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诗人姑姑 龚小莞 记得第一次听说我有个当诗人的姑姑,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天,我无意 中从爸爸最珍爱的几本书中翻出一本小小的诗集,书名叫《双桅船》,作者名叫舒 婷。“舒婷是谁?”我不经意地问爸爸。“是我的堂妹,你的姑姑。”“我的姑姑?” 我吃了一惊,从未听说我有个叫这名儿的姑姑。“对,她是个诗人。”“诗人?” 我更吃惊了,我居然有个这么了不起的姑姑。虽然那时,我对何为诗人,还槽槽懂 懂,但我知道古代的几个大诗人,他们都是受人敬仰、受人称颁的名人。从此,一 只双桅船,就驶进了我记忆的港湾。记忆深处,有一位诗人姑姑。 后来,双桅船的影子渐渐有些模糊了,然而巧的是,就在那年寒假,我见到了 姑姑。那是在我的叔公,也就是姑姑的父亲七十大寿的宴席上。我和爸爸赶到厦门 祝寿,一进宴会大厅,就看见姑姑,她满面春风,忙得不亦乐乎,高挑的身躯在喧 闹的人群中时隐时现。若不是爸爸介绍,我根本没想到那就是我的诗人姑姑。极曾 通的一个人,衣着朴实无华,貌不惊人,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很和蔼可亲,毫无 半点与众不同之处。我无法把她和诗人联系在一起。她看见我们,很是高兴,忙向 我们走来,我不记得她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和爸爸扯些家常之类的,我也没想要和 姑姑说点什么,于是趁他们讲话的当儿,一头扎进孩子堆里去了。 整个晚上,宴会大厅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给叔公祝寿的人很多很多,不过 听说有许多是冲着这位女诗人来的,可见姑姑社交面之广,有趣的是,宴会上有人 给叔公敬酒,一口一声“舒老先生”,叔公老大儿不高兴:“什么?我姓‘舒’? 不不不,我姓‘龚’,不姓‘舒’!”原来,舒婷是姑姑的笔名,她原名叫龚佩瑜。 难怪我以前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困为亲友们都管她叫阿瑜,不叫笔名。 那晚我玩得很开心,也没跟姑姑说过一回话,她一直很忙,甚至没能安安心心 地吃一回菜。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姑姑,我记忆中的第一次。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姑姑来泉州时上我们家往过,还帮妈妈给我熨过尿布。 爸爸说她很勤奋,每天一大早就捧着一本书到开元寺里读。姑姑只上到初中毕业, 就下乡去了,只有初中文化,然而她的诗,却被收进高二年下学期的语文课本里, 足可见她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洒下多少辛勤的汗水。 第二次见到姑姑是在一个深秋的夜晚,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她才领着一群“不 速之客”“闯”了进来,说是带他们来参观我们家的古屋。那些客人都是他们诗界 的名人,其中就有著名诗人蔡其矫,我从睡萝中被喧闹声惊醒,从窗子偷偷往外瞧, 见这么一大堆人,也没敢出去,只看见他们和爸爸在兴奋地谈论着什么。姑姑笑得 格外灿烂。 若干年后,我开始懂得读诗,于是,那只双桅船又向我驶来了。最喜欢那首 《祖国啊,我亲 爱的祖国》。有一段这么写道“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 总和/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喂养了/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那就从我 的血肉之躯上/去取得/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祖国呵/我亲爱的祖国”, 在97年文化部春节晚会上,主持人曾饱含深情地朗诵起这段诗。诗以深沉的笔调与 昂然的气势抒发了对祖国的热爱之情。“我是你河边破旧的老水车/数百年来纺着 疲倦的歌/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照在你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姑姑写诗,源 于生活的热情,时而深沉含蓄,时而热情奔放爱与恨,是她抒情的主旋律。她热爱 主活,用火热的心去爱世间的许多东西。 “不是一切大树/都被暴风折断/不是一切种子/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不是 一切真清/都流失在人心的沙漠里/不是一切梦想/都甘愿被折掉翅膀”。 “我如果爱你一一/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 你一一/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纯的歌曲”。有人说,姑姑那“像沉重 的叹惜/又像英勇的火炬”的诗歌,曾为刚从过去走来的新的时代书写了辉煌的一 笔! 姑姑,好熟悉而又好陌生的姑姑。我想,下次再见到姑姑,我会有好多好多的 话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