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张遥遥给周筱雨打电话,说要请他吃饭。周筱雨见面就问姐你是不是又遇到什 么麻烦了?张遥遥说看你说的,没事就不能和你聚一聚、聊聊家常了?在你眼里, 姐就是现用现交的人呗。 周筱雨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着你现在都快累吐血了,哪会有闲心和我唠家 常?有啥事你快说吧。 啥事都瞒不过你,现在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有一家公司欠我几十万货款, 你有没有办法讨回来? 周筱雨说什么叫有没有办法?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想就有办法,你说吧, 是哪个混蛋敢欠你的钱,我立马找他算账去! 那好,咱们边吃边说,也算是我给你饯行。筱雨呀,这事就拜托你了。 周筱雨笑嘻嘻地说,好啊,有姐这碗酒垫底,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咱要是皱 一下眉头不算爷们儿。 周筱雨果真不是吹牛,出马不到五天就大功告成,十几台大卡车组成的运输队 就浩浩荡荡开进厂。看着堆在墙角的钢材,张遥遥又喜又忧:筱雨呀,这事办得漂 亮,一会儿我给你摆庆功宴,好好谢谢你。不过钢材放在我这里和废铁一样,没用 啊。 周筱雨说这个你放心,我已和一家建筑公司打了招呼,这家公司老板是我哥们 儿,答应我这批货照单全收,货款先付一半,另一半春节前结清。我没经请示就自 作主张,姐你没意见吧? 张遥遥说,你安排得这么周到,我哪还能有意见?对了,听任长生说,那个吴 方是个软硬不吃的混世魔王,你是怎么降伏他的? 周筱雨说,这是秘密,无可奉告。张遥遥说,有没有违法行为?别到时候我跟 着吃锅烙。周筱雨说违不违法那得由法律说了算,再说了,他欠钱不还能算守法吗? 我这顶多就是以牙还牙以暴制暴而已。张遥遥说看来还真让我猜中了,你老实告诉 我,你都干了什么?周筱雨就有点恼:我说姐姐呀,不用非正常手段你干吗找我? 你手下那些人都闲出屁来了,你请我出马的意思不就是…… 张遥遥说那也得有个度啊,我的底线是不违法。 周筱雨说好了好了,姐你放心吧,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只不过用了点小手段, 我同意给吴方支付现金,并且当着他的面把一百万元打入他的账户。只不过这笔钱 在四十八小时内是冻结的。等到提完货,账户解冻时,我又办了个退款。这事和你 没关系,将来不管出现什么后果,都由我一个人兜着。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年底。今年在大家一致要求下,春节提前放 假,节后延期上班,彻彻底底放松一下。由于谷立友的销煤点办得不错,取得了理 想效果,生产自救活动也达到了预期目的,工资虽然没有平时多,但总算可以平安 渡过年关了。只有张遥遥负责的新项目还没有着落,因为最关键的资金问题无法解 决。由于数额巨大,跑了几次银行,都让张遥遥无功而返。尽管张遥遥和行长私交 不错,但没有实力雄厚的企业担保,银行不敢违规放贷,行长老兄也只能表示无奈。 张遥遥想,是到了请陈磊市长出面帮忙的时候了。 陈磊市长和郑家关系非同一般。当年陈磊大学毕业时,被分到选煤厂当技术员, 而老董事长郑天浩当时是车间主任,是陈磊的直接领导顶头上司,两人在一个锅里 搅马勺干了五年。但有文凭学历又年富力强的陈磊后来居上,一步一步登上厂长宝 座。后来由于政绩突出,在市委的推荐下,当选为主管工业的副市长。而郑天浩的 仕途却磕磕绊绊,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得到厂长这个位置。但来得早不如来得 巧,走得慢有走得慢的好处,就在郑天浩当上厂长的第三年,企业产权制度改革到 了关键时期。年轻气盛的陈磊作出大胆决策,全市所有国企全部转为民营出售给个 人。经清产核资,郑天浩所在工厂资债相等,就这样,郑天浩几乎未花一分钱,便 得到了这家有近千名员工的选煤厂,成为全市最有实力的民营企业家。当然,这件 事也遭到部分人大委员的质疑和非议,但当时大气候如此,陈磊的做法虽然在省内 首开先河,但从全国看尤其是南方沿海诸省,已经是如火如荼遍地开花。因此,市 委作出“搁置争议,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说”的结论。后来,由于改制工作进度快、 效果好,陈磊还被扶了正,当上了市长。 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张遥遥为了避嫌,始终不愿找陈磊。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公司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张遥遥这时才真切地感到, 自己的肩膀是那么柔弱,她真的感到力不从心,仿佛此时没有人扶她一下,她就会 轰然倒下,然后被压成粉末,变成一粒尘埃,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她想,于公于 私,陈磊都会帮她的。 没等张遥遥找陈磊,陈磊却率先来到公司。 陈磊是和市领导一道在春节前给贫困职工送温暖来的。张遥遥带着他们对工亡 和受伤的贫困职工进行了慰问,送去了现金和粮油。由于时间关系,陈磊只是礼节 性地和张遥遥交谈几句。告别时,张遥遥说陈叔叔,我还有事请你帮忙。陈磊说, 节后吧,年前实在太忙了,请遥遥谅解叔叔哟。市民过不好年,我这个当市长的不 安心呀。 张遥遥说那我和海波过年时去你家汇报,详细谈谈我的一些想法,顺便看看婶 婶。陈磊说,过年我不在家,我和你婶早就商定好了,利用春节假期去南方旅游, 和你那个上大学的妹妹一起,看看南海风光,顺便体验一下特区速度,彻底放松放 松。 张遥遥说,那我预祝叔叔婶婶旅途愉快。 春节前那几天,张遥遥总算抽出一天时间回了趟乡下的家。办了很多年货,后 备箱都装满了。差不多有半年没回家了,喜得妈妈眼泪都流出来了,爸爸赶紧张罗 做饭。老人知道,女儿能回来一趟就已是意外之喜,能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你也得 抓紧时间,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电话,拍拍屁股走人了。爸爸理解女儿,在老人眼 里,遥遥还是小女孩儿,让她扛起一座山前行,太难为她了,几个月不见,明显瘦 了一圈儿。父亲帮不上她,做点她喜欢吃的,让她多吃点,工作起来浑身是劲,老 人就心满意足了。这对女儿来说,也许是一种最有效的鼓励和鞭策。 回城后,张遥遥马不停蹄,挨门逐户拜访相关部门领导,一圈走下来,已到了 阴历腊月二十八。把公司班子成员聚到一起吃顿饭,然后放假过年。聚餐前,张遥 遥问郑海波能不能参加,郑海波说实在没时间,你代我给大家敬杯酒吧。张遥遥说 瞧你这甩手掌柜当的,一年到头了,和大家吃顿饭总可以吧?郑海波说,你也是老 板嘛,公司大事小情都由你做主,给董事们敬杯酒你就不能代劳?张遥遥说好好好, 我遵命就是,你尽管在温柔乡里沉睡吧。 其实郑海波这个年也不太好过。不知为什么,那个一向小鸟依人的小女孩丽丽, 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河东狮。郑海波已经给丽丽买了一幢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 本想给心爱的女人建一个温馨舒适的安乐窝,也让自己品尝一下金屋藏娇的乐趣。 丽丽要一辆跑车,郑海波也答应给买,只是没有兑现春节前提车的承诺,就让丽丽 怨气沸腾,闹得沸反盈天,吵着让郑海波买机票回上海,这个鬼地方阿拉一天也不 想呆了,你这个鬼瘪三一天也不想见了。郑海波说我的姑奶奶,一二百万不是小数, 你容我一段时间好不好?公司现在确实没钱,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的难处? 丽丽有丽丽的理论,话也说得理直气壮:我体谅你?是你体谅那个黄脸婆吧。 姓郑的你不是不知道,阿拉就是物资享受型的女人,有钱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没钱 你就拜拜好了。 郑海波使出浑身解数,连哄带骗说,谁说我没钱,我是本市最有实力、最具影 响的企业家,身家十几个亿,只是暂时遇到点困难,虎落平阳了。你放心,等过三 五个月经济状况好转了,你想要法拉利还是保时捷,我都依你。 丽丽这才破涕为笑,说你这大老板我不怕你说话不算数,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来,拉个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