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梓把12万元拆迁费交给了工厂 在工人们的强烈要求下,由建设化工厂工会组织召开了全厂工人大会。大会在 大饭堂举行,主席台上坐着李市长、刘书记、工会毛深宁主席等人。留在厂里的工 人们都来了,暂时在外面找了事情做的人也回来了。大饭堂被挤得满满的。 毛深宁站起来说:“安静,安静。开会了。各位师傅,工人同志们,天赐律师 事务所帮助我们打赢了告陆柄山的官司。大家高兴。市里领导十分关心咱们厂今后 怎么办?工人们要干活,要吃饭吧。李市长,你对大伙儿讲几句吧。” 李市长走到台前,全场静静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鼓掌。一千多双眼睛都 望着他,所有的目光都充满了焦急和期待。他是市长,是他们的父母官。不,他是 公仆,应该是他们的勤务员。他过去就是这个厂的工人,后来做了厂长。好些老师 傅都认识他,这些年他回来得少了。他看见了稍靠前面也瞪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儿李 小燕,她怎么会在这儿?她到这儿来干什么?把目光移开了。 李市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大声说话了:“我在这个厂里工作过十多年, 许多老师傅都还记得我,记住我的是过去的好,为大家加了工资,修了职工宿舍, 不占不贪,没干啥坏事。我心里十分感激。工人同志们,今天上午,陆柄山的案子 结了,皆大欢喜,一个人做了坏事,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下午,我和化工局的刘 书记就到厂里来了,我们同许多工人说过了话,了解了厂里的现状。大家还是相信 政府的。现在,大家伙儿又都凑到了一起。这个会是工人们要求开的,目的只有一 个,选出建设化工厂新的厂长。我打电话与几位有关负责同志商量了,刘书记也同 化工局的领导通了气,大家都说这办法好。我们完全相信,这个厂里是有能够治理 好建设化工厂的能人的。我就是从这个厂里出去的,我相信这一点。建设化工厂已 停产半年,有六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大家一直在寻找一条应该怎样走的路。我们也 为这个厂研究过多次应该怎么办。不是没有管,而是一时没有找到怎样管的办法。 有人要来兼并这个厂,工人们觉得条件太苛刻,我们研究了也觉得不合适。工人师 傅们,你们没有到市委、市府去静坐,没有到化工局去请愿,也没有上街去阻塞交 通,因为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们想靠自己的力量把这个厂重新搞好,为这一 点,我为你们感到骄傲。工人阶级是国家的领导阶级,是硬骨头,这个,永远不会 变。我代表市委、市府感谢你们。(深深地鞠躬)我就讲这么几句吧。希望大家选 出你们信得过的厂长来。” 工人们交头接耳。大部分人对市长的这番讲话还是相信的。 李小燕说:“邹老师,你觉得这个市长怎么样?” “实在。” “他就是工人出身的。” 邹国定看她一眼:“你认识他?” 李小燕莞尔一笑:“认识。” “李海涛,我就是他从农村招回来的。”邹国定说,“过去,我是这个厂的工 人,他是我们的厂长。那时,工厂还是挺红火的,后来,他上调了。” 李小燕淡淡地说:“是吗?!” 龙君威在书房看案卷。大白猫蹲在一张椅子上陪着他。这也成了它的习惯,龙 君威半天不动,它也可以这样地蹲半天,它的功课是睡觉和捋胡子。而只有它在一 边呆着,龙君威就觉得心里踏实。宠物与人是能建立感情的。 钟毓秀把厨房的事情做完了,想想,觉得有许多话要同老伴说,走到书房门口 问:“君威,邹国定不是回来了吗?他怎么没上我们家来看看你?” 龙君威抬起头来,盯了老伴一阵,说:“他给我打过电话,我叫他去看看曼子, 他去了。下午,他又跑案子去了。这个时候,他到建设化工厂去了。案子结了,工 人们今后怎么办,是更大的事呢?” “这个邹国定呀。他去有什么用?”钟毓秀嗔道。 “关心一下嘛。他过去就是那个厂里的工人。邹国定这么聪明的人,居然被人 骗了,手提箱给弄丢了。幸好机票还在身上,否则回不来了。” “怎么被骗的?” “电话里,他没说。” 钟毓秀摇摇头说:“这个邹国定呀!怎么这样不小心呢?有时候呀,跟你一样, 老把别人想得那样好。”看出老伴心情不错,“君威,天浩打了电话来,说本来想 回来陪你喝点酒为你庆祝庆祝,但临时要与人谈一笔生意,回不来了。” 说起儿子,龙君威心里有气:“我知道他忙。他的生意,永远都谈不完。” 钟毓秀又说:“天英和士其回来过,吃过饭等了你一会又走了。” “唔。天英今天答辩,怎么样?”龙君威抬起头来。 “她没说。我也忘了问她了。不过,她情绪看来还不错。”钟毓秀说。 “你呀,我们对她关心得太少了。”龙君威自责地说。 “她不会有问题的,这次怎么也得上,做了那么多事情摆在那儿。” “但愿如此。”龙君威说,“该有她了。” 钟毓秀欲言又止。 龙君威望着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钟毓秀坐下来,想想说:“老伴,世桢快要毕业了,他对你说过他今后想干什 么吗?” “学法律的,能干什么呢?”龙君威没听出老伴话里的意思。 “你想他接你的班?” “这孩子聪明,会成为一个好律师的。” “上个星期天,他爸爸对我说,桢儿不想做律师。”钟毓秀只好说了。 龙君威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震动:“你说什么?!” 钟毓秀重复道:“桢儿不想做律师。” 龙君威激动了,站起身来,大声说:“不想做律师,不想做律师,做律师有哪 点儿不好?你问过世桢本人了吗?” “问过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想做律师?” “他说,做律师经常要同检察院作对,而检察官是代表国家的。律师真正要有 自己的地位,还早呢。”钟毓秀说。 “荒唐!荒唐!完全是打胡乱说。他怎么能这样想呢?这个孩子。”龙君威说, “检察官和律师都是维护法律的卫士嘛。” “你抽时间同他谈谈吧。他怕你,好好同他谈。”钟毓秀不急。 房梓在会场外面走来走去,思想斗争激烈。有好些工人都劝他试一试,把这个 担子挑起来。谈何容易,这么大一个厂,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 杨树林出来找到了他:“房梓,你害怕了?” “师傅,我?”房梓不知该说什么。 杨树林有些着急:“上去两个人了,说不出来什么,人家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怕搞不好,害了大家。”房梓真的是担心。 “你呀,你呀!都是一副肩头扛一颗脑袋。去,上去!” “再等等吧。”房梓说。 “还等什么呢?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我在等妈妈来。” 杨树林吃惊道:“你妈妈,你妈妈来干什么呢?” “我相信她会来,她一定会来的。我是她的儿子。”房梓望着师傅。 杨树林想到了什么:“哦——好,好,太好了。” 龙君威走到阳台上,城市闪着万家灯火,夜空繁星点点。他掏出烟来抽,只抽 了几口又熄掉了。显然,为孙子龙世桢不愿意做律师,看不上这个神圣的事业,他 心里极不平静,甚至很伤心,很难过。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解放初的上海,他 和几个青年学生从法学院走出来,他们来到军管会的一间办公室里,缠着一位中年 解放军首长要求参加西南服务团。首长只好答应大家:“好,好,同学们,我全都 答应你们,去报名吧。”大家高兴地跑出去了……从此以后,他们就成了一名战士。 龙君威也就是这样走进了革命的队伍里。 青年学生们打着西南服务团的旗子欢歌笑语行走在大山的小路上,唱着《毕业 歌》。上级为他们这个连队派来了一名护士,她比龙君威小两岁,却比他早一年参 加革命。她就是钟毓秀。小钟天真,活泼,大家都喜欢这个小妹妹。 队伍走到湖南境内的一天晚上,林子里燃着篝火,学生们手拉手跳集体舞。 龙君威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钟毓秀走过来,说:“我找了你好久,原来在这儿。我看看你的脚好吗?” 龙君威说:“没啥?” 钟毓秀命令道:“脱下来。” 龙君威望着她,只好脱掉鞋子。 钟毓秀说:“大家这么高兴,你不去跳,我就知道有情况了。” 钟毓秀蹲下来,为他挑脚上的血泡,龙君威咬牙看着她。挑完了,上了药,她 又用一块纱布替他把脚包起来。她说:“明天,你骑马。” 第二天,龙君威没有骑马,也没有掉队。钟毓秀在心里说,是条汉子。 队伍经过一个隘口,土匪朝下面打枪,无法前进了,护送他们的解放军赶来, 与土匪战斗。一解放军给了龙君威一颗手榴弹,他扔出去,手榴弹没有响。钟毓秀 说:“你没拉盖呢!”龙君威不好意思地笑了。解放军冲上去,土匪被消灭了。 长途跋涉几千里,他们终于看到了美丽的山城常佳,大家禁不住欢呼起来。静 下来时,龙君威才发现自己抓住了钟毓秀的一双手,她竟没有挣开。他看着她的一 双明亮的大眼睛,她羞涩地低下了头。 龙君威大胆地说:“小钟,我喜欢你。” 钟毓秀挣开了他的手,跑了,他追上去。她突然站住了,转过身来,扑进了他 的怀抱。他们都进了西南革大学习。 那天,他们在西南军政大学礼堂听邓小平政委的报告。 邓小平说:“……什么是共产党?共产党要扫除一切人间不平等,建立一个清 平世界,使人民安居乐业。”邓政委讲得真好,龙君威、钟毓秀飞快地记笔记。 甬道上,一些学生围住了邓小平政委。 邓小平问龙君威:“这位同学,毕业后,你想干点儿什么呢?” 龙君威说:“我过去是上海法学院的学生,学的是法律专业。我想做律师。” 邓小平说:“做律师?哦,目前我们还没有律师,不过,会有的,会有的。只 要于人民有利的事情我们都会干的。”邓政委与龙君威握了手,问了他的名字,说 :“龙君威同学,希望你能成为我们新中国的第一代律师。” 龙君威激动不已……他真成了新中国的第一代律师。1957年,龙国威成了右派。 他打鱼,挑土,种庄稼,喂猪,放牛,交了许多知识分子朋友,他也更多地知道了 生活在中国最下层的农民兄弟的甘难苦处。他不是律师了,但不少的农民常常偷偷 跑来找他为他们遇到的一些大小事情出主意,他也为他们做一些调解工作。但那是 一个没有了法律的荒唐年代,事非颠倒的事情是太多太多了。终于,“四人帮”打 倒了,龙国威的右派也得到了改正。龙国威先是在政法大学教书。邓小平当政,拨 乱反正,国家开始发生深刻而巨大的变化,思想的枷锁被打碎,一切以经济建设为 中心。古老的中国大地上开始焕发青春。学校里传来消息,又要有律师了。龙国威 的心立刻动了,他要归队。他组建了常佳市第一律师事务所,又组建了天赐……他 思维缜密,逻辑性强,雄辩滔滔,是平民百姓小人物的靠山和主心骨,在对手和罪 犯面前他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他的眼里没有等级观念,所有的公民都享有平等的 尊严和权力,法律程序是他的行为准则,他有“铁嘴”和“第一讼棍”之称。全国 第一批二十八个一级律师之一,法学家,政法大学兼职教授,市政协常委,市律师 协会副主席,天赐律师事务所老所长。一生办过的案子有六百多个了。他的人生经 历就是一部新中国的律师史。他又站起来了,一如既往义无反顾地走自己的路。他 热爱律师事业,除了做律师,他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再做什么。他大智若愚,对案子 认真得近于迂,他嫉恶如仇,富于同情心,他一直在写一部书——《中国当代律师 史》…… 龙君威的脸上有了泪水。 大白猫走出来,他弯腰把它抱起来。 房梓终于等到了妈妈来了,她为他拿来了一个包。杨树林看见老人战抖着手把 这个包交给儿子时说:“孩子,你,行吗?” 房梓说:“妈,你相信我吗?” 老人久久地看着儿子,说:“你去吧。” 房梓说:“谢谢妈。” 杨树林觉得自己的眼睛湿了。 这样,房梓拎着包走进了会场,走上台去了,他憨厚地笑笑。 台下有工人们喊:“房眼镜,不要怕,心里怎样想的就怎样说,没人会把你吃 了的!” 场上响起了一片友好的笑声。毛深宁小声地对李市长说,房梓是常大的毕业生, 学经管,来厂里几年了。小伙子不错。李市长说,看他能说点儿什么。 看着黑压压一片工人期待的目光,母亲信任的目光,房眼镜分外激动:“我叫 房梓,不是房子的子,是桑梓的梓,今年三十岁,常佳大学经管专业毕业,到厂里 来了六年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来竞选什么厂长,可刚才李市长的一番话使我突然 产生了也上来试一试的想法。(抓头,又憨笑,一鼓勇气)如果由我来当这个厂的 厂长,我怎么办?我想了这么几条。一、我是工人的儿子,是在这个厂里长大的, 我决不为我个人捞什么;二、想尽一切办法立刻更换厂里的旧设备,重新组织生产, 让机器转起来;三、我建议国家对工厂清盘,由我们工人把这个厂买下来,实行股 份制。今天,李市长和局里的刘书记也在这儿,希望你们能批准。我老家搞了拆迁, 母亲把全部的拆迁费交给了我,加上我能筹到的钱一共有十二万,我把这些全部拿 出来,交给厂里。” 房梓从布包里拿出这些钱,堆在桌上。 李市长看看刘书记和毛深宁。二人都点了一下头。 台下响起了工人们的热烈掌声。 工人们一片声喊起来:“房梓!房梓!房梓!……” 房梓的母亲流泪了。那是幸福的泪水。 邹国定和李小燕走出会场。李小燕的心很激动,刚才的那个场面她很少见到。 一颗母亲的心,一颗儿子的心,全厂工人的心,这些心在一起跳动。她看出,邹老 师和她一样被感动了。 李小燕说:“邹老师,你不是还要到杨叔叔家里去吗?” 邹国定说:“我刚才到处找他,没见人了。以后再来。走吧。” 两人走出工厂。一钩新月,满天星星。 邹国定说:“我没有想到,市长到这儿来了。” “这儿有了困难,他该来。”李小燕说。 “这个厂又有希望了。” “今晚的星星真多哦!” “李小燕同学,我不明白,你到这儿来看什么?” “好玩吧。邹老师,你认识这个房梓吗?” “认识。他很能干的。有个公司拉他,给他十万块钱年薪,他没有走,他是真 爱这个厂。我相信,他能把厂子搞好。” “我也有这种感觉。房梓一带头,把工人们的心都烧起来了。他提出的对工厂 清盘,由工人们把厂子买下来,实行股份制,行吗?” “我估计行。工厂没多大债务,固定资产可以部分转为国家股。我看出来了, 他的这个建议正是李市长心里的想法,一千多工人下岗,对市长的压力太大了,这 下好了,工人们自谋生路,他当然要大力支持。” 李小燕说:“爸……李市长是这个厂的老厂长呀!房梓的妈妈真伟大。” “多好的老人呀!”邹国定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小燕同学,下 个星期,我要去你们学校上课。” “是吗?我一定去听。讲什么呢?” “讲案子。” “邹老师,你作了多少年的律师了?” “十多年了吧。” “你觉得,一个好律师,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基本素质呢?” “这样说吧,首先,他应该是一个正直的人,富于同情心,有正义感,顽强, 刚直不阿,然后才是熟悉法律和法律程序,有好的口才,还要懂心理学,社会学, 懂得的东西越多越好,要善于识别各种各样的人。律师应该是弱者的依托,违法者 的克星。”邹国定边想边说。 “这些,你都做到了吗?” “没有,但我愿意努力去做。今天上午我乘机回来前就被人骗了。” “是吗?怎么被骗的呢?”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停下,邹国定叫李小燕上车。 李小燕说:“邹老师,下次见面一定给我讲。” 邹国定点头说:“好的。” 李小燕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这姑娘人漂亮,善良,聪明,关注社会。 他朝前走去。手机响了,他接电话。一听就急了:“好的,我马上来。” 邹国定接到的是曼子外婆打来的电话,他匆匆赶到了她家。 听见脚步声,邹曼子的外婆迎出来说:“回来啦回来啦。急死人了!是傅老师 把曼子送回来的。我给她吃了点药,她睡了。”邹曼子的外公也走出来了,他身体 不好,有糖尿病,喘着气说:“邹国定,是傅老师说你回来了,我们就给你打了电 话。”邹国定说:“爸,妈,你们不要急。不会有事的。”老太太说:“不急不急, 曼子体质从小就差,马上就要升高中了,经常这样生病怎么得了?” 三人一起走到邹曼子的床边。邹国定用手试邹曼子头上的温度。 邹国定说:“还发着高烧,要去医院。” 老头子说:“要去就快去,不要担搁。” 邹国定和曼子外婆立刻送曼子去了医院。在急诊室里,护士给邹曼子打了针。 医生说:“烧还没退。留察,输点水吧。” 邹国定说:“妈,你回去吧,爸爸身体不好,也要你照顾。我在这儿守曼子。” 老太婆说:“那哪儿行?”“行,没事。”“你累了一天了,刚回来,明天还有事 情要做。”“没事,我挺得住。”老太婆埋怨自己的女儿:“向羚也真是,哪有这 样当妈的?一去南方,几年都不回来。找这么多钱干什么哟?”“妈,你走吧。” “那我真走了?”“你走吧。”老太婆也就走了。 医生在门口示意邹国定出来,他随医生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医生盯了他一阵,说:“你是小女孩的父亲吧?” 邹国定点头说:“是。” “请坐。我认识你。” 邹国定看着他。坐下来。 “你是邹律师吧。” 邹国定点头。 “邹曼子被绑架过?” “你都知道。” “邹律师,我要对你说说这件事情。曼子才十五岁,这次绑架事件一定在她的 心灵上留下了创伤,使她的精神受到了打击。这次生病不能说没有这件事的影响。” 医生说。 邹国定点点头。 “作父母的要经常同她在一起,多关心她。” “谢谢你,医生。” “邹律师,她妈妈呢?” “她妈妈在海南省工作。” “你看你看,我知道的,你也忙。如果……” “我同她妈妈商量一下。” “就这一个孩子吧,不要大意呀!” “谢谢你。” 夜深了,邹国定守在女儿身边,不时看一眼架子上的吊水。他把眼睛闭上,又 努力睁开。他困极了,可又不能睡。拿过一张报纸看,看一阵,又扔下,拿出手机 给向羚打电话,拨了几个号又把手机放下了。告诉她她又能做点什么呢?还是别让 她担心吧。护士中途来换过几次水。这一天经过的事情真多,陆柄山的案子终于审 了,向羚的股票案子得搞下去,建设化工厂选出了房梓当厂长,认识了一个今后可 能也要做律师的女大学生李小燕。她长着一双清纯的眼睛…… 漫漫长夜过去了,窗上有了曙色,传来啁啾的鸟叫声。邹曼子长长的眼睫毛眨 动着,一下睁开了美丽的眼睛,看着伏在床边睡着了的爸爸,伸出手去抚弄邹国定 的头发。邹国定醒过来了,看着女儿,拧了一下她鼻子。两个人一起笑了,小声地 说起话儿来。 “爸爸到学校去看过我。”曼子说。 “你在上课。” “我看见你了。” “是吗?鬼精灵。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不要。不要对她说。妈妈比爸爸还忙。”曼子拉住了爸爸的手。 “好吧。不打。要是你妈妈能回来就好了。想妈妈吗?” “想。梦里都想。” “曼子,爸爸对不起你。” “爸说什么呢?爸,我为你感到骄傲。坏人怕你。” “我听傅老师说,你是班上的前三名了。” “反正这儿没人,咱们就互相吹捧吧。” 威尔逊先生休假,喜欢去他的牧场。牧场有一百多公顷,养着许多马。 六十多岁的威尔逊先生骑在一匹大白马上,看着驰马狂奔的女儿玛丽,微微地 摇了摇头。女儿这是心里有事,得为她解开心里的这个扣。她妈妈去世多年了,他 一直没有再娶,女儿是他惟一的感情寄托。玛丽喜欢骑马,他干脆就把这个牧场买 了下来。玛丽放假的时候,他们就一起上牧场来。从牧场可以看绿色的远山。 玛丽跑回来了。威尔逊先生与玛丽并辔而行。 “爸爸,你不喜欢李小华吗?” “不不不,我的好女儿,这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年轻人。你是我的女儿嘛,你是 有眼光的。除了学识,他有十分远大的志向。这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一个人如果 没有雄心,没有抱负,那他就决不会成为一个杰出的人。这一点他很有些像我,不 是吗?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我当然希望他来帮我,可他不愿意 寄人篱下。还有其他的一些公司打算雇佣他。是吗?” “学校想挽留他。比尔? 盖茨先生也约见过他。” “听说他想回他的祖国去?” “是的。我不知道这儿为什么留不住他。” “我亲爱的孩子,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真的决定了吗?” “决定了。” “人各有志,让他去吧。中国现在是一个充满了机会的国家,世界现在变得很 小很小了,有人把她叫做地球村。” “爸爸有到中国发展的打算吗?” “中国对于我来说,永远是一个谜。她贫穷,落后,可她又有悠久的历史和文 明。拿破伦说,她是一头睡狮,现在,她开始睁开她的眼睛了。爸爸老了, 爸爸的 公司今后是你的。你不仅仅只是我的女儿,一个老在我跟前撒娇的女孩子,你还是 爸爸公司惟一的继承人。这一辈子,你会很辛苦的。” “我明白爸爸的意思了。” “是吗?爸爸是什么意思呢?” “爸爸要我不要感情用事。眼光要放长远些。” 威尔逊的眼里露出欣慰:“孩子,你长大了,终于长大了。我真高兴。孩子, 你知道吗,你的事情就是我最大的事情。如果有人用全世界的财富来换你,我也不 会换的。李小华先生,他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内。” “爸爸与你一起去送送他。” “爸,你真好。” 李小华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了。他想把自己要回国的消息告诉庄娅,可对她 说什么呢?说他又有了一个女朋友,而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在电话里是几句话能说清 楚的吗?要做大事,都要付出牺牲。他在心里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离开美国,威尔逊先生和玛丽去送了他。他对威尔逊先生说了对不起。威尔 逊说,也许他的选择是对的,他等着听他的好消息。威尔逊看出女儿是真正喜欢上 这个中国的小伙子了。威尔逊和玛丽看着飞机冲天而起。 威尔逊对眼里含泪的女儿说:“孩子,爸爸为你创造条件,你什么时候想到中 国去都是可以的。” 玛丽感激地说:“谢谢爸爸。”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