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钻进一个靓女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响起隐隐的雷声。起风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邹国定和李小燕在小镇上住下来了。吃过晚饭,他们想找一处干净的茶馆坐坐, 听听这里的人们对两个小姑娘跳楼有些什么说的。走过几个茶馆,见大多数人都在 打麻将,聊天的人少,就放弃回店子里去了。李小燕一直搞不明白,麻将为什么竟 有这么大的魔力,它让许多人都把宝贵的光阴浪费在牌桌子上了,城里,乡镇,茶 馆,酒店,休闲中心,农家乐,都有这种东西,还常常人满为患,甚至还有人研究 出了机器麻将,连牌也不用自己洗了。不就是108 张牌,每人拿13张,打出一块进 一块吗?她问邹老师,会不会打麻将,邹国定说,会,但不常打。李小燕就说,我 是坚决不学,邹国定笑笑,说,不学好。看看天快黑下来了,两人回到旅店,各自 在房里看电视。 夜里11点过,邹国定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对面的房门。李小燕回来后一直就 没有出来过,她不会这么早就睡下了吧? 李小燕还在记笔记,今天需要记下的东西可太多了。这是她跟邹老师第一次跑 案子。邹老师果然名不虚传,搞调查经验丰富,很讲方法。他每说一句话都深思熟 虑过。该进则进,该退则退,出手十拿九稳……她抬起头来,看着门,似乎感觉到 了外面有人。她踮起脚轻轻走到门边听。 屋外,邹国定走了。 李小燕听见了走远的脚步声,打开门,跟出去。 邹国定走过服务台,看墙上的大钟,时针指向11点30分。 值班的是位老服务员,他说:“先生,这么晚了还要出去?”邹国定说:“我 一会就回来。”老服务员说:“早点回来,要关门的。” 邹国定走在小镇的街上。李小燕远远地跟着他。她突然觉得很有趣,很好玩。 她从来没有这样跟踪过谁。她敢肯定,邹老师不知道自己跟上了他。 大街上已没了多少走路的人,只有一些歌舞厅里还亮着灯,传来歌声。一辆三 轮摩托车从对面开过来,邹国定站住了,向司机招招手,三轮摩托停下了。邹国定 坐上去。车转过头来向前开走了。 李小燕赶上来,看着远去的三轮摩托车。回头看,没有车了。邹老师,他这是 去哪儿呀?他这是发现了自己,把自己甩掉了。她不禁露出无奈的苦笑。 邹国定早想好了,只能这个时候出来,因为那两个女孩子就是这个时候跳楼的。 他没有发现李小燕跟出来了,当然也就不是诚心要甩掉她。 他问司机:“这么晚了,还在干活呀?”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说:“现 在,镇子里也时兴过夜生活,那些有钱的人要玩到深夜一两点钟,有客人呢。先生 不也是要到这种地方去玩吗?”邹国定看出他是个讨生活的人,拿出烟来,为他点 燃,说:“师傅,你听说了两个姑娘跳楼的事情吗?”司机说:“我们镇子小,这 样大的事情谁都听说了。哼,刘二麻子不承认逼迫她们做那种事情,哄鬼哟!她们 真是走投无路才跳楼的,有人看见了的。”邹国定说:“你知道这个看见了这事的 人是谁吗?”司机扭过头来看邹国定一眼。邹国定说:“大哥,看你的面相就是个 有良心的好人,实话对你说吧,我是义务为这两个小姑娘打官司的律师。你告诉我 好吗?”司机又扭过头来看邹国定,他不是在没事找事,就说:“黑狗就看见了她 们从楼上跳下来,是他把她们送去了医院。他今晚没有出来,我拉你到他家里去。” 邹国定感激地说:“谢谢你,谢谢你。” 车子沿着大街驶去了。 李小燕走回小店来。看大钟,11点45分。 服务台老服务员说:“小妹妹,你怎么不去睡觉?”李小燕说:“和我一起出 差那位同志出门去了。”“这么晚了还出门干什么?我们店里12点钟要关门的。” “大爷,你睡吧,我在这儿等他。”“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办案子。”“你们 是公安局的?”“不是,我们是律师。”老服务员不明白:“律师?律师是干什么 的?”“律师就是专门帮人打官司的。”他怎么连律师也不知道?“打官司?我明 白了,就是过去的师爷。”老人说,“不过,现在打官司,还不是公检法的人说了 算。他们说你有罪你就有罪,他们说你该杀你就该杀。谁还能把这些扳过来吗?” 老人说着直摇头。“大爷,公检法的人和律师都是维护法律的尊严的,现在定案主 要是看动机,证人,证据。不是光凭谁的嘴说了算。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 绳。”李小燕纠正他。老服务员哼了一声,说:“那是大面儿上说的,糊弄人。你 没听说过吗,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古来就是这样。”“那是过去的 说法。”“是过去的说法,现在也有新说法呢。”“什么新说法?”“没有权、钱 莫进来。” 李小燕万分震动,一时无语。 老服务员看出小姑娘并不同意他的这个说法,就说:“算我多嘴,不该对你说 这些。你们是来办什么案子的呢?”“大爷,刘二麻子逼迫两位姑娘跳楼的事情你 听说了吧?”老人走到门口去看了看,回身说:“听说了,怎么会没听说?刘二麻 子凶得很,许多当官的都向着他。你们要管这事,难呢?”“难道就没有国法了吗?” “国法?国法不是管他们的,国法只管没钱没势说不起话的人。姑娘,这儿有报纸, 你看着等人吧。我眯忽一会。”李小燕去拿过报纸,说:“谢谢。”看着老服务员 把头伏在了桌子上。他真睡上了。 大钟,敲响了12点。 李小燕终于想到,邹老师,他一定是去找目击证人去了。 李小燕的眼皮打起架来,她也睡着了。 老服务员起来,把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摇摇头,喃喃:“律师?律师也这 样不分白天黑夜干事情啦!” 大钟指向1 点半。 邹国定走进来,脚步声把李小燕惊醒了。 李小燕说:“邹老师,回来了,有收获吗?”邹国定点头,说:“你怎么不睡 觉?”“我坐在这儿,你不还在外面跑吗?”“走吧,睡觉睡觉。你呀,不该在这 儿等我。” 两人往楼上走。 李小燕问:“找到证人了?”“今晚上不说,明天再告诉你。” 两人站在了两个房间的门口。 李小燕说:“邹老师,我睡不着,现在告诉我好吗?”邹国定看着李小燕,摇 了摇头。李小燕又说:“邹老师,别折磨我了。”“放心,好好睡觉。”“一定是 找到证人了。”邹国定露出了笑。李小燕推开门,回过头来,说:“老师,你真行。” “睡个好觉。” 李小燕进去了,门慢慢关上了。 邹国定也进了自己的房间。从一个小录音机里拿出一盒录音磁带,放进皮包里。 拿出手机,拨了几个号,想想,又关上了。太晚了,龙老师肯定已睡下了。他简单 地洗了洗就上了床。 李小燕躺在床上。如水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邹老师一定找到 证人了,太好了。这样想着,她的长长的睫毛眨动着,眼睛闭上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是李小燕想不到的,甚至连邹国定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入睡 后不久,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缓缓地走进小店内。 值班的老人醒来了,说:“姑娘,住店吗?”姑娘不理他,往里走,说:“我 是这儿一位客人叫来的。” 老人呆呆地看着她上楼去了。 她一直走到邹国定住的房门前,看看四周,没人,敲房门。 屋里,邹国定被敲门声惊醒了,拉开灯,问:“谁呀?” 仍然传来敲门声。他只好下床去开门。门一开,姑娘一下就进来了。 邹国定呆住了,说:“你找谁?”姑娘说:“先生还装什么呢?不是你叫我来 的吗?”邹国定倒退一步,说:“你出去!”姑娘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我不漂 亮吗?先生看不上我?”开始脱衣服。邹国定吓住了,大声道:“你出去!你给我 出去!” 门突然又开了,冲进来了几个人,是地方上的联防队员。 半裸的姑娘去抱住邹国定。邹国定推她,推不开。 一人吼道:“都带走!”邹国定说:“你们听我说,我不认识她,是她自己来 的。我正在赶她走。”这人冷笑一声道:“有这样的好事吗?谁信你呢?一男一女, 深更半夜关在一间屋里,还能干什么呢?”邹国定说:“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是她 自己闯进来的……”另一人道:“嘿,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冤枉你了?”领头的说: “别给他说这么多,带走带走!” 他们再也不容邹国定多说,几个人冲上来把他们推出了门。 李小燕听见声音出来了,赶过来,说:“你们放开他!”一个人把她掀开: “不关你的事!”李小燕又扑上来,叫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放开他… …”一人拦住她,瞪眼道:“再闹,连你也一起抓走!” 李小燕呆呆地看着邹国定被带走了。 邹国定回过头来喊:“小燕,给我那个老同学打电话。” 李小燕追赶出小店时,一辆车已把他们拉走了。她又跑进店里,打电话。老人 在一边看着她,微微地摇了摇头,说:“这些人,你们惹不起的。” 汽车跑了一阵,在一幢木楼前停下了,他们把邹国定与那位姑娘背靠背捆在一 起,押进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乱七八糟摆了一些杂物。臭哄哄的。 刘二麻子在屋外与一个人悄声地说了几句什么,走了。这个人进屋来。 这个人开始了审问:“叫什么名字?”邹国定怒视着他,不想同他说话。一路 上他想到了,这些人一定是刘二麻子的手下。他们也太胆大包天了。这个人又说: “不说是吗?”邹国定扭过头去,不看他了。这个人冷笑一声,说:“不说,好。 一个卖淫,一个嫖娼。两条,一条是罚款一万元,还有一条就是明天把你们拉到街 上去游街。”邹国定愤怒地说:“我什么也没有做,随你们吧!”这个人说:“还 嘴硬,给老子打!” 两个人冲上来,挥舞起了手中的皮带…… 李小燕电话没打通,打车去了县里。下了车,她在路上拼命奔跑,跑进一宿舍 区,敲一宿舍的门。这儿,她和邹老师来过,是他过去一个同学的家。 一个四十多岁的干部模样的人披衣开门,认出了李小燕,说:“哟,是李律师, 快进来,快进来。”李小燕进去了。干部问:“李律师,出什么事了吗?”李小燕 着急地说:“抓,抓,他们把邹老师抓了。”干部说:“慢慢说,慢慢说,到底是 怎么回事?”李小燕说:“我们住在那个镇上的一个小店里,半夜两点钟时,一个 女孩子,不知怎么跑进了邹老师的房里,接着就闯进来了几个联防队员,把邹老师 和那个女孩子抓走了。邹老师不会做这种事的,不会不会,决不会。他不是这种人! 这是他们做好的圈套。”干部一下子明白了,说:“真是无法无天了!小李,不要 急不要急。”拨通了一个电话:“我是赵晓明。黄队长,刘二麻子把邹律师抓了。 竟然出了这种事?你马上带人去给我把邹律师找回来。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拿你 是问!”放下电话,说:“李律师,你不要着急,没事了。”李小燕这才松弛下来, 说:“谢谢你,赵县长。”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刘二麻子接到刑警队的电话,只好招了。两辆刑警大 队的警车开到那间屋子前停下来。警察们跳下车,向屋子冲去。 那几个人接到了刘二麻子的电话,早从后门溜走了。 警察冲进屋里,为邹国定和那位姑娘解开了绳子。 姑娘哭起来:“是他们给我钱,叫我这样干的……” 警车把邹律师送到医院去包了伤,然后才把他送回到小店。邹国定下车时,看 见李小燕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邹国定看着李小燕走上去。 李小燕迎上来说:“邹老师,我吓死了。”邹国定平静地说:“没事,我不是 又回来了吗?”“他们打你了?”“没事,皮外伤。小燕,是你去找了人。”“我 去找了赵县长……”“谢谢你。” 老人看着他们走上楼去,摇了摇头。 两人又在住房的门前站住了。 邹国定说:“睡吧,谁也不会再来了。”李小燕点点头。邹国定先进自己的房 里去了。李小燕也进了自己的房。 邹国定回屋里就睡了,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李小燕坐在床上睡不着,心想:“要是他没有这个当副县长的同学在这儿,会 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呢?” 她开门出来,下楼。 老大爷说:“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吗?”李小燕说:“这么晚了,没人来了吧?” 大爷明白了,说:“好,好,我把门关上。”去关了门。李小燕说:“谢谢大爷。” 李小燕又上楼,回到自己房里,这才上床睡下了。 邹国定和李小燕在小镇上呆了两天,又向一些人了解了情况,补充了材料。第 三天,邹国定起床后站在小店门口,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来。 小镇的清晨是美丽的。这儿能听见鸟叫,城里早听不见了。 李小燕结账后走出来。两人沿着大街走去。 老大爷在店前看着他们,喃喃道:“律师,律师……”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