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2)
苏云灿说:那我这就去阳右。
我说:你别一个人去,到了地方别太招摇,换件朴素的衣服。
晚上苏云灿和孟憬一道儿来了,苏云灿兴奋的说:林树,你猜的没错,我在阳
右四中见到那天的几个小子了。
我说:怎么这么容易?
苏云灿说:我到阳右跟我哥们打听哪儿的小痞子厉害,他就给我指点了四中。
我在那儿守了一下午,放学时终于见那几个孙子露头了,其中就有你说的马贲的堂
弟,我还特地找个学生问了,那人果然姓马。
孟憬说:这又能说明什么?
苏云灿说:就防着你有这么一问,我哥们请了个阳右四中的混混吃饭,那人说
姓马的那伙人国庆节确实去了阳城。
孟憬眉头紧锁,我说:木头,我让四苏查清楚,就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现在
你怎么说?
苏云灿说:还有什么好说的,扁他!
孟憬微微颔首,说:怎么扁?
我说:我们每人在手上写一个字,视大家意见而定。
找出笔,我和苏云灿一挥而就,孟憬沉吟良久,才在掌中下笔。摊开手,我和
苏云灿掌心都是一个“黑”字,只有孟憬手上写着:我。
我说:木头,你不能再犹豫了,你不给他来一次狠的,他会越来越猖狂的。
孟憬说:那样做,仇不就越结越深了吗?
苏云灿冷笑道:你以为你慈悲为怀,他就能皈依我佛了?
我说:木头,什么叫姑息养奸你知道吗?
孟憬深吸一口气,憋了十几秒才呼出,说:那就这么定了吧。
一个念头一经实践,就像由铁矿石炼制成钢,再也无法回复旧观。在一块钢还
是铁矿石的时候,虽然它没什么大的用处,但有很多希望和可能。而面对钢,你只
能接受冷硬的事实。这几年我一直再想,如果当时我们不那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
我们的人生轨迹又会是怎样。想来想去,寻不到定论。有的假设我不敢想,有的假
设我不愿想。深夜辗转难眠时,我往往会遇到比白天清醒百倍的自问,我的思绪行
走在这些问题上,仿佛受了炮烙之刑,每走一步都是痛楚万分,却又身不由己的移
动。
苏云灿买通彬哥,用他的人把马贲打了个半死。苏云灿跟我炫耀时说:就照你
受伤的标准再加点火候,就是刀削马肉了。
我对苏云灿的话丝毫也不怀疑,因为孟憬找到我说:四苏做的过分了。
那时我已出院,马贲则住进了另一家医院,据说马贲的老子赌咒发誓要找出
“凶手”,却是雷声隆隆滴雨不落。估计马贲的心态跟我们一样,都不想这种事让
家长知道闹到公检法那儿,我们不在江湖,却处处按所谓“江湖”的原则处理问题。
而公安局也只能在笔录上下工夫,马贲和我的案子,他们也只会抛之脑后偶尔在闲
聊时提起。
这件事搞定之后,苏云灿请我和孟憬喝了场酒,我谨遵医嘱点到为止,孟憬和
苏云灿喝的七荤八素,嚷嚷着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苏云灿说:苟富贵,无相
忘,我们都记着,也要让我们的老婆孩子都记着。
我说:以后的事哪能说的定呢,你就没光棍的可能了?
苏云灿说:先记着再说,以后的事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
无酒喝凉水,这才是人生的真谛,狗屁哲学,不顶这一句话。
我说:只是你这么想,木头醉不得,还得跟陆葭过日子呢。
苏云灿说:罗嗦那些个干吗?林树,罚酒。
我说:医生说了,伤口还未好全,不能喝酒。
苏云灿说:医生还说了不许抽烟呢,你怎么抽上了。
我把烟掐了说:这就不抽了,戒烟了我。
苏云灿一口酒喷到地上,以示不屑。我斟满两杯酒,递给苏云灿一杯,跟他碰
了碰,说:四苏,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苏云灿饧着醉眼,把端起的杯子又放下,撇着嘴说:滚你妈的,放这种臭屁。
认识你真他妈是我外交上的失败。咱们是兄弟,兄弟是什么意思?兄弟就是说不管
你做好事还是坏事,不管那坏事多么卑鄙下流十恶不赦,我都支持你,在我苏云灿
眼里没有对错,只有兄弟的选择,其他的狗屁不是,只要你选择了,哪怕下油锅我
也跟着,我愿意为你们践踏世间一切道德和法律!
看着苏云灿涨红的脸,我只觉一团火从心脏开始在我身体里燎原。孟憬默默的
打开三瓶啤酒,分递给我和苏云灿,什么也不说,瓶口对着嘴巴,脖子和瓶底一同
仰起。
我和苏云灿对视一眼,依样照做。啤酒顺着喉管奔流而下,将我的意识渐渐冲
刷模糊……不知过去多久,不知是恢复了知觉还是在梦里,隐约一个声音缥缈着:
醉了,醉了,都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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