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明顶可能是喝多了,才跟我说了很多他个人的往事。但这些往事却深刻地印 在我的脑海中。那天我也没少喝酒,我回到家中脱光了衣服,躺进被窝呼呼便睡。 也不知道是几点钟,我突然醒来,感到口干舌燥,便在水龙头上接了杯水,一仰脖 咕咚咕咚全喝了,有几滴水还滑过下巴,滚落在我的胸脯上,凉嗞嗞的。 然后回到卧室,我便失眠了。 我想起王明顶跟我说的故事,于是我想把它写下来。在此之前,我作为一个作 家,已经一年没有写任何东西的冲动了。 我找到笔和单位给我发的一本稿纸,开始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二十年前的那 个早晨,在许多人的记忆中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了。唯有她自己清楚,那是一个改 变命运的早晨。在她此后的生活中每一次回忆起那个早晨,都会觉得手脚冰凉。 我知道在那一刻我已经找到我关于这篇小说的叙事调调了,只要我按我的思路 写下去,那么这肯定是一篇在我创作生涯中占有相当分量的一部作品。 在李安平没有出事之前,我又找了一次王明顶,我说要请他喝酒,其实是要用 酒来换取他的故事。于是,在那次喝酒过程中,我又有了新的发现。 以下来源于王明顶的讲述,因为当时没有录音设备,具体的词句可能有所出入, 但故事的基本情节还是属实的。为了尽可能保持叙述者的讲述风格,我选择了第一 人称。 我年轻的时候在高发屯那里也算风流人物。不是我现在吹牛,那时候全高发屯 的女人都在瞅我啊,但我都没看上眼,不但高发屯没有看上眼的,就连附近几个村 也没有让我感兴趣的。但我后来为什么就看上了高九菊呢? 我以前对九菊也看不上眼,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丫头起了变化。她在一群叽 叽喳喳的女孩子中间变得那么突出,变得越来越水灵,越来越好看,越来越耐看了。 尤其是她那种高傲的神情,让你看着够不着但心里却痒痒得不得了。她是高傲的, 她高傲得连我王明顶都不正眼瞅一下。 我就琢磨,你说这人是不是犯贱呢!她越是不理你,你越是想接近她;你越是 接近不了她,你就越想她。那时候我妈烧炕往死了烧,连炕梢都烫屁股。我一回家 睡觉的时候,就觉得烙得慌,我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我在想办法,我在想怎么 才能和她在一起。 后来我听人说她想看电影,我一想机会来了。你知道我们高发屯是没有电影院 的,要想看电影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到小县城的电影院去,一个就是请电影放映队 来。小县城那时候看场电影两毛钱,但是太远了。要走好几十里路才能到县城呢。 于是,我就想到了后一种办法。那时候,电影放映队经常走屯串村地放电影,一听 说有放电影的来了,不管是哪个村子的,下晚黑都提着小板凳去看。但那时候电影 放映队从来没有到高发屯来过。 高发屯的父老乡亲应该感谢我,是我第一个把电影放映队请到高发屯的,让他 们不用走那么老远就能看场电影。为了让电影放映队来我们高发屯,我花了十块钱 买了一条烟,送给乡上文化站站长啊!十块钱现在你不觉得咋地,你知道八十年代 的农村,人们把十块钱叫做大白边啊,那就了不得了。 电影放映的是《红高粱》,那时候正是火的时候。从那之后,高发屯的小伙子 都会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 后来我就听到她们一帮丫头片子在议论电影的时候提到了我。我知道九菊肯定 对我改变了印象,因为有个丫头肯定要跟她说,这部电影是我专门为她放映的,就 像你们作家写书要写这本书献给谁谁,我请来这部电影也是这个意思,献给高九菊 的,真的,贼真诚的那种。 但是,事情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顺利,我发现九菊这回见到我总是躲着我, 我们在高发屯中间那唯一的一条路上遇见的时候,她脸一红,低着头从我身边经过, 啥也没有说。这在当时让我很失望。 操,兄弟啊,现在想起来,当时就是没他妈经验。其实这些都是信号,她为啥 脸红、不敢跟你对视啊?为啥对你的眼神躲躲闪闪的啊?这都说明当时小姑娘害羞 磨不开。但是,她心里肯定是想要和你接近的,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能主动吗,这 他妈的是中国女人的传统方式啊!但是,那时候我也不懂啊,生瓜蛋子懂啥啊?就 以为她不愿意呢! 后来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过话,直到下一次电影放映队来。还是我请来的, 我还特意找村长安排在她家中接待放映队的人。我高叔是一个热心肠,一看放映队 的同志来了,动员全家好好接待,这样我才跟九菊有过一段密切接触,我才知道她 心里并不是拒绝我的。 就是在放电影的那天,好像是一部老电影《平原游击队》吧还是《铁道游击队 》,我都记不清楚了。我看到一半的时候,摸黑就着电影银幕的光,我找到九菊, 我说我有话说,让她跟我来一趟。我们就到了打谷场。打谷场和放电影的场院不太 远,我还能听到电影中的打枪声。 在那里我第一次抱了她,她开始有点反抗,后来就不的了。 我们抱了很长时间,然后就坐在一堆谷草上。打谷场周围蛐蛐叫声连成一片, 也不知道那些小东西为啥叫个不停,你知道那谷草的清香吗?我们就在那里坐着, 是不是挺浪漫的?嘿嘿。不知道你们这些文人是咋想的,反正当时我是觉得那感觉 挺好的。 后来我又一次抱着她,吻她。我操,第一次,很激动啊,兄弟。她好像也是第 一次,但看得出来她也挺投入的。 我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就脱她的衣服。这时候她开始拒绝,她推我。 我怎能让她挣脱,我做梦都想和她在一起干一回,机会来了咋还能让她走了呢?! 我疯了,那会儿我真的疯了。我把她强奸了。强奸是我说的,她也没有报告警 察,也没有别人知道,我觉得那种感觉可能就是强奸,因为她不同意,我是霸王硬 上弓。但后来我想与其说强奸还不如说是在对抗中她半推半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