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电话 范福海 十年前,我的家乡电话还没有普及,全村只有几户冒尖的人家装了电话。村里 到城里上学和外出打工的青年,就时不时通过一串串清脆的铃声,捎来外面世界的 精彩。有时在巷口聊天时,常常能听到有了电话的人家,高声叫着左邻右舍的某某 接电话,那声音里丝毫没有厌烦,还透着几分高兴和自豪。被叫的人步子也比平日 里快了几倍,一脸的喜悦。 那年,我是揣着入学通知书和邻家的电话号码走出村子,来到北京上了大学。 爸爸舍不得,“这电话打不打,每月都要交二十块钱的座机费”,我家没装电 话。 记得在我动身的前一天,邻家婶子除了提着鸡蛋点心外,还拿着一个小笔记本, 第一页写着她家的电话号码,一再嘱咐:记着打这个电话给家人报平安。婶子的周 到让我感激不尽,婶子说:“谢啥,我们村子虽小,一条电话线也能连着首都,这 是咱村里人的光荣哩。” 从此,这个号码就伴随着我的大学岁月,让我在周末或节日通过话筒常“回家 看看”,心里感到暖暖的。每次打电话,总是在我叫一声“婶子”之后,线路的那 头立马传来了我的小名,紧接着一句:“在外好着哩?等一会啊。”然后挂了,我 便会在五分钟后再打过去,接电话的就是我的父母了。村里人朴实而节俭,先挂了 电话再叫人,为的是节省话费。有一次,我在等了五分钟再打过去,接电话的却是 气喘吁吁的婶子,她说我家里没人,让我等十分钟再打,她出去找我爸爸。我怕麻 烦婶子,有些犹豫,婶子却又急急地说:“十分钟后你打过来,如果没找到你爸, 电话响四下,你就挂了,我不接,等见到你爸我会告诉他,说你都好着哩。”我的 泪一下子流出来。我的好婶子,我不知多少次打电话,您总是热心地为我跑来跑去, 不仅毫无怨言,还想着为我节省话费。“电话响四下你就挂了”,一句那么朴实甚 至有点土的话,让我享受着天下最浓的乡情。 今天,家乡几乎每家都有了电话。邻家婶子再也不用为我当义务电话员了。但 我仍然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打个电话,问她一家人好,然后说我好着哩。碰巧有一 次我打电话时,我妈正好在婶子家串门,后来妈告诉我,婶子接完电话抹了眼泪, 说娃好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