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宰相府 “萧大人,真是稀客,这边请。” 等了三天,你终于来了。李德裕煞是得意。 “她呢?”萧浩不想与他虚与委蛇,只想早早见到耿静雅,确定她是安全、 无恙的。 不悦闪遇李德裕的双眼,但他很快恢复一贯笑裹藏刀的嘴脸,“哦……你说 兰儿是吗?我这就差人请她出来,咱们这边坐。” 兰儿?萧浩诧异地看尉云一眼。 李德裕得意于在萧浩脸上看到的诧异,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哼!看你还 能神气到几时!就不信你不会乖乖臣服于我。 厅外的耿静雅在看见萧浩时,眼底都是爱恋……不行,她得戴上李德裕所熟 悉的面具。 “丫丫,你没事吧!他没对你怎样吧?” 萧浩一个箭步迎至她面前,生怕她受了委屈、伤害,眼神焦灼地搜寻着她。 怎知,耿静雅接下来的话语,当场震僵了他。 “浩,你别说笑了,义父对我好得很哪!义父,您说是不是呢?”她还故意 亲匿地挽着李德裕撒娇,惹得李德裕畅笑不已。 “丫丫,你……”萧浩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哎哟,浩,你是怎么了?才几天未见而已,就这样紧盯着人家瞧,人家会 不好意思呢!”耿静雅不依地娇腻在萧浩身上。 “你……没事吧?”萧浩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对她的怪异举止甚 感担心。 “嘿!这可是那泼辣有余、贤淑不足的耿静雅吗?”似乎察觉她的异样,尉 云语带揶揄地试探。 耿静雅对尉云的嘲弄,听若未闻。“我好得很呢!在这襄,要什么有什么, 你看,我漂亮吗?” 她不是极讨厌这些饰物加身的吗?怎么会……萧浩望着一身金钗玉环的耿静 雅,心中疑惑更深。 “浩?” “嗯……好看……”他有些恍惚。 太怪了!这丫头不知又在搞什么名堂?尉云决定先观察再说。 “李大人,如果没事,我想就此先行告辞,改天再专程登门拜访。”萧浩拉 起耿静雅就要往外走。 “等等,萧大人,你未免……” 情势即将剑拔弩张之际,耿静雅及时出面缓和了气氛。 “哎呀!浩,人家还想在义父这儿多待几天呢,而且……而且我还要以待嫁 女儿的身分从义父府邸出嫁呢!”耿静雅娇羞的女儿态毕露。 “啧啧!瞧瞧这是谁在说话?怎么一点也不懂得含蓄、矜持呢?”尉云有些 明白她的意图,却没有揭穿她。 “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耿静雅甜甜地说着,心中希求他别搅局。 瞪了他一眼后,才转向李德裕。“义父,您不是还有事要忙吗?这儿我来就好了。” “也好,你们慢慢聊,老夫有事先失陪了。”随即走入内室。 “浩,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拜堂成亲好呢?” 萧浩只是呆怔地望着她。他不懂,为何才短短三天,竟可以改变一个人,究 竟是哪里出错了? “嗯……后天,后天好不好?好不好嘛!”见他默然不语,耿静雅自行决定 了日期,彷彿迫不及待似的。 “太好了,就这么说定啰!后天咱们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了。浩,我好 幸福哦!”她激动地拥抱着他。表面上展露着幸福、喜悦,但耿静雅心底明白, 这生她是无缘舆他共结连理,共效于飞了。 她贪婪地吸嗅着萧浩身上的阳刚气味。 也许这将是她最后一次与他如此接近、如此相依了。当她确定了李德裕已满 意地消失在门后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萧浩的怀抱。 这一切,尉云看在眼裹。他明白她的用心,但萧浩懂吗? “你可以不用再演戏了,人已经走了。”尉云淡淡地说。 “演戏?”萧浩甚觉讶异。 难道她露出了破绽?耿静雅心惊于尉云的观察力,那李德裕是否也……不行! 她随即换上另一副面具。“既然被你识破了,那我也用不着再大费周章地假装了。” “丫丫,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这次,萧浩真的被弄迷糊了。 “哦!忘了告诉你们,我的真名是唐如兰。如果你认为叫丫丫比较顺口、亲 切,那也无妨。” 她才说完,只见萧浩僵着脸,尉云则是满脸的不信。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交代。”萧浩使劲捉住耿静雅的手 腕,被捉弄的愤怒在心中燃烧。 “哎哟!你弄痛我了啦!”当萧浩不屑地甩开她的手时,她的心也一起被甩 落。 “真是野蛮!说什么交代,真难听。既然咱们要成亲了,我当然不能续用假 名啰!”她理所当然地道。 “你——” “哎呀!浩,其实名字只是个称呼,不论是唐如兰或耿静雅,不都是我吗? 重要的是你跟我相属相爱的心啊!其他的又何必太去计较和在乎呢?而且义父… …” “是啊!一旦娶了她,那你就多了个义父可叫。”尉云在一旁冷冷地打断她, 提醒着萧浩。难道自己真的弄错了她的用意? 萧浩不解、怀疑的凌厉目光,直射向耿静雅,犹如针般刺伤了她,更像刀斧 似地将她给劈裂了。 她仿佛听到心碎的声响,它正淌着血,虚弱的求救。她知道这将会是自己最 后一次感到心痛了。 为了萧浩,她心须舍弃,舍弃一切爱他且自私的心;也为了唐如兰,她无法 还一个完整的女儿给唐如兰的母亲,但至少她能还她一个儿子——唐剑平。 “那有什么不好的呢?义父贵为宰相,多少人想攀亲附戚,却都不得其门而 人。现在有个如此难得的机会,有谁会峃得拒绝呢?浩,你说是不是?” 萧浩冷冷地甩掉娇媚的靠过来的耿静雅,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冷得令人不寒 而栗,更冷得她有勇气再度伤害自己。 “唷,怎么不理人了呢!你也别太自以为是了,如果不是因你权高位贵、锦 衣玉食,我会如此讨好你吗?”她说着违心之论。 萧浩犹如被人重击般,脸色惨白。 “你究竟在做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尉云看了眼受创的萧浩, 斥责着她。 “说什么?为了他,我必须改名换姓;为了他,我不认娘亲,舍弃未婚夫婿; 为了他,我必须隐藏本性,委屈自己去迎合他。天哪!这是多么痛苦且吃力不讨 好——啊!我……我是说……呀!我刚刚胡说什么啊?我想说的是,我那么做完 全是为了能配得上浩的身分地位,不想让我的过去使他蒙羞呀!” 耿静雅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言般,想解释反倒欲盖弥彰,得到了她预期中的 效果。 “你……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精心策画的?包括那些甜言蜜语?其 实你根本就不愿付出,不曾真心待我?” 萧浩的厉声指控,深深伤了她的心。 不!求你不要用那种鄙夷唾弃的眼神看我,请不要用那犀利尖锐的无情话语 来否定我,我是真的付出我的心、我的所有来爱你啊……真的……耿静雅听到她 的心在哭喊,在求援…… 但是她口中却逸出一阵清脆笑声。 “浩,你怎能这么说呢?如果你没在我生命垂危之际伸出援手,我怎么有幸 认识你,进而与你相知、相恋呢?浩,你要相信我是真的爱你啊!浩……” 她想再度攀附着萧浩撒娇,不意被他视如蛇蝎般地用力推开。 “浩……你……” 往后倾倒的耿静雅在跌至尉云身边时,顺势拉往尉云的衣袖,乘机塞给他一 团纸。 “你……”望着双眼满布祈求与伤痛的耿静雅,尉云的心倏地抽痛,难道… … 她轻摇着头,要求他别揭穿她的伪装,她的心已禁不住再一次的苛责,在没 有任何伪饰的支持下,她只是一个脆弱、无助的心碎女人…… 她仅有的一点坚强已在决堤边缘。 浩,请你相信,我永远爱你不悔…… 转瞬间,她收拾起伤痛,转向了萧浩,轻声软语道:“浩,我知道你无法谅 解我欺骗了你,但我真的是全为了你啊!你不能就此否决掉我们曾拥有的一切, 浩……” 萧浩冷眼看着她,一语不发。 “浩,别这样,我们即将成亲,我会尽量弥补对你的亏欠……” “成亲?哈哈哈!我看你爱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名、我的利。你爱中尉夫人 这名衔所带来的尊荣、华贵的光彩,更爱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耿诤雅一时怔愣住了,却教萧浩误以为她是默认了。 “被我说中了吧!哈哈……” 萧浩痛心的自我嘲笑,笑得令人心寒,笑得令她不舍…… 良久,他才武装起自己,不带一丝感情地说:“你别作梦了!我万万想不到, 你竟是个如此贪慕虚荣的人,而我,竟会傻得对你付出感情!” “萧浩,你千万别……”尉云不忍见他们彼此互相伤害,想向萧浩提出忠告, 却被耿静雅阻止了。 “浩,你怎能在我们拥有那么许多的美好时日后,才如此残忍地待我?浩, 告诉我……你并不是说真的,这些话你只是想气我骗了你,并不是你的本意!” 萧浩闭上双眼,当他再睁开时,裹面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他毫不眷恋地拂 袖而去。 一切都结束了……原来爱一个人,竟是如此的痛苦、难受。 耿静雅顿时卸除了面具。面具下的她,不是早已不知感觉为何物了吗?为何 她的心仍不听使唤地揪痛她所有的感官与神经呢? 浩…… 体内所窜升的悲哀、伤痛毫不留情地袭向她不堪一击的脆弱身子,滚滚热泪 奔流不止。 “你……唉!这是何苦呢?”尉云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做,但他相信她必定 有苦衷。 “一个已失宠的女人,不需要再多个人来提醒她的悲哀。你走吧!请让我维 持最后的尊严。” 她又戴上漠然的面具,只因她知道自己仍在被监视当中。 “我会替你向他解释的。” “伤害既已造成,岂是一句解释或抱歉就可弥补、解决的?多说无益,你走 吧!快走!”她打断了尉云的话。他得快走,不然…… 唉!多情总被无情伤,但无情的是谁呢?尉云放弃了对她的安慰,颓然地追 赶萧浩而去。 浩,原谅我的绝情,原谅我。 我不能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更不能让你被李氏父子利用,而遭世人唾骂、 遣臭万年,我只能以这种方法来阻止你,虽然残忍,却很有效。 浩,拥有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奢侈,而失去了你,这一生我将了无生趣,但 我不后悔。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时,耿静雅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臭婊子!” 李金崇狠狠地一击,她还来不及呻吟即已陷入无边的黑暗。 当她带着晕眩与疼痛清醒过来时,人已被囚在又湿、又冷,腐臭气味浓郁的 阴暗地牢。看来,李金崇“仁慈”地放过她。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他 早已取了她的性命。 熟悉的昏沉感又侵扰她。她不懂,为何最近变得嗜睡,变得慵懒?她无力多 思考,又昏昏沉沉地朦胧入睡…… 出了宰相府的萧浩就像个游魂般,毫无目的地漫走,直至尉云寻获了他,带 回中尉府。 原本明亮整洁、井然有序的书房,却在萧浩愤怒的情绪下满目疮痍,惨不忍 睹。而一张巧笑倩兮的脱俗女子的画像,也难逃支离碎破的悲惨命运。 尉云静静地伫立一旁,冷眼看着萧浩毫无意义的发泄举动。他在等,等好友 的情绪较乎缓、较稳定。有些事是“旁观者清、当局着迷”,而他必得点醒萧浩, 他不希望萧浩将来抱憾终身。 而处于绝望、愤怒的萧浩在心底声声问为什么,为什么? 在他相信了她时,换来的竟是一场骗局,一段虚情假意…… 为什么在他剖心掏肺、全心全意地对待她时,她竟如此践踏他的真情? 背叛与心痛的感觉令萧浩闭上了双眼,无助地靠坐在椅子上,再睁开眼时, 他想放声大笑,笑自己竟栽在一个虚情假意的女人手上。 他真想笑,但他笑不出来,充塞在他心中的是背叛,是苦涩,是心痛…… 为什么纯真如稚子的她竟会如此残忍地对待他、设计他,将他玩弄于股掌间, 更将他伤得如此狼狈不堪……为什么? 他再度闭上了双眼。 他好恨,恨她的无情无义,恨她的寡廉鲜耻,恨她的爱慕虚荣,恨她对他依 旧纠缠不清,就像现在,他脑中盘旋的净是她的喜、怒、哀、乐,挥之不去!为 何她还不放过他,难道他被她伤得还不够吗?可恶! 他恨她,更恨自己对她的深深依恋。爱舆恨,怒舆痴,正在折磨、欺陵着他, 考验着他。 “为什么——”他发出了凄厉的怒吼。 久久不发一言的尉云终于开口,“忠言虽然逆耳,但我希望你听。” “如果是替她说话,省省吧!” “你不该让愤怒蒙蔽了你的理智、你的判断。”尉云一针见血地道出盲点。 “当时你也在场,发生了什么事,你应当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不用我再描 述一次吧!”萧浩仍是一脸冷酷。 “但是人往往会为外在的所见、所闻炫惑,而做出后悔终身的事来。”尉云 话中有话地暗示他,能不能觉醒,全靠萧浩自己了。 “你难道看不出她是个怎样的女人吗?她贪图享乐、爱慕虚荣、见钱眼开, 为了荣华富贵,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被愤怒主宰的萧浩,怨恨地批判耿静 雅的罪。 “萧浩,我真不敢相信,这番话竟是由你口中说出。你……” “够了!我今天已够烦的了,我不想再听你的数落。如果没事,你请回吧!” 萧浩下着逐客令。他需要绝对的孤独来隐藏自我,更需要绝对的隐私来清舔 伤口。 “你——” 叩叩叩!房外的急促敲门声,打断了两人间僵凝的气氛。 “少爷……”总管请示了萧浩后,随即下去传令。 “等等……”萧浩唤住了尉云再度往外迈去的身影,甚是歉疚地说:“我… …刚刚失礼了……抱歉……”他靦腆地希望尉云能见谅。 “唉!算了。”尉云吊儿郎当的态度,及时化解了彼此的尴尬。 而在此时,门外走进一名泪眼婆娑的女子,搀扶着一脸歉意的孱弱老人。他 们正是王民与花儿。 当天花儿并没有直接回中尉府,她怕面对萧浩,更不知该如何解释所有因她 而起的祸端。她托人送了封信至中尉府,却没有因此而安心,备受良心的谴责舆 折磨。 王民发觉了她的异样,几番软言相劝,才知晓事情的原委。他责备、怒骂着 花儿,亦对因救自己而陷入困境的耿静雅感到羞惭。 如今,只有负荆请罪,希望还来得及救那善良的姑娘脱离虎口。 “你……王大人?你不是……”萧浩讶异于见到王民。 “是的,老朽正是王民。我为何能平安脱困,中尉大人定很好奇。但在说明 原委之前……”王民父女双双跪地请罪,“请您原谅老朽及小女蝉儿吧!” “王大人……”萧浩顿时傻了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话起来再说。” 他不容置喙地拉起王民父女。 “少爷,对不住,都是花儿的错!如果不是奴婢,小姐也不会被拘留在宰相 府裹!” “因为你?”萧浩看了看王民,再看看花儿,心中浮现一丝头绪。 “是的。如果我不求小姐救我爹的话,小姐也不会被他们挟持、利用……都 是我的错。”花儿自责不已,悔恨无限。 “挟持?利用?”萧浩喃喃地重复花儿的话。 “少爷,快救救小姐吧……救救小姐……” “花儿,你说,他们为何要利用她?”萧浩似乎了解了什么。 “他们……他们要利用小姐——”花儿忽地住口。 万一,少爷冲动之下,贸然前去营救小姐,踏人他们的陷阱,岂不又害了少 爷?原来,小姐早已想到这些,所以才不要她告诉少爷真相。花儿忍不住热泪盈 眶,小姐竟是如此无私、宽大为怀,小姐…… “怎么不继续说呢?是不是她救了你爹,施了点恩惠,所以你来证明她的无 辜、她的迫不得已?被利用?哈!我从来都不晓得,她竟是如此地攻于心计,哈 ……”萧浩冷笑不已。 “少爷,你……你怎么可以将小姐想得如此不堪呢?”花儿十分不能谅解他 的举动。 心裹的创伤与愤怒淹没萧浩的理性,以致他仍无法看清事实,一味地沉浸在 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怒海波涛中。 尉云突然忆起耿静雅曾塞给他一团纸。当时他没有多想地放人怀中,后来又 去追赶萧浩,一直没有机会看看那是什么,现在想来,耿静雅这么做必然有其用 意,连忙掏出来看。 果然,上头有一行暗红色小字。 丙子、卯时,城西无里,擒王 细闻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难道……她是用自己的鲜血书写而成? “看来,你所犯下的错误舆伤害,将会造成你今生的缺憾,希望你有机会弥 补。”尉云淡淡地指责萧浩的盲目,顺手将纸片递给他。 “你……这……” “她应该是发现了我们一直无法掌握的线索。” “哼!依我看,这大概又是她布下的陷阱。”萧浩仍不愿正视耿静雅的用心, 不屑地嗤道。 “你……可恶!难道你真要等到事情无法弥补时,才来后悔、谋求挽救吗? 真要等到伤害已铸成,失去所有时,才懂得什么叫拥有和珍惜吗?你什么时候竟 变得如此冥顽不灵了?你……你真是个大混球!” 尉云难得一见的暴怒在此时全数爆发,狠狠地震醒了萧浩。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软心肠,她的古灵精怪、慧黠聪敏……霎时一一浮现他 的脑际,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她?不!事实明明摆在眼前…… “你还不明白吗?她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全是为了你,为了保护你不受李 氏父子的牵制,不被她连累啊!她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这才刻意与你划分距离, 她的用心你还要质疑吗?你平常精明睿智的脑子,今儿个怎么不灵光了呢?” 尉云平息了怒气,平和地点醒萧浩。他的一番话,终于要将萧浩心中的一丝 迟疑一扫而空。 “是啊,少爷,小姐悲天悯人、处处替人设想的善良天性,你应该比任何人 还清楚,不是吗?”花儿在一旁提点。 萧浩颓然无力地贴靠住墙壁。 天啊!他究竟做了什么事?他竟伤害了她,无情地刺伤那个用心爱他、想保 护他的丫丫,他真是罪该万死啊! 丫丫……傻丫丫……瞧瞧他对她做了什么? 萧浩的眼前倏地浮现一张绝望的悲伤丽容,深深地撕扯着他的灵魂。 亏自己还曾信誓旦旦地誓言保护她免受伤害,到头来将她伤得最深的人,竟 是自己! 他悔恨自己当时的口不择言,怒责自己的肤浅,所有的后悔根本不足以弥补 他对她做出的残忍。这次,他不再鲁莽行事,他决定夜闯宰相府,救回心爱的人。 希望还来得及。他要救她回来,偿还他对她的伤害、亏欠。 丫丫,等我! 不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请你记住我爱你的心…… 耳边依稀迥荡着她的誓言,而自己却……唉!满心的悔恨交加不足以形容他 现在的心情。 萧浩的挣扎,尉云看在眼裹,明白他已走出了迷障。 “如果你想今晚前去救人的话,我劝你千万别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尉云打断了萧浩的思绪,给予中肯的意见。 “我该死的伤她那么深、那么重,我怕万一她……” “我认为她既然是故意引起你的反弹,想必不会因你的话而想不开。而李氏 父子那方面,她对他们而言还有相当的利用价值,因此目前不会动她。”尉云做 出分析。 “嗯,希望如此。” “明天清晨就是对方行动的时候,咱们得尽快研拟细节,可别让他们得逞了, 白费她的一番心血。” 萧浩收拾起儿女私情,专心一致地舆尉云讨论研究起明日的行动策略。 天色微曦,万物仍沉浸在宁静之中。 京城西郊的无里坡向来人烟罕至,今日仍是寂寥得可怕。然而早已散布于四 周,藉草长过人的地势掩护藏身的人们,正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等待讯息。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警戒与防备,内心却是充满雀跃、期待与兴奋。他们都知 道,此举攸关国家安危,而且成败全靠他们。 唯独领导他们的指挥者,表面虽维持一贯的冷静自若,内心实则躁动不安。 萧浩忧心仲仲地牵挂着耿静雅的安危,他恨不得此刻即能插翅飞向她的身边,向 她倾诉他的悔歉…… 忽地,一长声鸟鸣划破了寂静,为荒芜的无里坡添上一抹诡异、刺激的氛围。 位于观测地点的传讯兵捎来了警示,他们立刻进入备战状态,只待时机成熟、 命令一下,即能精准制敌。 他们即是令外敌闻之丧胆的禁卫精兵——翔鹰军。 由远而近的纷杂马蹄声响,显示来者的人数众多。 三短声的鸟鸣,警告着敌人已近防御地带。 “咦!那不是哈赤猷吗?”尉云的惊疑引来萧浩的注意。 “看来,师弟国家的‘害群之马’就是他了。” “这下子事情好办多了。” “的确。” 由哈赤猷所带领的五万多名士兵,正逐渐聚集至无里坡上,但是毫无纪律可 言。 “一群乌合之众!”尉云不屑地道。 “是没错,但切勿轻敌。”萧浩提醒尉云,他不希望出任何差池。 但是他们所等待的罪魁祸首却迟迟不见踪影。难道被察觉了?那她岂不…… 萧浩不禁心生不安。 哼!他们终于来了! 李德裕父子率领着一支私人军队,悄悄地前来会合。等他与哈赤猷接触时, 萧浩手势一起,翔鹰即悄然掩进,将之团团包围住。 在贼兵尚不及反应前,翔鹰训练有素的精兵已然掩上。场面顿时喧哗、杂乱, 厮杀声响,刀刃相接,哀号四起。 而在混乱、躁动的人群中,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乘机脱逃,赶着回府销毁证 据。 当翔鹰精兵制伏这批乌合之众时,蓦地听到另一阵马啼声,萧浩连忙下令全 军戒备。 及至看见旗帜飘扬的徽图时,萧浩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萨肯国的王子萨尹颐 所带领的兵马,他定是前来捉拿叛贼的。 “这裹就交给你了。”交代尉云一声后,萧浩策马飞驰而去。 心急如焚的萧浩一路不敢稍做歇息,快马加鞭地赶往宰相府。他迫不及待地 想拥她入怀,向她倾诉他所有的心情…… “他在急什么?”萨尹颐来到尉云的身边,好奇地询问萧浩异常的举止。 “你将会知道的。现在还是先处理眼前事要紧。” 不愧是一国的储君,处理起事情果决、当机立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尉云看 着指挥自如的萨尹颐,在心中赞道。 尉云来到李德裕面前,看着一脸挫败的宰相,“真是可惜啊!”他嘲讽着, 眼中净是不屑。 “哼!没凭没据,凭你们这些毛头小子,能奈我何?”李德裕的老脸虽然灰 败,眼裹的阴骛却启人疑宾。 难道……尉云这才发觉,李金崇不在人曺中。 “是吗?等着瞧吧!”尉云虽觉不妙,仍气定神闲地回答。 他随即将一切事宜交付给翔鹰副统领,策马狂奔而去。 希望来得及…… -------------- 转自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