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辆黑色奔驰车停在凯悦饭店门口,秘书小刘打开车门,苏护缓步走下车来。 停车场上已经密密麻麻停满了各色各样的车,早上的阳光从正面照射着凯悦大楼, 使它看起来更像一座闪闪发光的纪念碑。看着这座笔直高大的摩天建筑物,苏护忽 然想起六年前发过的那个誓言: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五星级酒店里开大会的。 深夜中的校园一片静谧,初夏的空气里弥漫着这个季节特有的温暖而干燥的幽 香。热带植物的宽大树叶婆掌地摇着,像是在懒洋洋地吃语。教学大楼的灯几乎都 熄了,只能依稀分辨出一团浓重的阴影,在黑暗中静静地位立着。 三楼的一间教室里却正在进行着一场热闹非凡的小型聚会,临时拼起来的课桌 上摆满了啤酒、饮料和各色各样的小吃,十几个年轻的学生斜坐着围成一圈。苏护 坐在中间,不太明亮的灯光罩在他的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辉,让他看起来更显 得温和而又坚定。他的身边坐着张先,一边吃喝,一边高谈阔论。教室的黑板上用 粉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大字:易富网成立庆祝小会!按照苏护的说法:大公司成 立办大会,易富网是个小公司,所以办办小会得了。 “最惨的是还得躲着巡逻员,简直就跟孙中山成立兴中会一样,搞秘密组织。” 张先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能走出这一步,真的是不容易。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五星级酒店里开大会的。” 苏护的豪情壮志让所有人感到一阵振奋,大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汉声和雪晴没有到?”有人问。 听到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被人提起,苏护脸上的光辉似乎暗了一下,显出一种 苍白的落寞来。但是这种苍白很快就淹没在一团扑面而来的火焰中。 “师兄——”随着一声娇呼,一身火红洋装的殷红挟着一股凌厉的风已经来到 苏护身边,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苏护被烫了一下似的不舒服起来,他不喜欢殷红, 她太热情了,她的热情在他的感觉里是一种浅薄的聒噪,而他需要的是那种缓缓沁 人的滋润,就像雪晴。在酒的作用下他有些微微的醉意,轻轻闭上眼睛,看见雪晴 就站在他的面前,像一缕春天的风,清凉、飘逸、若即若离。他刚要向她伸出手去, 教室后方忽然引起了一阵骚动。他睁开眼睛,雪晴已经站在教室的门口。他立刻甩 开殷红,迎向雪晴。 雪晴神情有些恍惚,笑得也很勉强,苏护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迫不及待地把她 拉出教室,他要知道雪晴最终的决定。可是雪晴垂下的眼泪让他再一次坠入失望的 深渊。 雪晴哭着对苏护说:“我开不了口,我跟他在一起三年了……对不起,苏哥, 我们……还是算了吧!” “那我跟他说——” “不,我不想你们两个为我反目?” “那你要我怎么办!小雪……我爱你!” 一个人影匆匆奔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是方汉声。雪晴擦干眼泪,勉强笑了 一下。汉声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像往常一样亲热地拍了拍苏护的肩膀,又在雪 晴的脸上吻了一下。他的这个动作让苏护的心猛地燃烧起来,他不顾一切地拉住汉 声说:“我想跟你谈一谈!” 雪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走开,她知道苏护要干什么,却无力阻止,只能无可 奈何地旁观着事态的发展。远远地她看见汉声猛地抬起头,不相信什么似的瞪着苏 护。苏护抬起手,想要抱住汉声的肩膀,汉声却用力把他推开了,他恨恨地看了雪 晴一眼,目光里闪过一丝厌恶,然后向外奔去。 雪晴与苏护拼命在后面追赶。当他们冲出校门的时候,正看见汉声的身体撞在 一辆疾驶而来的出租车上,他被高高弹起,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阵纷纷闪亮的刺目白光,让苏护回过神来。他的身边已经挤满了记者,七嘴 八舌地向他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小刘和几名易富网的员工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苏护一边向众人点头致意,一边走上二楼。记者们尾随而至。 二楼宴会厅里挂着“易富网www .ifnet .com 股票上市庆祝酒会”的横幅。 今天,易富网宣布股票上市,公司在这里举办了一个盛大的酒会,请来各路人物共 同庆祝。会场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液晶屏幕,不断闪烁变幻着色彩。 苏护进入会场,来宾纷纷上来与他握手,表示恭喜和祝贺。苏护边—一回应着 众人,边用眼睛扫视着会场——没有看到雪晴。他低声吩咐小刘快去找,小刘应声 去了。苏护回过头来,求财网的总裁林文义正朝他走来:‘啊苏,恭喜恭喜!“ “谢谢,林——总经理还是总裁?” “总裁。比你这个执行长低一级,哈!……你瞧,这酒会好大气派,这回曹氏 集团投资易富网,你们可以好好捞一票喽!” “曹氏投资我们,是对我们寄予期望,我们要做出成绩来,不能光顾捞钱。” “ “瞧瞧我们苏执行长,多义正词严,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是不能开玩笑,尤其网络产业环境越来越险恶,一不小心就完了。” “那你还花那么多钱开酒会,是不是别人的钱花起来不心疼?” “这只是小儿科!怎比得上你林总裁在开幕晚会上送现金来得大方呢?” 林文义的脸上露出不虞之色。苏护也不再说话。 小刘从外面回来,在苏护耳边低语了几句,苏护脸色一变:“什么叫找不到? 再去找!就算把整座城市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听说找不到雪晴,苏护一下火 冒三丈,大声训斥着小刘。 “是——‘小刘转身要走,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 给苏护。苏护看着看着,皱起眉头。这已经是他们收到的从网上发来的第八封黑信 了,但是一直没有查出是谁发的。对方也是个高手。 在远离市区的郊外,静静地坐落着一片墓园,除了风吹过的声音和鸟雀的鸣叫, 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方汉声就葬在这里,墓碑的照片上,他还是六年前的那个男 孩,开朗地笑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雪晴静静地走到墓前,将一束娇黄的雏菊轻轻摆放在墓碑的台座上,良久地站 在那里。在这个隆重的日子里,如果汉声能与她共同分享这快乐,该是一件多么幸 福的事情啊1 苏护重新走进会场的时候,张先急急迎了上来,问道:“是不是可以 开始了?再等下去,别人会认为我们做事没效率。” “雪晴应该马上就到了。” “哼!每次到紧要关头就不见人了,难道死人比活人还重要?” 苏护瞪了他一眼,张先讪讪地闭了嘴。 记者们已经坐定,摄影记者也都占好了位置。可是主席台上仍然空空的,只有 一排早就摆好的长条桌,却不见有人上台主持。时间已经过去几十分钟了,众人开 始纷纷议论起来。 “苏哥,不能再等了,已经延时两次了,如果再拖延,外界会说我们易富网不 守信用!” 张先最后这句话说服了苏护,他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好吧!宣布开始!” 苏护与张先登上主席台,场上爆发出一片掌声,闪光灯一阵乱闪。两人向来宾 及记者们挥手致意后落座,张先开始发言:“各位好,让大家久等了。不过俗话说 :好事多磨。我们易富网的股票公开上市,对支持我们的股东和沉寂已久的网络市 场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所以也多磨了好几个月……” 饭店外的停车场上高速开进一辆红色的小轿车,一个急刹车停稳在车位上,轮 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声。车门打开,殷红款款走下。 饭店门口站着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看样子是摄影师和助手,脸色难看地抽着 烟。 执行制作小吴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说:“红姐,你总算来了,小心,摄影 师在发火!——还有这个,”他边走边抽出一张纸来,递给殷红,“不知道是哪儿 寄的,查不出来。” 殷红把那封信收好,走到摄影师面前,嗲声嗲气地打着招呼:“早啊,各位… …早啊,浩哥——” 那个被叫做浩哥的晃晃手表,凶凶地问:“早?你看看现在几点了?通知说十 点,你现在才到!” “别那么凶啊浩哥,刚才我去洗头了。人家头发长,所以用的时间也长——” “洗头,洗你妈的头!开工!”浩哥一声大吼,其他人赶紧卸器材,还不住幸 灾乐祸地瞟着殷红。殷红沉了一下脸,但马上恢复正常,她轻启朱唇,叫着:“浩 哥——” “怎么? ‘你听错了,洗头的是我,不是我妈!我八岁那年我妈就驾鹤归西啦!“说完, 扔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格登格登走进饭店。 记者会刚刚开了个头,张先的开场白还没有结束。殷红一进会场,就指挥着她 的工作人员架机器,打灯光,引起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一切都弄好了,她也不管 会议进行到什么地步了,抢过接待人员的话筒,开始发问:“各位好,我是‘城市 话题’节目的殷红,和苏执行长是老同学了……我想请教苏执行长,请问您——” 张先打断她:“殷小姐,请你遵守秩序——” “对不起,我在向苏执行长请教问题。” 她的举动惹火了在场的所有记者,“滚开”“闪开一点”“懂不懂礼貌”“疯 婆娘”的骂声滚滚而来。殷红虽然生气却不畏惧,她转向其他记者:“请各位道德 一点,我正在提问。”接着又对张先发号施令:“张总监,你身为主持人,不要光 坐在那里,请维持一下秩序好吗?” 面对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张先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正想回嘴,一旁的 苏护拍拍他的肩,示意由他来处理。他站起身,说道:“各位,请安静!”会场逐 渐平息下来,他将目光转向殷红:“殷小姐,我知道您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在场的 各位也都等很久了,是不是我们按秩序来比较好呢?”现场响起一片响应的呼声。 但是殷红仍然不肯相让:“可是我有很多问题……” “我明白。这样吧,如果真问不完,我让助理安排时间请您专访,好吗?” 苏护温文尔雅地看着殷红,脸上带着友善的笑意。殷红忽然觉得有些窘,说道 :“好吧,苏执行长说怎样就怎样吧!”说着把话筒还了回去。她看着苏护,苏护 也正在向她微笑,不知怎的,殷红竞像个小女孩那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张先刚刚拿起话筒,后方又是一阵骚动。雪晴在小刘和几名员工的引领下迈着 姿态高雅的步伐走入了会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从殷红这儿转移到了雪晴身上, 所有的镜头一齐对准了她,闪光灯此起彼落。雪晴一路与来宾和记者点头致意,苏 护早已走下台去,亲自迎接雪晴上台。经过殷红身边时,他们都没有注意,殷红正 黑着一张脸看着他们。 苏护的情绪高涨了许多,他向各位介绍雪晴:“我最好的伙伴、易富网的副总 裁兼营销企划部总监,夏雪晴小姐——” 四周响起一片掌声,雪晴起身向所有人致意,并为自己的迟到表示歉意。她向 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又引起一片掌声。 苏护这才转向张先,示意会议继续进行c 按照名单次序,记者们纷纷就自己所 持的问题向台上的人发问。面对数十家的媒体记者,苏护、张先及雪晴从容对答, 侃侃而谈。 终于轮到殷红提问了,张先不耐烦地催促她把握时间。殷红问道:“苏执行长, 目前市场已经有许多理财网站,像求财网、同钱通等,在会员招募以及浏览率上都 有不错的成绩,面对那么多强敌,易富网的制胜武器是什么!” “我们的武器很简单那就是专业。” “您的意思是,其他的理财网站都不够专业喷?” 苏护对她挑字眼的提问方式只是报之一笑:“那是你的话……我只举一点说明, 目前我们网站的内容编辑,全部由投资公司经理级的专业人士担任,我想,这就是 差别所在。” “好。我想再请教一个问题——在您的想法里,如果领导人之间因为朝夕相处 而产生感情,会不会影响公司的运转呢!” 苏护感觉到殷红来者不善,严肃地说:“我不太明白殷小姐的意思——” “那我就直说。都传言您和公司副总裁夏雪晴小姐是一对神秘情侣,是不是真 的?”殷红逼视着苏护。 苏护无言以对。会场上响起一片嗡嗡声,众人纷纷议论。 张先抢过话去:“殷小姐,请您将问题性质定在易富网未来的发展上好吗?” 殷红毫不客气地说:“张总监,我现在并不是追间排闻,而是针对经营团队的 背景进行深入探讨……嗅,听说您个人和夏小姐之间就处得不是很好,是这样吗?” “嗯……这个……这纯粹是谣言,请大家不要以讹传讹。我和夏副总裁之间绝 对没有心结,尽管她是个女人——‘此言一出,全场大哗,张先也意识到失言了, 急忙闭了口。 苏护立刻出面打圆场:“由于网络产业彼此竞争十分激烈,为了打击对手,市 面上难免会出现一些流言。黑信……各位都是聪明绝顶、经验丰富的记者,对于这 些谣言应该分得清真假。” “那您的意思是说,这些传言有可能都是您的竞争对手——求财网或者网钱通 等网站放出来的喽?” 苏护简直被她的胡搅蛮缠搞晕了,他铁青着脸说:“我没有这么说,请殷小姐 不要曲解我的话——” 场上气氛开始变得尴尬。一直没有发言的雪晴向苏护耳语了几句,苏护点点头, 对殷红说:“关于这个问题,我请夏副总裁来回答,可以吗?” “当然,再好不过了。感情的事,双方的说法都要听取,这样才能掌握真相。” 殷红的话引来一阵轻笑声。 雪晴微笑着看着殷红说道:“殷小姐对我和执行长之间的伙伴关系好像很感兴 趣,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我,看来很有必要当着大家的面说明一下。”她的话引起一 片掌声,还夹杂着几声口哨,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事实是,我和执行长的确是好朋友,但纯粹是哥们儿,真要谈男女感情,只 能说缘分没到。你们不知道,执行长的眼光很高呢!”雪晴这句近似调侃的话,又 让场上爆出喝彩,口哨和欢呼声更响了。 殷红不耐烦地打断大家:“对不起,照这样说来,您和苏执行长之间还是有可 能成为男女朋友喽?” “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有好消息,我一定第一个通知您。” 殷红还不死心,频频逼问:“要是您和执行长真的发生了感情,难道不会影响 公司的整体运行吗?” “当然有可能!如果公司同仁的感情都这么好,好得像一家人一样,我想,应 该对公司的发展很有利吧。” “哼哼,副总裁真会说话。那公司的股东呢,难道股东们都没有意见?” 雪晴故意做出难过的表情,还叹了一口气说:“唉——说到这个我就很难过, 股东们现实得很,只关心公司的获利情况,从来不关心我们的生活——关心的程度 远比不上您。” 场上的笑声和掌声简直要把屋顶都掀翻了。殷红瞪着雪晴,气得满脸通红。苏 护看着雪晴,一脸沉迷。张先闷着头一言不发。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殷红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今天早 上我的助理在电子信箱里收到一封电子黑函,相信大多数媒体的朋友都收到了—— 这传言指出,如果不是您突然空降,副总裁的位置原本该是张总监的,所以他对您 很不满意。面对这样的传言,您又如何解释?” 场上一片安静,雪晴变得严肃起来。苏护与张先不约而同地想按下话筒的扩音 按钮,却被雪晴用手势制止。她义正词严地说道:“谢谢殷小姐的问题。在回答问 题之前,我想先说明一点:我并不是所谓的空降部队。易富网的成立共有三个阶段, 本人在第一及第二阶段都是高层骨干,后来因为出国进修,才没有积极参与第三阶 段——也就是筹备股票上市这部分的工作……针对你的问题,本人在此郑重澄清, 我与张总监之间绝对没有任何心结!体制上我是他的上级,但是在专业上,我绝对 尊重他的能力和意见,我们之间的沟通、协调绝对没有问题!” “可是很多人都说——” 雪晴不容她说完,抢先说:“那是传言。你刚才提问的时候,也用了这两个字! 什么是传言,什么又是新闻,在座各位都是经验丰富的媒体人,我不敢班门弄斧发 表议论。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我殷小姐早在十八岁那年就未婚生子,男方还 是黑社会老大,我决不会相信……因为,这就是传言!”说毕,雪晴冷冷地看着殷 红。 殷红瞪了她一会儿,扭头吩咐小吴:“我们走——”然后收拾器材,像来的时 候一样又一阵风地去了。 雪晴继续招呼其他人提问。这个时候,张先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纸杯,他忙着 去找东西擦拭。 “听说曹氏集团已经因为网络大环境不好,准备撤资,请问有这回事吗?” “这是谣言。你是从黑函上得知这个消息的吧?我——” 话音未落,被另一个人打断:“我的这张假股条是怎么回事?你们上市之前, 就有员工在网上卖假股条,我买了两万股,现在全成了废纸!” “对不起先生,那绝不是我们的员工干的!” “我这也有五万股,如果是假的,公司上市前就应该声明啊!” “关于这件事我们也讨论过,可是最后还是决定不做反应,因为——”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骗局?我们可都付了钱啊!” 抱怨的人越来越多,闪光灯一片乱问,有两个记者因为抢位置还扭打起来,会 场陷入混乱。苏护见状,立刻拨打保安部电话,然后跳下主席台,分开了斗殴的记 者。十几名保安人员接到命令后匆匆赶到会场,分成两列,一字排开,站在门口两 边。 苏护走上主席台,拿起话筒,严肃地注视着台下的人群,缓缓开口:“请各位 来宾自重!我在此做最后一次声明,贩卖假股条的绝对不是易富网的员工,请各位 不要听信谣言,被人利用。如果有人企图闹场,我会尽全力维持秩序,请各位不要 见怪!” 雪晴接下来说:“我们的记者会到此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进行下一个程序— —网页功能示范,请各位看场中的大型液晶显示屏——” 众人转过头去。苏护点击鼠标,显示屏显示的内容由易富网巨大的企业标识, 切换到易富网的首页上。突然那上面显示出五个大字:易富网必垮! 苏护、雪晴大吃一惊,他们的脑子里面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被黑客人侵了! 全场再次哗然——“易富网的安全性太低了!” “我们怎么敢把安全资料留在易富网?” “还办理电子货币呢,谁敢?” 众人的议论听在雪晴耳里,急在她的心上。忽然她灵机一动,大声向大家解释 :“请各位不要慌,这其实是我们安排的节目——苏执行长要亲自为大家演示易富 网的危机处理能力。如果有黑客人侵,我们绝对有能力对付!” 苏护立即会意,招呼员工连线上网,与黑客交战起来。他坐在电脑前,飞快地 敲打键盘,偶尔会停下来思考一会儿。雪晴关心地问:“没问题吧?” “不知道……试试吧……”虽然只过了一会儿,可是在苏护的感觉中却像经历 了几个小时。 显示屏上的涂鸦终于渐渐消失,易富网网页重新显示在众人面前了。现场响起 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苏护和雪晴对视了一眼,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李辉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街道上风驰电掣般地飞奔,左右穿梭,游刃有余。 忽然他被前面一辆白色的小车挡了道,按了几下喇叭也不见有反应,他有些生气, 见到有个空隙,猛打方向盘,擦着那车切了过去。 向茹一手拿着地图一手驾着车,边辨认方向边嘟哝着:“虹桥社区……在哪儿 呢?”听到后面的车按喇叭,就探头骂了一句,头还没缩回来,后面的车嗖地一声 紧擦着她的车溜了过去,把她吓了一跳:“混账,赶着送死啊!” 李辉没有听见有人骂他,飞奔着去了。 忽然,他前方的马路中央出现了一个滚动着的皮球,紧接着是一个小男孩。 “啊——”李辉大叫一声,紧急制动。轮胎擦着地面,吱吱响着。车停下了, 离小男孩还有十公分。 小男孩吓呆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李辉的心怦怦跳着:好险!再晚一点…… 他简直不堪设想。他定定神,赶紧跑下车,捡起皮球交给小孩,说道:“吓死我了, 小弟弟,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幸好我驾驶技术高,要不然——”小男孩这才哭了出 来,响彻云天的哭声立即把他的妈妈招来了,她一把抢过孩子,瞪着李辉,流氓、 笨蛋地骂着,忿忿离去了。 “我流氓?你……不是我,你的小孩早完了,你……”人家已经走远了,李辉 没劲地冲着背影抢白了两句,垂头丧气地上了车。 他刚要发动汽车,就觉得车身一震,他大骂了一声:“天哪,我怎么这么倒霉!” 撞了他车的正是向茹,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车来察看车况,只见她的车头凹进 去一大块,李辉的车子只是轻微碰伤,她怒气冲冲地冲到李辉面前,叫李辉赔她车。 “赔你?我还没叫你赔我呢?” “你……你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耍流氓呢?我叫公安来!” “叫就叫,谁怕谁啊!” 向茹拿起电话就打:“西田路桂青路口……什么?半小时才来,能不能快一点? 我赶时间……” 这时李辉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我也不想迟到啊,遇到车祸……看不 懂英文?那就按图施工吧!”他挂上电话,见向茹还在跟电话里的交警啰唆,就从 皮夹里取出一千块钱,塞进向茹的皮包:“你慢慢聊,我有事,先走一步——” 向茹还在冲着电话大叫:“拜托你们快点行吗?……喂,你去哪里,回来!” 李辉驾着车一溜烟跑了。向茹看看手里的钱骂道:“王八蛋,这点钱就想打发 我,当我要饭的啊?”顾不得打电话叫警察了,驱车就追。 一个挎着双肩背的瘦长的女孩儿急急地在街上奔跑着,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她 长发披肩,打着一个一个小卷儿,那一波一波的卷发随着她奔跑的身体跳动,像一 串串在风中摇摆的小铃铛。 向茹的车“嗖”的一声从她身边滑过,她看了一眼,好像是姐姐的车,但她没 有叫,摇摇头,又没命地跑她的路了。远远地终于看见她上班的百货公司的大门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大厅,总管已经训话完毕,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排好了队,开 始随着音乐做操了。她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拿出皮鞋,把脚上的球鞋换下。瞅准了 时机,正想趁这会儿一片混乱之际混进去,却被站在台上眼疾手快的总管发现了: “向卫卫小姐!” “有!”卫卫一个立定站好。 “今天来得很早嘛,只迟到了二十三分钟又四十六秒……嗯,有进步。” 卫卫嘻皮笑脸地说:“是您教育得好。” 总管面色一沉:“还敢要嘴皮,给我上来!给我站在这儿,罚站兼带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叫上台罚站实在是件丢人的事儿,卫卫红着脸,匆匆向台 上走去。 这时候,队伍里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关心地看着卫卫从自己面前走过去。卫 卫在二楼工作,他是二楼的楼层管理,叫曹强。 “等等——”他一个箭步跳出去,窜上讲台,和卫卫并排站在一起,鼓励地冲 卫卫笑笑,然后很风趣地冲总管说:“她迟到,我这个主管该负起监督不力的责任, 所以让我陪她一同受罚吧!” 音乐重新响起来,曹强看着卫卫,十分开心,配合着音乐大声地喊着号子。 一黑一白两辆车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展开了汽车拉力赛。 李辉看着后视镜,冷笑道:“来!如果让你追上,我就跟你姓!” 向茹咬紧牙关,猛踩油门,骂道:“可恶,我就不相信追不上你!”偏偏这时, 她的车却被旁边的车子挡住了。 李辉见向茹落了后,竟起了玩儿心,故意放慢了车速等她,等向茹追得近了, 他又疾驰而去。两辆车始终保持着一大段距离。 李辉逗向茹玩了一会儿赛车,看看表,该去办正事了,不玩儿了!一换挡,踩 足油门,车子如脱缰野马,冲过前面的路口,转了个弯,消失了。 后面的向茹跟着冲过路口,却不见了李辉的车影。她懊恼地放慢车速,东张西 望地找着路标,却发现前面正是——虹桥社区。 李辉来到雪晴的新房子,准备看看装修工程进行得怎么样了,哪知一进门,就 看见浴室里那个崭新的喷水马桶里正喷出一道强劲的水柱,直冲屋顶,落下的水花 四溅。 “哇!怎么搞成这样?”李辉问工人。 工人更加委屈:“你不是叫我按图施工吗?我看不懂英文,就按着图一步一步 搞,还挺顺利的。谁晓得一按钮,喷水马桶当场成了喷泉!” 李辉翻看了一会儿说明书,觉得可能是供水管出了问题,便脱下外套蹲下察看。 这时,向茹匆匆赶来,一看屋里的狼狈相,喷泉还在继续喷,顿时气急败坏起 来:“怎么会搞成这样?” 工头问:“你是谁?” “我是设计师,姓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工头一听她就是设计师,也火了:“怎么回事?你问我,我还问你咧!监工没 来,设计师迟到,叫咱咋办?说明书密密麻麻全是洋文,鬼才看得懂。” 向茹大怒:“监工没来?他人呢?为什么没来?” 李辉从马桶下湿淋淋地探出头来问:‘谁找监工?“ 向茹乍看见李辉,李辉看见向茹,两人都有片刻的发愣,面面相觑:“是你?” 异口同声地惊问,然后恍然大悟。 ‘你是向设计师?“ “你就是那个王八蛋监工——李辉!” “正是在下。” “你干的好事!你要我怎么跟屋主交代?” 李辉却不答话,盯着向茹被淋湿的白衬衣瞧。白衬衣被水浇得湿透了,内衣的 轮廓清清楚楚地透了出来。“你喜欢穿黑色内衣?嗯,闷骚型的。不过身材还可以 ……” 向茹火冒三丈,双手护胸,咬牙切齿地骂:“下流——”想想咽不下这口气, 抬起巴掌向李辉脸上掴去。 李辉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嘻皮笑脸地盯着向茹的胸部说:“又看到了,你 故意的啊?” “卑鄙无耻下流色情狂混账三八蛋——”向茹双手遮着胸,口里兀自胡乱骂着。 “够了吧?还有没有新词?”李辉不急也不恼。这下向茹更疯了,她狂乱地喊 着:“没有责任心,还当监工!把这么难的工作丢给这些人,他们又看不懂英文, 尽是乱搞——” 还没等她说完,工头不干了,他唬起脸说道:“乱搞?我薛卫国人行三十六年, 还没人敢说我乱搞!你能,你来搞定!兄弟们,今天的工钱不要了川欠工!”一声 吆喝,领着工人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辉披上外套,朝向茹挥挥手说:“我走啦,你行,自个J [慢慢弄吧!”跟 着工人一起下了楼。走到楼下,他犹豫了一下,找了个借口和那些工人分手,又折 身返了回去。 向茹还蹲在马桶下面摆弄着,怎奈势单力薄,无力回天,倒把全身都湿透了, 正一口一个王八蛋地骂着,那个王八蛋就回来了。 “你回来干什么?” “怕你淹死啊!泼妇。” “你说谁泼妇?” 两个人站在仍在喷水的马桶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嘴来。终于吵到两人都有点 累了,向茹才问:“现在怎么办?” “我会负责。” “凭你?” “当然,我是修马桶的你不知道?”李辉卷起袖子,准备工作,却发现向茹还 站着不动,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留下来当监工,怕你又出乱子!” “随便你,你自己小心点!” “小心什么?” “这屋子里只有我们俩,孤男寡女的,小心我非礼你!” “低级!” “我向来如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辉嘻皮笑脸地在下面忙活了好一会儿, 马桶里的水柱终于由强变弱,最后消失了,屋里也平静下来。 困难解决了,两人又有了新的分歧,一个说我明天来装马桶,一个说不用你, 我来;一个说好歹水是我停掉的吧,一个说祸是你闯的。 “你——”李辉真被打败了,他觉得今天遇到的这个对手对付起来有点吃力, 决定留点力气去喝酒。临走的时候,他决定再气气向茹,就说:“说真的,凭你那 副好身材,配你这男人婆脾气,真有点可惜了!” “混账——” 虽然记者会终于有惊无险地结束了,但是谈起今天的事情,雪晴和苏护都感慨 万分:黑信、网络事业的寒冬,一大堆问题摆在他们面前。据说求财网已经有三个 月没交银行利息了,银行已经下了最后通碟,如果继续拖延,就要撤资。是谣言也 好,是真的也好,现在整个环境就是这么严峻,一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 说到舌战殷红的那段时,雪晴突然对苏护说:“她对你好像还未能忘情啊?” “乱讲。” “这种事啊,你们男人最迟钝了。” ‘有时候我觉得你们女人敏感过了头!“苏护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了,举手投 降。 雪晴灿烂地笑起来,指着自己的脑袋问:“这里是不是很有遐想的空间?” 苏护看着她的笑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雪晴的手。雪晴吓了一跳。 苏护深深的眼睛后面跳动着一簇小火花:‘雪晴,你老实回答我,我们之间,还有 遐想的空间吗?“雪晴看着他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服务生提着水壶过来加水,雪晴急忙把手抽了回来。苏护再看她的时候, 她的眼睛里就有了一种闪烁。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雪晴低低地说:“你知道我的 难处——” “可是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你应该抛开过去,向前看。” “可是我没办法忘记他,你叫我怎么向前看?”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雪晴从苏护凝住的样子里分明看出了一种落寞的孤寂, 她关切地间:“你怎么了?” 苏护摇摇头说:“没有,想一些往事……当初汉声能把你追到手,我们大家都 很妒忌他。不说别人,当我知道你跟汉声的事,也好伤心呢!你们两个简直是校园 里人人钦羡的金童玉女——” 雪晴气急败坏地笑说:‘你又在添油加醋。“站起来就要去捂苏护的嘴。 苏护闪开了,接着说:“真的……两个人同进同出,连奋斗的目标都一样—— 共同为成立亚洲第一的网站而努力。哪对情侣能跟你们比?” “易富网能够做成,其实大部分是汉声和你们几个努力的结果,我不过是敲敲 边鼓而已……对了,我一直不明白的是,当初说好一起参加易富网的规划,你为什 么中间消失了好一阵子,后来才又归队?” 苏护支支吾吾起来:“这个,那是因为……因为研究生课业太重的关系……” “可是汉声那时候也在读研究生啊,还不是成天吊儿郎当的?” “他——聪明多了,功课比我应付得好。” 雪晴觉得苏护好像在隐瞒什么,摇摇头说:“可是他常跟我说,很多能力是天 生的,他一辈子也追不上你。” “汉声这人就是这样,老爱言过其实。” “不,你中途消失,一定另有原因。” “哪有什么原因,真的是学业问题!”苏护没有理由地不耐烦起来,声音也提 高了很多。他突如其来的不高兴,让雪晴感到困惑,就不再追问。苏护自觉失态, 有些困窘地低下头。刚才轻松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忽然,苏护的手机响了,把他们拉回到现实中来。电话是小刘打来的,说发黑 信的人上网了,阿明他们正在追踪,要他回去看看。雪晴要与他一起回去,苏护点 点头,边走边拨电话。雪晴奇怪地问:“打给谁?” “李辉,叫他一起来帮忙!” “他行吗?” “你不知道,他可有本事了……” 雪晴的手机也响了,是向茹,约她去吃饭。雪晴觉得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就让 她先到公司来。 卫卫今天是晚班,销售成绩不错。她向顾客推销的经验是这样的:“这种美白 乳液真的很好用,我自己也擦,你看……”她悄悄地指指旁边的同事阿娟:“我本 来跟她一样黑,现在,你看差多少?” “哇……真的差很多耶!给我拿两盒。” 阿娟很佩服卫卫的本事涧:“你怎么办到的啊?” “还不是多亏你——” “多亏我?” ‘懊不——我是说,多亏你平时教我那么多。“ 她们正聊着天,曹强溜达过来了。卫卫见到他,觉得很无趣,曹强叫她,她也 爱答不理的,耷拉着眼皮问:“什么事?” “我……没事,希望您以后早点来上班……” “是——不会再连累您陪我带操了。”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意思是说……嗯……早睡早起身体好。” 卫卫差点晕倒。见有客人过来光顾,卫卫趁机结束了这段乏味的对话,过去招 呼客人去了。 王小宾弯着腰看玻璃柜子里陈列的化妆品,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需 要帮忙吗,先生?”他一边说着不用一边不经意地抬起头,一个美女正甜甜地冲着 他微笑,他立马呆了。 卫卫以为他病了,关心地问他有没有事。王小宾这才回过神来,拉住卫卫请她 介绍产品,说:“我送给我妹妹,跟你年纪差不多大,但是长得没有你漂亮……” 他殷勤地掏出名片:“我是电视台的制作人,正在挖掘新人——你对演艺工作有兴 趣吗?” 卫卫一听是电视台的制作,马上另眼相瞧。她拉住王小宾,凑在他耳边低声说 :“我虽然只是个售货员,可到了晚上,我还是乐队的主唱。”她气吹如兰,王小 宾觉得耳朵痒痒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仔细收好卫卫写给他的地址,信誓旦旦地 表示明天一定会去观看她演唱,如果好,就邀请她上节目。 卫卫兴奋得跳起来,问道:“真的?” “那当然!” 卫卫四下里看看,见没人注意,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纸盒,塞到王小宾手里,低 声说:“样品,反正你送给妹妹,没关系。” “这怎么可以……好吧,那就多谢了,明天见。”王小宾自捡了一个礼盒,心 花怒放,却做出潇洒的步态,离开了柜台。 一回到电视台,他就被小吴叫住,看小吴那紧张的样子,好像天要塌下来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殷红又在闹脾气,已经骂跑了三个剪接师了,现在还在闹。 “又怎么了?一天到晚发脾气,烦不烦哪?” “早上参加记者会,受了气,被采访对象骂了。” 王小宾一愣,又嘿嘿地笑起来:“谁那么不怕死,敢惹殷红?” “就是最近老上电视的那个易富网的副总裁——夏雪晴。” 王小宾琢磨了一阵,说:“知道了,我,待会儿过去看看。” 小吴急了:“还待会儿,这会儿都快翻了天啦!” “殷红你还不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天王老子她也不给面子,我才不没事 去找骂呢!”他哼着小曲儿,去餐厅吃饭去了。 小吴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制作!制作!这……这是个什么制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