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李安平来到烧烤店做店员以后,有一天我去吃饭,王明顶让李安平管我叫叔叔。 王明顶用手指着我说,三啊,告诉你这可是真的作家,你不是要写小说吗,跟你作 家叔叔学着点,以后把你写的东西给你梁叔看看,让作家给你指点指点。 我看见李安平点头,但脸上没有高兴的意思。 似乎他对于一个作家的指点一点也不需要,丝毫不像我还是文学青年那时候的 状态,一听到作家出现在眼前,那简直就像来了大明星,不管他著名还是非著名, 都一口一个老师那么叫,特虔诚,现在想想也特傻×。 打那之后,我才知道李安平在写作。但我一直没有看到他的文字,直到有一天 我看到一个叫安平的人在我的博客上留言:虚伪的感情,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阳光灿 烂的童年。他这留言是针对我写的一篇关于童年生活的散文《乡土记忆》而发表的。 我那时候就怀疑是李安平给我留的言,后来一打听果然是他。 王明顶说自从李安平来到城里以后,就开始迷恋网吧。距离烧烤店五百米处就 有一个新开的网吧,我从那里经过的时候,看到网吧的窗户上写着电脑的配置,我 觉得网吧里的电脑配置比我现在用的好多了。不瞒你说,我拥有一个硬盘只有4g的 电脑,这台电脑仅仅能用来写字而已。我每天早晨起来先按一下开机按钮,然后去 洗手间洗脸刷牙上厕所,一切停当之后,回到房间才能看见电脑屏幕上的景色优美 的草原。 李安平为了上网经常骗王明顶说自己有病了,不能去店里上班了。开始的时候 王明顶还觉得自己作为父亲——不管亲的还是后的,反正是一个父亲——应该关照 一下生病的儿子,就给李安平放假,并给他留了些零钱。王明顶一转身的时候,李 安平就溜走了。 李安平隔三差五不是脑袋疼就是屁股疼,这些频繁出现的症状让王明顶感觉这 孩子是在撒谎。一次王明顶留了个心眼,李安平走后,他也跟着出去了,他眼看着 李安平钻进了网吧。王明顶把这事情说给九菊,九菊说可不能让他总上那什么网吧 啊,电视上说很多少年犯都是从网吧出去犯罪的。 九菊说,没准他就是拿柜台里的钱去上网了。 王明顶说肯定是啊,你想为什么柜台上钱每天都少呢,这小子肯定是从这儿拿 了。 从那之后王明顶在柜台里的钱匣子上安了一把小锁,那意思就是告诉李安平, 以后休想打这个钱匣子的主意。 但这并没有阻止李安平上网的劲头,他从白天偶尔去一回,转到了晚上包宿。 闭店之后,王明顶和高九菊前脚刚走,李安平后脚就跟着出去了。在那时候他还学 会了抽烟。他说网吧里不抽烟,困得顶不了。 李安平熬夜上网,白天干活就无精打采。王明顶看在眼里,骂在心中。直到有 一天,王明顶闯入网吧。扯着李安平的胳膊把他带出了网吧,李安平一边往外走一 边喊,你干什么,我要杀了你。 李安平说那时候,他正玩的是一种叫做半条命的游戏。他在游戏中经常扮演土 匪的角色,他的对手是警察,他说自己特别善于运用步枪狙击,让敌人爆头而死。 或者是转到敌人后面,用匕首将敌人杀死。在暴力和血腥之间,李安平厮杀得非常 愉快。我想那时候他肯定像特工人员破译密电一样专注,忘记了天空和大地的颜色, 忘记了通往爱民村的那条小路,忘记了烧烤店里羊肉串的价格,忘记了自己是叫李 三还是叫李安平,忘记了自己在网吧还是在一条通向死亡的道路上,道路上弥漫着 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