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午后山坡。 红彤彤的水仙花在田埂上招摇着,有少许生长在水份充足的地方的枯黄的狗尾 巴草,褐黄色的落穗。田间有许多不知名的低矮植被和三叶草。盘根错节、没有规 矩的铺盖着田野。虽然是冬季,但多水的田野还是绿油油的一片。加之这是个很少 有人涉足的地方,各样的植被便长得很繁盛。 我们经过荒废的田野,然后爬上缓坡,这是个两百来米高左右的山坡。平缓的 山坡上,一样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并且开着白色小花的三叶草,在漫山的三叶草之 间,还生长着些半人高的灌木,干枯的枝条上布满了一簇簇的常春藤。 我与惠子踩着松松软软的三叶草,悠闲的向山顶爬着,她蹦蹦跳跳的向前冲去, 步履轻快矫健,脚下的三叶草与湿腻的土壤在“扑哧扑哧”的响着,并不段的冒着 水。 惠子离开我很远的距离,她不停的在趴下寻找着什么,又不停的向前蹦蹦跳跳 的跑去,时不时的喊道:苏章腾,你快点啊!怎么这么慢呢? 午后的阳光暖和和的照耀着南城的郊区,照耀着这片深冬的平缓的山坡,这片 长满了三叶草与常春藤的山坡。这是个快乐的深冬,我想,这也是惠子透露出她真 实面孔的一天,脸上是柔媚,活泼和调皮的快乐与高兴,没有任何的牵挂。 嗳苏章腾,你快来看啊!我找到了一张生长了五片叶子的三叶草啊!快点啊! 惠子突然无限欢喜的在前面使劲的跳着笑着道。快来啊!真的是五片叶子的啊!她 再次欢呼雀跃。我匆忙的跟了上去。惠子蹲着不停的用手拂着面前的一珠五片叶子 的三叶草。见我来到,她笑吟吟的道:很少见吧苏章腾,五片叶子的哦!从来没有 见到过。你见过么?她抬起头来问我。 没有,最多的只是四片叶子的,五片的没有。我说。 你知道三叶草的另外一个名字么? 不知道。我答道。 幸运草,传说啊!要是谁遇见长了四片甚至五片叶子的三叶草,那他以后的许 多愿望都可以实现。不过啊!五片叶子的大概只有我一人遇到吧!惠子有些得意的 笑道。然后轻轻的摘下,再从单肩包里面翻出一本笔记本,把摘下的三叶草轻轻的 夹在里面。我想啊!我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的嘛! 一个什么愿望?我问她。 很简单,懒得与你说。她又笑着向坡顶上冲去。 山顶上是一片枯萎的杂草地,中央有着几珠孤零零的松树。惠子把单肩包使劲 的甩到松树脚下的丛草中,然后大呼小叫的跑了过去,便直挺挺的倒在树下,把脑 袋枕在单肩包上。 我们就这样头对这头的躺在山顶上,然后对着从松林中穿透下来的斑驳的阳光。 惠子用双手挡住眼睛。 嗳苏章藤,你希望长大么?惠子问我。 这个啊!不希望,长大了要失去依靠,许多事情都得自己去承担责任,得对自 己的事情负责,会很累的。我说道。 那是,长大了的人感觉野心勃勃,卑鄙狡诈,居心叵测的怀着许多的欲望,不 长大的感觉没什么奢望,就是有,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嘛!我说。 是不可能的,但十分的想就这样,一直有人给自己庇护着。 看了一会的天空。惠子再次问我:苏章藤,你是真的爱我么? 我啊!真的爱你,爱到了无法再爱的地步了,已经爱得不能够再爱了,可不是 逢场作戏和随便敷衍了事的惠子。我说。 惠子笑嘻嘻的道:嗳,你这人真是好玩呐!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啊!就是喜 欢与你聊天,就像你爱我一样的爱与你聊天,然后慢慢的爱着你,你说这怎么办啊? 那就互相爱着就是了。我笑笑道。 惠子侧过脸来看着我,双颊上有逐渐升起的红晕。眼睛里面似乎是有激烈燃烧 着的火焰。我们轻轻的靠近,然后搂抱在一起,惠子的嘴唇红润炽热,如同樱桃一 样的娇艳欲滴。各自褪去衣物,将火热的身体紧紧的黏合住,缓慢的进入时,惠子 发出了激励的尖叫,声音凄惨悲凉,我的心不免微微的寒冷起来。但惠子的双手却 紧紧的扣住我的背部。圆润饱满的乳fang不断的在我面前晃动着,这让我越发不能 控制自己。 完事后,我有些后悔和懊恼。惠子整理好衣物,然后轻声道:我自己会处理的。 说罢便低下头去。 是第一次?我问她。 嗯!是。他说。 你呢? 第三次了吧!我直言不讳的告诉她。 什么时候的? 高中毕业那天晚上。我说。 她点了点头,便不在询问什么。只顾低头不语。 随后,我一直在找各样的话题来缓和这样的气氛,但惠子只是随便的搭讪着我 的问题和话题。 下午饭,我与她一道在一家高级的西餐店里面吃了一大盒的提拉米苏(Tiramisu) 慕斯蛋糕,然后要了两倍热咖啡。惠子打了电话告诉她妈妈,说可能晚点才回家, 并说自己在外面很安全。之后挂断电话,默默的喝着自己的咖啡,我们一直在店里 面吃到天黑,离开西餐店。乘车到了市中心,然后一如既往的步上六毂铁轨段,回 到了铁路段与西郊三环路口的交界处,上了马路,惠子一直默不作声的走在前面, 夜晚的静谧如同她的沉默一样悄无声息。走了很长时间,她突然的站住脚跟,转过 头来道:嗳,苏章滕,你会永远的记得我么? 是,我会,永远的记得。 绝对?惠子问道。 是的。我说。我不知道这个惠子长挂在嘴边的话题还要问出几次来,这样的问 题大概有过四五次了。惠子会在任何的时刻莫名其妙的问我。 谢谢! 嗯! 回到报亭旁边的商品便利店时,惠子大呼小叫的道:啊!忘了买酱油了,真是 啊!算了,只有明天早上帮他家买。反正都已经睡觉掉了嘛! 惠子的母亲仍然坐在门口,进门后。我对她说我得走了,还有很远的一段路。 是的,你以后可以常来么!她有些恳求的问我。 啊!会的。我说。 谢谢!你知道,现在啊!关心惠子的只有我与你了,希望你常来找她聊聊天, 她不可能去找你。 我会来的。 离开报亭,坐上了一辆空荡荡的公共汽车,从西郊到东郊,车里面一直是三四 个人。没有人叫停,司机也没有在中途的站牌下停车。加之站牌下空无一人,便一 直寂寞的走着。 回到酒吧的两天里,我一直无法平静自己恐慌的心绪,感觉自己在亏欠了惠子, 还有她母亲,包括自己。这样的心情如同被烈火灼烧后疼痛的伤口,并且这样的疼 痛在逐渐的变成让人龇牙咧嘴的酸楚,就像有人用细细的锯子在锯着自己的骨头, 生死不能的痛。 第三天晚上上班时候,金傟与他妻子来到酒吧时,一进门他妻子便对我说道: 实在对不住苏章藤!忘记了告诉你一件事情。昨天早上啊!惠子的母亲打了电话过 来酒吧,说是要你去她家。具体是什么事情啊!我也不晓得。只是要你过去,说了 惠子与她会在晚上等着你。我来酒吧的时候你不在嘛!恰好接到了柜台处的电话。 昨晚却忘掉了,嗳!你当时去了哪里? 我啊!去了邮政局取钱了。我想了下说道。就没有在说到其他的什么来着? 没有了,只是要我转告你,可我却忘了,实在对不起得很。她有些愧疚的道。 根本没什么的,我说道。只是心里面顿时荡出有些不安,不会是又发生什么不 该发生的事情。随即便给惠子家打去电话,但无人来接听,再打,还是一样无人接 听。甚是感到奇怪,她母亲每天都得守候在报亭里面,寸步不离,怎么会接连很多 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整个晚上,我失眠的度过,不知道该怎样才得到她们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我再次从东郊搭上到西郊的公共汽车,在“御风会所”下了车车, 到达报亭。 报亭的卷帘门关闭着,没有任何的人影,我心里面瞬间涌出失望和一种不好的 兆头来。站了几分钟,我便离开。转到拐角处,见开着门的商品便利店。前几天见 到的那个老头依然坐在门口处,见我走过去,他微微的有些吃惊。我刚想询问他时, 他却先说道:是来找惠子么? 是啊!请问她家怎么关了门? 啊!她家啊!昨天发生事情了,惠子的母亲死掉了,昨天晚上。你还不知道么? 老头说得轻描淡写,但我却被镇住了。脑门和太阳穴处瞬间疼痛欲裂,似乎血管即 将爆炸,不停的突突突的跳动着。我只是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呈现在自己面前。 他见我不在询问他什么。反倒说:昨天晚上啊!好像是惠子那孩子的生日,她 妈妈去前面的一个蛋糕店为她买生日蛋糕,回来的时候横穿马路。结果被一辆大型 客车撞倒,然后碾过,很惨的。喏!就是那里。 他指了指前面不远的十字路口道:看见了吧!就是有一滩水的那里。被警察清 理过现场了啊!昨天可是血淋淋的一片的,你不知道,那个肇事的司机啊!发现撞 了人就连忙来个急刹车,结果啊!惠子的母亲恰巧倒在轮子下面,然后便被轧成了 一团肉泥,司机见势不妙,便开了车想逃走,但是在前面那个红灯口被交警堵住。 他原本是要进城的,肇事后便打算逃出城。后来的结果警察已经调查出了,大部分 责任是惠子的母亲,横穿没有斑马线的马路,司机只是逃跑这点要受到惩罚。并且 啊!知道了死者就是南城开发银行的行长夫人,惠子被叫去问了话,但她已经吓得 不会在说什么,警察问了她还有亲戚吗!她只告诉她舅舅家的电话,结果打去了。 一直等到她舅舅们赶来才处理了事情,把尸体运去了火葬场。惠子啊!大概是随着 她的舅舅们回去乡下了…… 谢谢!我说,老头想再说下去,但我却打断了他。只好瞠目结舌的看着我离开。 心里面苦涩干燥。 现实像灿烂的潮汐退去后那平坦的海滩,当水面上迎风荡漾的轻舟和点点白帆 的船只消失,当浆声和涛声如潮水一样退去后,剩下的只是裸露的,黏稠的潮滩烂 泥,现实到了极点。 到东部客车站买了到苜蓿的车票,然后乘上了肮脏的小巴车。惠子与我说过, 她有两个舅舅住在离南城不远的一个叫苜蓿的村子里面。只是两个舅母很势利,她 一直不大喜欢去,也很少去过。 上了小巴车,车乘坐了一群朴实安详的农村人,出城以后的道路坑坑洼洼,道 路边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叶子、树干上是沾了污泥和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垢。车一 直行驶着,人便随着车子上下的颠簸。随着行程的增加,车窗外的一切景致逐渐的 变好开来,道路旁边的田园里面种植了冬季的豌豆,蚕豆和小麦,绿油油的一片一 直延伸出去。车里面很少有人在说话,只是有坐在前排位置的两夫妻在逗着她们怀 抱里面的孩子。偶尔有孩子“咯咯咯”的笑声传来。 大概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转进了一片松林里面,从松林里面出来,柳暗花 明,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村庄。有白色的民房,一条清澈的小河随着沙子铺设的 公路弯曲向前,各样的果树种植得零落散乱。这里洋溢着浓厚的乡土风味,窄窄的 石板路面上是正午阳光投下的民房和树木的参差不齐的暗影,偶尔还听到几声倦怠 的鸡鸣狗吠,小河边的石坎上,有几个妇女在洗衣服,并不断的用木棒捶打着衣物, 旁边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戏水。 越过石桥,车停在了一个不大的场子上,人们陆续的下车。我问了刚下车的一 个中年男人:请问这里有姓贤的一家人么? 他看了看我,眉毛向上扬了扬:贤家啊!前面那个栅栏里面的两家便是。他指 着场子边的一栅栏说道,脸色有些变化。 谢谢!我说。然后朝着栅栏处走去,中年男人站在原地看着我,没有离开。 栅栏里面有两所白墙黑瓦的房舍,相互衔接着,纯朴清新,房舍的前面部分是 红色的油漆木质装饰,有着雕刻着各样动物壁梇和檐廊,栩栩如生。木质虽然有些 油漆脱落的痕迹,但让人愈发的嗅到了到古色古香的味道。两所房舍中间的墙壁下,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在抡着斧头劈柴,不断的有碎柴薪飞出,脚边堆放着一些已 经劈开来的柴。 我慢慢的走过去,他便灵敏的停下,并扬起头来。 你就是惠子的舅舅么?我是她的同学,叫苏章藤。我向他招呼,并简短的介绍 一下自己。 啊!你就是苏章藤,我是惠子的舅舅,你好。他说道。 惠子说过你。你等等吧!她有东西留给你! 我微微的惊愕,心想,难道惠子又离开这里了,她留下东西给我。 你跟我来吧!他丢下手中的斧头,尔后道。 嗯!惠子离开这里了吗?我问他。 惠子昨晚死了。他转过头来说道,然后推开虚掩着的大门。 我突然感觉到有强烈的雷鸣响起,耳朵里面有隆隆的声音,震颤轰鸣。 你是说惠子死了?我再次问他。 是啊,昨晚的事情。 进了大门,他掏出钥匙,开启了左边的一个房门,引我进入。 坐吧!我想你应该有许多的问题要问我的,坐下来慢慢的叙谈。他指了指一张 木椅子,然后自己坐到对面的洁白的床铺上。 这是个女孩子的房间,有绯红色的蚊帐罩在床上,天蓝色的窗帘,四周的墙壁 上粘贴了各样的明星画报,门口处有个书桌和摆满了书籍的书架,我细看一下,《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挨斯库罗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劳伦斯,《小妇人》路易 莎·奥尔科特,英国《罗密欧与朱丽叶》莎士比亚等各样的世界名著,还有《中国 通史》,《红楼梦》曹雪芹,《金瓶梅》兰陵笑笑生等一些中国文学名著和现代青 春言情小说。全部都分类摆放着,整整齐齐。书桌上支了个卡通台灯,两三个毛茸 茸的的玩具熊狗和一个黑色的笔筒,里面装了毛笔,原子笔和钢笔。书桌的桌面上 依然用一张明星的画报张贴住。木制的光滑的地板,踩上去有咚咚咚的响声……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