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 金子 放学急急回家,他看见妈妈坐在缝纫机前。她在做着一条裤子。 他现在穿着的裤子,已经在屁股和膝盖那里补过一次,但现在屁股那里又破了 两个洞,能从那里看见里面的红裤衩。 今天早上妈妈发现了这个,就说“哎,妈妈得给你做条裤子了。” 妈妈大概是用什么时侯留下的一点布做起裤子来的吧?“别跑远了,一会儿试 试裤子,啊?” 其实,他本来就不想象往常一样放下书包,跑出去到外边玩儿。 他用手撑着机器的木边,伏在那里看着机头模糊地转着,机器发出嗒嗒的声响。 “爸爸和妈妈可能象机器一样不停地转了三年才买到这个机器吧?”他想起妈 妈说过,积攒了三年才买下这架 缝纫机。如今这机器和他都同样年龄了,还是象刚 买来的。 可是,今天下午看见的那个包米形的钢笔却随着嗒嗒的声音,象机头小轮一样 在他眼前转着。 他的同桌小龙,下午拿了一管钢笔,笔身是红色的包米棒形的,笔帽是绿色的 包米穗形的。 小龙一刻也不肯放下笔,在纸上兴致勃勃地画个不停,他要看一下,小龙都不 给。 “我们还不能用钢笔,”他对小龙说,“我妈妈说,咱们的李老师从小只用铅 笔,直到高中了才用钢笔,所以他的字写得就好,小时候用钢笔就练不好字。”可 他心里想想,“我什么时候才能上高中啊?” 在小龙上厕所时,他赶紧把笔拿在手里。那“包米”拿在他的手里正合适,他 使劲捏了一下,就赶紧放回去了。那钢笔帽上还有金光闪闪的钩子,可以别在上衣 的上兜里。 象老师一样,把钢笔别在胸前的兜里该多神气呀。 放学回家时,他特意到小卖铺去看了一下,他趴在木柜台上,看见柜台那边陈 列物品架子上,有红的、有黑的、有黄的、各式各样。他看见那黄色的最好,因为 到了秋天,爸爸妈妈从地上背来的包米都是黄色的。 “把裤子脱下来吧。”他听见妈妈说。 但他扔抻着身子,趴在缝纫机旁,看着和自己同岁的缝纫机。 “妈妈还要做饭,快试试裤子,要不天就要晚了。” “妈妈我不要裤子。”他抬起眼睛看看妈妈吃吃地说。 “啊?怎么不要?”是妈妈从不生气的声音。 他低下眼睛,一只手伸进那破了的洞里摸着短裤。 “看你的裤子,别人家的孩子要笑话你了,还不赶快脱下来?” 其实,今天下午已经有几个刚刚脱下破裤子的孩子嘻笑着对他说:“哎!你的 屁股长了两个红眼睛了。” “妈,我不要裤子了,我要一只钢笔。”他终于说出来了,反有些后悔。 “噢,钢笔呀。”妈妈笑着说“多少钱啊?” “五毛八。”如果用五毛八买铅笔,那能买一大堆,他这样想。 妈妈拿钱去了,他听见硬币的声音。 “妈妈,我不要钢笔了,用钢笔写字擦不掉,用铅笔挺好的。” “去买吧。给,现在就去,买回来妈妈要看看,啊?” “妈,你再也没钱了吧?” “妈妈有钱,要不怎么给你做裤子的呀?,快去吧,穿着这裤子。” 他连蹦带跳地到小卖铺,一路上紧握着那一团钱。到柜台前一张一张,一枚一 枚地付了,有两张一角的,其余全的都是钢蹦儿。 一晚上,他都在妈妈的旁边写着,睡觉时,把它压在枕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