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 井蛙 少女被人唤做花儿。 没人知道花儿有多大。花儿年青,尤其是身体。 薄薄的衣衫包裹的是一团火。那火勾着男人的眼睛,撩拨着男人头脑里最隐秘 的想法, 花儿从事的行业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最具有传统性的行业,这个行业的兴旺 与否直接体现出生活的本质和经济基础。这个行业时时会睡去,但一遇上"好天"就 会迅速复苏昌盛。 花儿一直在寂寞和不寂寞之间徘徊,她渴望有一个倾听者或她自 愿去做某人的倾听者,可她不能。在她的这个行业里流传得最广的一句话:零售不 如批发。 花儿不是没想过,她害怕会失去自由,那是她恐惧的原因。 渴望她的男人没一 个好东西,他们渴望的不是她,只是她的身体,在一种平等的交换条件下,花儿无 所谓,那些男人取去她的身体,可她得到了他们的钱。 在花儿的客户之中,夏雨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例外,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花 儿才能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消魂。她和夏雨的关系应该说更像某种病态的依附。夏 雨从她那儿获取某种灵感,而花儿则从夏雨那儿获得心灵的安静。在花儿看来,她 认识的人之中,还没有谁像夏雨那样,浑身上下裹满了苍凉,而那种苍凉的感觉恰 恰是生活经历的缩影。 夏雨四十来岁,削瘦,整个人往哪儿随便一站,便带给人一种很空的感觉。他 不是本地人,他流浪到这个城市只是为了逃避以往的生活给他带来的纷扰,仅此而 已。 花儿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不仅是行为变了,思想也在改变。花儿不觉得她 在改变,她更不认为自己堕落了。相反,还有点像是领悟到真理的意思。她把她的 行为看作是生存的手段,一次选择后的结果。她从来不信命,在很小的时候,她骨 子里就有一种强烈的想要改变自己生活的想法,那种强烈的愿望是被环境折磨出来 的,为此,阳光下的她变成了夜里的"花儿",成了"应召女郎",也就是妓女。 花儿在出售自己时,那些躺在她身上喘息的男人常令她感到可笑。她想这些男 人拼命操劳却是为了把钱花到像她这样的女人身上,这让她重新认识了自身的价值。 男人在猎取女人身体时,女人也在猎取男人的钱财,到底谁是猎人?已经成了一种 巨大的幽默。 不久,她所在的学校请来了深受青年人喜爱的作家夏雨飞作专场演讲。题目是 《青年人与社会》。 大礼堂内早已挤满了热情的学子,显得很嘲杂也很混乱,学生 会的人在维持秩序。突然,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花儿也跟着拍了两下手,一位 衣着得体的中年男人随着掌声走上讲台。那一刻,花儿眼睛有点疼,等她看清讲台 上的男人时,她大吃一惊……那男人原来就?quot;夏雨"…… 就在那天夜里,花儿接到了"夏雨"的传呼,她如约去了"夏雨"住的酒店。 经过 短暂的调情,俩人便躺在了床上……花儿摸着"夏雨"精瘦的身体,脑子里浮现出一 种想要戳破什么的念头,她觉得那一定很好玩。 "你是夏雪飞?" "嗯,你怎么知道?"夏雪飞警觉起来。 "你别管,你到底是不是夏雪飞。" "你叫'花儿'吗?'花儿'不是你的真名吧?"夏雪飞掀了被子跳下床,他一边穿 衣服一边说:"没见过你这种女人,做了婊子还好奇。" 花儿从床上坐起来,她知道她的"工作"结束了,她不说话,开始穿衣服。 夏雪 飞把几张一百元的人民币扔在床上,这是他第一次把钱扔在床上而不直接递给她。 那意思很明确,你,可以走了。 花儿穿好衣服却没拾那钱,她走到门口又转身说: "我知道你就是夏雪飞,可我没想到你也召妓。" "滚,你这婊子……" 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发出一声巨响。花儿站在门外,她想起夏雪飞说的那句 话,浑身便颤得厉害,她猛地拍了一下房门,对着房间喊:"谁是婊子,你们才是婊 子。" ……你们,你们……才是婊子。 花儿转身走进夜的漆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