如狼似虎地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于连暧昧的表示都 没有。也就是因为这些,酒糊涂才敬着马金霞,使得他对马金霞的遭遇有了不单单 是同情和怜悯。 刘虎的死,酒糊涂很解气。地方上少了个恶霸,马金霞逃离了苦海,这也该算 是个好消息。他觉着该说服师傅,去给刘家助威,这不单单是为了马金霞也是为了 秦家,更是为那些受陆文豹父子欺压的扎兰百姓,也要从镇长那里讨回公道,惩罚 陆文豹! 张花彩正在马棚前慌里慌张地套车,他也觉着陆镇长不好惹,要是真得罪了这 个地头蛇,在扎兰呆不下去还是小事,闹不好还会出点大事。 他把辕马刚套好,酒糊涂就追出来。 酒糊涂把自己的想法和张花彩说了一遍,张花彩一听,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按 照酒糊涂的意思是想把事闹大。小糊涂,这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撞? 酒糊涂和张花彩还在争执,院子里来了两个人,进门就找张班主。张花彩放下 手里的活计问什么事?来人说,我们是阜城刘家人,找张班主商量后天的戏码!张 花彩一听用手拍着车帮子对来人说,不用商量戏码了,正想去贵府退钱,这不连车 都套好了,这回省事了! 刘府的家人说,张老板这是啥时候定下的事,怎么不早提出来?张花彩说,刚 定下的,怎么还晚了?刘府家人说,这事你要考虑好了,退定钱可以,那是要付违 约金的!张花彩一听这话如释重负,赶紧掏腰包,说,考虑好了,我们愿意付违约 金。 刘府家人相互看了看说,张老板你要想仔细了,违约金是要五倍退还的。我们 事先付给您一百块现大洋,您就要退给我们五百块。 五百块?这话宛若雷电,冲击着酒糊涂的耳鼓。张花彩一听这个数字,险些从 车沿上滑下来,他眼睛瞪得快要从眼眶里挤出来。 来人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 张花彩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他再也听不见那两个人说什么,只隐约看 见酒糊涂伸手接过戏单子。他靠着马车的支撑力,勉强地站在那里,总算没有堆下 来。 酒糊涂拿着戏单,自己也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戏码?压根就不是蹦蹦戏的戏码! 酒糊涂对张花彩说,师傅,这不是让我们去唱戏,是让我们给刘虎去哭丧!张花彩 支撑着从马车边站起来,一只手扶住马车,一只手摆着说,什么都得唱,要不当裤 子也还不上那五百块! 酒糊涂心里憋气嘴里嘟囔,什么事啊?这不是让我们给那刘虎当孝子吗? 张花彩不耐烦地说,别说是当孝子,就是装孙子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