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上的吉他声。 南城,离上海只有一百多公里。 南城的街道,被炽热的太阳晒得滚烫,拂面吹来的风里面夹杂着热腾腾的气流。 从市中央的天桥上走到对面的街道上,然后再毫无目的的向着笔直的街道向前 走。南城的街道和城市交通路线如同一个羽毛球的形状。有个确定的中点,然后从 四周放射出很多的线条,在放射出的街道上,有圆形的三条环线包裹住中央的确定 点,然后和放射线交汇在一起。 所以,我这样不左拐不右拐的走下去,只有一种可能,走出南城。从市中央, 到了一环路,再到二环,三环。从三环出去,再走了很长。远处的群山依稀可见, 朦朦胧胧的探出一点身影,在傍晚的夕阳和薄雾里面显得很遥远遥远,触不可及。 在三环的外面,我在一家狭小的西餐店点了比萨饼(SmallPizza)和浓玉米粥。 边吃比萨饼边喝玉米粥,不过遗憾的是比萨饼放了过多的香蒜辣酱,味道有些熏鼻 子,但还是把盘子里面的全部吃掉。只是当做晚餐。 从西餐店出来,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可西沉的太阳却突然猩红,如同一个即将 离去之人的回光返照。霓虹灯亮起来。从三环到市中心,可以见到路边的点点暗红 色的光环,逐渐的变小,似乎天空的星辰。我只得转身向市中心的方向走去,很疲 惫,有疲于生活的感觉。肩膀很酸很痛,却放不下背包。再次来到天桥上,那个怀 抱吉他的年轻人依然坐在栏杆上,他正在大嘴的啃着面包,喝着矿泉水,脚边放着 吉他。我从他旁边经过时,他看了我一下,眼神坚定截然,炯炯有神,似乎在透露 着没有任何的不可能。和弹奏吉他时的忧郁迷离有了很大的区别。他看着我笑了笑, 我会他一笑,心里面蓦然有想和他搭讪的想法,便靠过去他旁边的栏杆上。 天黑得真快嘛!我说道。 呃!那是的。需要点吗?他扬了扬手里的套着纸袋的面包。说话时不断的有面 包的碎屑从嘴巴里面喷射出来。 谢谢!不了,刚吃掉的。我说着,把背包从肩膀上放下来。 哦!是刚来到南城的嘛!看你样子。他说着,狠狠的啃了一嘴面包。 今天到的,真看得出来。我惊奇的问他。 你背着重重的背包嘛! 那是。我恍然大悟。 嗯!他咕嘟咕嘟喝干了瓶子里面的水,然后把空瓶子扔向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 结果瓶子撞了垃圾桶的桶口一下,然后顺着天桥的阶梯一直滚下去。他拍了一下手 大叫:狗日的,真笨的手嘛!以前总是很准的嘛!妈的! 他愤愤的转过头来,笑了笑道:请别见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养成这样的环习惯, 总想骂的,乱七八糟的骂。感觉很好的,制止不了自己的了,可笑吧?他用双手向 后抹了抹长发,然后甩了一下,样子和动作同时显得很酷很潇洒。 哪里,谁都会这样的嘛!我说道,便用手使劲的拧着自己酸痛的肩膀。 很累?他问。 有点的。 嗯!是要到哪里去的? 不知道,大概就是南城的了。 呃!其实南城根本不好的,怎么不去上海,已经很近的了。他说道。 不想去,应该是不敢去的,怕失望,怕过分热闹的城市,真的很怕啊!我说。 南城很安静? 很喧嚣。我说。 那不是一样的,哪里都一样的了。他仰起头来看了看漆黑的天空说道。 嗯! …… 我们相继沉默了一段时间。 他从栏杆上跳下来,然后从躺在地上的旅行袋的后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然后 又爬到栏杆上坐下。 要吗?他问我。 嗯!我说道。 他抽出唯一的两支烟,用嘴叼了一支,然后递了一支过来。妈的,恰巧有两支 掉,真是的。他又骂了起来。 谢谢!我说。 呃!只是很廉价的嘛!四块钱一包的,很呛人的,不过还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啊! 他摸出打火机把烟点燃,使劲的吸了一口。烟火的亮光把他的脸照得通红。 我也点燃烟。然后和他一起抽着,烟的味道如他所说,很呛,心口很疼很痛, 只是一瞬间即过。 打算做些什么?他再次问我。 还不知道的,我说。 哦!怎么不在家中? 不喜欢吧! 哦!其实不必的,总是认为梦在远方,总想着要去流浪吧……要听一段故事吗? 他转过头来,呼出一口的烟气,然后道。 不介意的。我说。 嗯!你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他问我。 怎么会知道嘛!我说。 哦!那是,你怎么可能知道的。他似乎在责备自己有这样荒唐的问法。 顿了顿,他才说道:我大概和你一样吧!不喜欢呆在家里的,哪怕是一分钟的 时间都厌恶得很,是这样的吧? 是。我说。 呃!所以,大学一毕业,我就离开了家,成大知道吗? 知道,那可是名牌大学的嘛!我说道。 其实也不必那样说,会显得高高在上的感觉,成大还不是有差学生嘛!虽然我 不是差生,但也不是好学生的了。 中等生。我说。 可以这样说。所以,毕业后,丢下自己家中的公司副经理的职位不干,然后不 顾父母和姐姐的坚决反对离开了家,总以为自己很行,总想着会闯出属于自己的一 片天地。结果,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真是的。这还不说呢!你知道我离家出走的 时候还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说。 说什么来着,说自己闯不出名堂就不回家。那可是惊天动地的蠢话啊!真是不 知天高地厚的蠢材,所以常常后悔真不该那样鲁莽,自己给自己堵死了后路。现在 还没脸面回家了,一年多了,只是打电话说很好,在一家高企工作着,也有所成就 了,呵呵,自欺欺人呐! 嗯!我回应他。 父亲经常说,如果外面不尽人意的话,就赶快回家吧!回去帮他打理公司的事 物,等两三年后有能力了,他就把公司的全部交给我。但我实在拿不出脸面回去的。 离开家后去了上海,帮一家杂志社写稿,但却不知道那只是诱人的幌子。国庆节放 假,然后收假,结果公司的全部装备和人员已经不见了,如同在一夜之间蒸发掉似 的。干了半年的工作一分钱没得到,最后只得四处寻找新的工作。很难的,很长时 间没有找到,只得把身上的六百多元钱拿来卖了画架和画纸、画笔等东西,想为别 人画画嘛!以此来赚钱,说来也怪的。那段时间很好的,赚了不少的钱,但也遭受 到很多人的辱骂的。白天黑夜都在茂名路上徘徊着,那是热闹的街道嘛!人群嘈杂。 白天在路边支了画架,支了凳子,然后给别人画画,十五元一张,二十元一张不等 了。那时是盛夏嘛!上海的天气很热,边擦着汗边画,让来画画的人很心疼,所以 有些人会多给一些,一天可以挣个两百元左右。晚上也一样了,找明亮的路灯,然 后在下面摆好设备。一直画到十一二点钟的。收摊时很疲惫,随便在摊点上吃些便 宜的煮食,然后便到天桥上去休息,背着吉他去。独自一个人在天桥上弹奏着,感 觉还不错的,常常引得路边的行人顿足观看,但并不在乎。人潮散去,一个人就在 天桥下面睡觉,随便靠一会便天亮,再又去画嘛!虽然挣得部分钱,但不敢去住旅 社,很昂贵…… 他把燃烧着的烟头使劲的丢下天桥,随即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如同在叹息。烟 头发出明亮的红光,如同一道流星划破天际,也如同他长长的叹息,久久才落地。 …… 那时真够可怜的,连自己都可怜自己。他继续说道。 有些时候,自己明明画得很好的,但来画画的人接过去一看,便不高兴起来。 嚷着说根本不像,说我侵犯他们的肖像权,不给钱,甚至辱骂我。那是没办法的事 情,自己既得不到钱,还浪费掉画纸,做了赔本的生意了。 我一直看着他喋喋不休的讲着。他转头时,见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便道:不相 信么? 哪里!我说道。 我高中时可是学习美术专业的呐!那时真的画得很好的,要考个中央美术学院 是根本不成问题的,可笑的是文化成绩太差。所以才去成大的嘛!不瞒你说,连上 成大都是父亲找了关系,投了资才进去的。 哦!真是的。我说。 那是。所以他妈的很不爽的,像我这样的人才就被永远埋没掉嘛!他愤懑的道。 是人才总会被发现的嘛!我安慰他。 可别这样说,很多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什么叫现实,它会现实得让你服 服帖帖的。 哦! 所以,在茂名路画了几乎是三个月的画,然后去了一家画廊里打工,一个月一 千五。那个画廊老板是我在茂名路上认识的。我跟他去他的画廊工作,只是认为工 作稳定,并且和他吃在一起,可以省些钱的。因为摆摊过于疲惫多,风餐露宿的日 子不好过,便有此坚定。在他的画廊的阁楼里面,我每天临摹复制各种昂贵的油画, 然后由画廊老板出售,让有钱人家买了去挂在卧室或客厅。而来买画的人都心甘情 愿。但老板却敲骨吸髓的赚了大笔的钱。这只是半年多的时间,画廊便莫名其妙的 被关停掉,老板被警察带走,我只是个打工的,便逃过一劫。这大概是因为是侵权 行为吧!临摹复制各种名家的油画,然后再高价出售,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最后 那个月的工资只好泡汤了,便离开画廊,来到南城。又暂时找不到好的工作,索性 来天桥上弹吉他过日子了,体会以前的那种感受了…… 还好吧!我问他。 很好啊! 哦! 要来一曲吗? 在好不过了。我说道。 他从脚边拿起吉他,然后抱在怀里,再叮叮咚咚的调了调旋律。调了一会道: 火柴天堂如何? 很好的,听过的。 嗯!一直喜欢它的。他眯着眼睛说道。摆了姿势,歪斜着脑袋,眼睛开始忧郁 和迷茫起来,长发覆盖住部分面部的表情。 走在寒冷下雪的夜空, 卖着火柴温饱我的梦, 一步步冰冻一步步寂寞, 人情寒冷冰冻我的手。 一包火柴燃烧我的心, 寒冷夜里挡不住前行, 风刺我的脸雪割我的口, 拖着脚步还能走多久。 有谁来买我的火柴, 有谁将一根根希望全部点燃, 有谁来买我的孤单, 有谁来实现我想家的呼唤。 每次点燃火柴微微光芒, 看到希望看到梦想, 看见天上的妈妈说话, 她说你要勇敢你要坚强, 不要害怕不要慌张, 让你从此不必再流浪。 每次点燃火柴微微光芒, 看到希望看到梦想, 看见天上的妈妈说话, 她说你要勇敢你要坚强, 不要害怕不要慌张, 让你从此不必再流浪。 妈妈牵着你的手回家, 睡在温暖花开的天堂, 天堂 天堂。。。。。。 吉他轻柔单调的单弦声,他沙哑的嗓音。如同在谱写着一个美丽的乐园,但这 却让我很难过,莫名的难过……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