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吗 墓园内青松簇拥,姹紫嫣红,清幽静谧,而且长期有专人清扫,有专门的绿化 队负责绿化,有专职的看护人员,负责墓区的安全。 这也是鲍默当初决定在这个墓园购买墓地的原因。 乔薇雅的爷爷奶奶合葬在一起,爸爸妈妈合葬在一起,唯有外公外婆,是分开 的,外婆自杀前留下的遗书中,已经明确说清楚,不会与乔薇雅的外公合葬。 鲍默把烟酒鲜花放在墓碑前,双膝跪地,郑重的磕了三个头,抬起头对着乔薇 雅的爷爷,奶奶说道:“爷爷,奶奶,对不起,我没有能够照顾好薇薇,让她受尽 了委屈,我承诺,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只要她想做的事情,我一定会 代她完成,我一定会让她幸福。” 鲍默坐了一会儿,掏出手帕,将这一家人所有的照片都擦拭干净,这才起身, 站起来的时候,他远远看见乔薇雅向这个方向走来,她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他。 愣了片刻,鲍默躲在相邻的墓地后面,只要乔薇雅上香之后不往这个方向看, 就不会发现鲍默。 刚刚踏上台阶,乔薇雅就看到了爷爷墓碑前的石台上,那束黄灿灿的菊花,还 有两瓶酒,两条烟,她加快了脚步,来到墓前。 酒是茅台,烟是红塔山,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四周没人,应该是走了。 乔薇雅想了想,没有拿开这些东西,爷爷应该是喜欢这些的吧,她把自己买来 的东西也放在上面,燃上香,这才跪在地上。 “爷爷,薇薇看您来了……”乔薇雅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压抑的太久的苦闷, 此刻终于可以尽情的释放出来。 鲍默第二次听到乔薇雅这样撕心裂肺的痛哭声,第一次,是在她父母的葬礼上。 隔了那么多年,他依然记忆犹新。 他很想走过去,抱她在怀里,给她安慰,但是,他不能,他欠下的,父母欠下 的,在他未能补偿之前,他不会出现在乔薇雅面前。 所以,现在他不能走过去,让她把心事哭出来,总比压抑在心理好得多。 乔薇雅拭去泪水,拿出准备好的毛巾,准备将亲人们的照片都擦一擦。 擦过爷爷奶奶的照片,雪白的毛巾上,竟然不见灰尘,乔薇雅一怔,那个人真 是细心,竟然连照片都擦干净了。 外公,外婆和父母的照片,也都是干净的。 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够来这儿,而且出手如此阔绰,这些年,一直都是她自 己来这里,贾庆一的妈妈若是知道儿子来这里,一定会破口大骂的,就是带着彤彤 来也不行,乔薇雅突然想,如果他们老去以后,是不是儿女都不用去祭拜她们呢? 又站了一会儿,等到心情平静了,她拿起烟酒,转身走下台阶,向外走去。 缩在墓后的鲍默,腿已经酸了,始终不敢动一下,怕乔薇雅听见。 乔薇雅来到停车场,她来停车的时候,停车场里还有几辆大的面包车,现在全 都开走了,只剩下两辆车,一辆是她的马自达,另一辆是陆虎。 两辆车隔了两个停车位,开车门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陆虎,心中一动,是他 的车吗?这么说,是他来了,他还没有出来?他听到自己哭了? 想了想,她到车前向里看看,车里没人,这么说,他还没有下来,她不走,他 是不会现身的。 乔薇雅打开车门,发动车子,离开了墓园。 鲍默揉揉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终于站了起来。 他走出墓园,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却没有急于离开,坐了一会儿,才发动了 车子。 车子拐弯之后,他看到了路旁的马自达,很显然,乔薇雅在等他。 乔薇雅招招手,鲍默无法在装作视而不见,把车停在她的车后面,开车门走了 过去。 乔薇雅看他走过来,打开了车门。 “鲍默,这些东西很贵,你还是拿回去吧,今天,很谢谢你,但是希望你以后 不要来了。”乔薇雅把烟酒递给他。 鲍默垂着手,并不打算接。 “鲍默,你拿着。” “小薇,我们找个地方谈谈行吗?” “你先拿回车里去,我们再谈。” 鲍默点头接过来,放回车里。 此时,乔薇雅已经回到车里,关上了车门。 鲍默走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发动了车子,车窗摇下来一半,对车窗外哭笑不得 的鲍默说道:“鲍默,我不希望与你有任何联系,再见!” 鲍默抓住半个车窗,急促的说道:“小薇,你听我说两句,两句就好。” 乔薇雅没吭声。 “小薇,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如果你告诉我,我绝对不 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我替我妈妈向你道歉,同时,请你相信我,我一定……” “鲍默,我不想再听到这些,对不起,我要走了。”乔薇雅沉下了脸,脸上犹 有泪痕,看起来格外的苍白。 她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开走了,留下鲍默站在地上,看着远去的车影发呆。 他宁愿让乔薇雅骂一顿,也不愿意看到她那张漠然的脸,她的漠视,让他的心, 凝结到了冰点以下。 “我真的不可原谅吗?”鲍默喃喃自语,下一步,他该怎么走呢?乔薇雅的执 拗,他早有领教,或许,这一生都无法求得她的谅解了。 乔薇雅回到马云云家中,马云云正在家里等她。 “薇姐,你脸色好差。” 乔薇雅虚弱的笑了笑,“我先去洗把脸。” 乔薇雅换了一件衣服下来,马云云已经沏好了茶,“薇姐,你先喝杯茶,别难 过了,我想爷爷他们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一切不是已经开始好转了吗?” 乔薇雅点点头,“云云,给你添麻烦了,我已经没事了。” “薇姐,你跟我客气什么,对了,你走了以后,诸葛律师来过一趟,他说起诉 书已经写好,让你再看看,如果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就可以送到法院去了。” 马云云把起诉书递给他,笑道:“孟祈说,只要诸葛律师出面,这场官司,赢 得机率很大。” 乔薇雅听马云云说,诸葛律师是B 市有名的律师,他从来不接这种小官司,这 次,完全是看在孟祈的面上,他和孟祈,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乔薇雅看完起诉书,放在桌上,笑道:“云云,我觉得诸葛律师写出来的比我 自己想的还要多,真的挺好的,等事情完结了,我请孟祈他们吃饭。” “薇姐,孟祈已经递上辞职信了,最多还有两个月他就去京城了。” 乔薇雅一惊,之前他们并没有离婚,这次,是什么原因让孟祈下定决心离婚呢? 毕竟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马云云叹了一口气,“薇姐,他们之间的事情,很难说清,当初要不是贾庆双 设了圈套,孟祈也不会娶她,这些年,孟祈挣来的钱都在贾庆双手里,孟祈一回到 家,无论谁来电话,她都要先接一下,才给孟祈,上个月,他们大老板来电话,说 的是英语,贾庆双接了电话,因为听不懂,骂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结果耽误了大 事,孟祈被大老板骂死了,而且,孟祈跟他父母住在一起,每天上班已经很累了, 回来还要做家务,他能忍到今天,已经算是不错了。” “可是……思远怎么办?难道孟祈就不要他了?” “孟祈已经决定带着孩子离开,这些年他的工资都在贾庆双手里,他也不打算 要了,以后,孩子的生活费也不需要她付。” 乔薇雅苦笑,自己的事情还是一个乱摊子,那还有心思和能力去掺合别人的事 情。 贾庆双和她妈妈一样,很强势,更兼他们夫妻住在岳母家中,那种寄人篱下的 感觉,作为一个男人,肯定会觉得不好受。 贾庆一曾经说过,等他父母百年之后,那套房子,就给贾庆双了,让她到时候 不许争,给谁都无所谓,她自己有能力挣钱,所以,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凭心而论,贾庆一的父母对孟祈还算不错的,女儿学历不高,找一个这样的女 婿,很知足。 贾庆双如果不是那么盛气凌人,孟祈应该不会想着离婚,婚姻到底需要怎样的 一种模式,才不会让人时时想着解体。 乔薇雅忽然觉得身心俱疲,她往后靠了靠,用手揉着太阳穴,无力的说道: “云云,你说我这是为了什么,我好累,真想带着孩子一走了之,可每次一听彤彤 说贾庆一……我宁愿贾庆一对她不好,我真的累了,你知道吗?我最难受的时候, 就是过年过节时,人家都是一家三口带着礼物回娘家,而我,只能躲在家里,我到 现在都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会一起跳楼自杀,他们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今 天在爷爷墓前哭了好半天,爷爷说,不要奢望老天公平,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公平, 只要做好我们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行了。所以,我从来不敢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 希望,而且,我……” “姐,不要悲观,你现在不是一步比一步好了吗?你不能因为遇到一个贾庆一, 就否定所有男人,你看我,现在不是过得也很好吗?我想,就算当初和孟祈在一起, 也不见得会有现在这么幸福。你爷爷他们所处的那个年代,毕竟和我们不同,那时 候,不是你们一家受了委屈,我们无力改变那些大的局面,但是,我们有改变自己 总可以吧?我猜,你今天遇到鲍默了,是吗?” 乔薇雅点点头,她真的不想跟鲍默再扯上关系,可是,鲍默就像一个幽灵,总 在不经意间,就出现在她面前。 一看到鲍默,她就会想起他的妈妈,即便是再大度,她也无法做到原谅鲍默的 妈妈,因为她,让她永远的失去了心里的最后一个依靠,如果那套房子还在的话, 最起码,可以在她伤心的时候,还有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可以有一个让她哭泣的 地方。 家的概念,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房子,只因为,那房子里还有爸爸妈妈的气 息,只要一进客厅,看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照片,她就会觉得好安心。 马云云靠近乔薇雅,想了想,伸手拍拍她的后背,“薇姐,别伤心了,一切都 会好的,等你要回房子,就跟他离婚,再也不见他,也就是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贾庆一现在不想跟我离婚了,云云,我现在矛盾极了,婚 一定是要离的,而且,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 马云云笑道:“薇姐,听你这口气,好像已经和贾庆一离过一次婚。” 离过一次婚么?当然是离过一次婚了,只是,这一次胜算大一些。 她以前并不看重金钱,觉得自己有手有脚,一定可以让女儿过上好日子。 后来,当她带着女儿踟躇街头,当她不敢轻易答应女儿买一件她喜欢的东西, 当她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的时候,她才深深体会到,这个现实的世界,什么都可以 没有,唯独不能没有钱。 那时候,她以为,贾庆一那么爱彤彤,为了女儿,他也不会将自己逼上绝路, 但是,她错了,贾庆一的心,不是肉做的,尤其是在他看到儿子的时候,女儿怎样, 他已然不放在心上了。 想到女儿对他说,跟爸爸要生活费的时候,就像一个乞丐伸手要钱,她的心, 就如针刺一般痛,没有经历过,就不会懂,婚姻一旦解题,仅有的亲情与牵挂,也 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 云云说得对,她不应该悲观的,最起码,这一次,她没有上次那样的坏运气。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