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里开花墙外香 为龙天英的事情去找庄娅,这是一个很好的由头。李小华硬着头皮走进报社来, 在一间透明的办公室外面敲玻璃,里面的庄娅抬头看,认出李小华,转回头去。是 他?他怎么来了?他来干什么?李小华又敲下去。 她看他一眼,十分勉强地来开门,语气有些酸酸地说:“李大总经理,什么风 把你吹到我们这破庙来了?”李小华说:“是李副总。我,可以进来吗?”庄娅冷 冷地说:“有公事吗?”李小华说:“算是吧。”庄娅说:“请进吧。”李小华随 她进去。庄娅说:“那儿有椅子。” 李小华看着她,坐下,打量这间办公室。 庄娅说: “那儿有纯净水,要喝自己动手。”李小华说:“我不渴。你们这儿 环境,条件不错。”“大楼是新修的,还过得去吧。”“就你一个人?”“还有一 位先生,报社里有名的帅哥,他采访去了。”李小华听出她在激他,不以为然: “我听小燕说,你去北京了。”“去过。”“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你 外公的病确诊了吗?”“是癌。”“有救吗?”“晚期。”“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什么。” 李小华知道庄娅最爱她的外公,在路上就想好了,他说:“庄娅,我认识美国 有一个专治这种病的专家,有许多人都在他手里起死回生了。我想法替你联系一下, 看能不能请他到中国来。或者……”这是一个好消息,庄娅听了高兴,说:“是吗? 真是太谢谢你了。我舅舅说了,不管花多少钱,都要为外公治。”“有你舅舅这句 话,就容易多了。”“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来看你一下,不行吗?”庄 娅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说:“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们这儿管理挺严的。”“我还 真有事要找你帮忙。你能出去一下吗?”“在这儿谈不行吗?”“不行。”庄娅看 着他一阵后,说:“上哪儿?”“陪我去一趟设计院。”“设计院?找我妈妈?” 李小华点头。“找她干嘛?”“好事。” 庄娅站起身来,李小华打头里走了出去。 凯迪拉克行驶在大街上。 “这是辆好车吧?”庄娅问。“凯迪拉克。”“要好几十万吧?”“八个缸的, 一百三十多万。”庄娅吃惊道:“什么?一百三十多万?向阿姨真有钱啦!”“这 是我的。”庄娅看着他说:“你的?!”“她送给我了。”“送你了?真难以想像。” 两人再没有话。车在大街上开一阵,开进设计院。两人下车。往大楼里走。 李小华说:“当然,她是不会白白送给我的,你说得对,这个女人,精明着呢。 她要加倍从我身上把这种投资拿回来。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所以我们走到一起 来了。人啦,在利益的驱使下,常常有一种很大的动力。当一方不需要另一方了, 这种合作的前提也就不存在了。人从本质上说都是自私的。庄小姐,你说是吗?” 庄娅说:“但这种自私,不能以伤害别人为前提。”李小华听出她心里有气,说: “是的是的。起码不要故意伤害别人。昨天,大龙出租汽车公司的谢老总来找我, 要我去为他搞一百个出租车指标,付我两百万,我知道这事是梁副市长在管,我去 找他,兴许真能拿到,但我问了一下,如今这种指标的市价已卖到近五万元一个了, 很紧张的。我来这儿前给谢老总打了一个电话,说他在耍我。他说,我要多少还可 以商量。我一口回绝他了,这种事情我不干。”庄娅说:“你是怕你爸知道了吧?” 李小华说:“我不想打着他的旗号干事,可偏偏许多人就只吃这个,知道我是他的 儿子,不声不响就把事情给我办了。”庄娅讥讽地说:“向阿姨用你,大概这也是 最重要的一点吧?”李小华说:“不不,她要我到她那儿去之前,并不知道我是李 某人的儿子。”庄娅说:“现在知道了,她是大喜过望。”李小华说:“应该得到 的东西,我决不放过。其实这也是一种缘分,偏偏我回常佳她也回常佳,坐上了一 架飞机,座位在一起;我妹妹燕子毕业这么多律师事务所不去而去了她先生的天赐, 做了邹国定的学生。”庄娅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你这种清楚的认识,我妈妈 就是一个死脑筋,常常转不过弯来。她只知道干,而自己应该得到些什么,她想得 很少。她好像不知道社会主义还有这样的一种分配原则,各尽所能,按劳分配。” 李小华说:“我们把你妈妈从设计院里解放出来。”庄娅说:“我明白你为什么要 找她了,瞧你有多大的本事。”李小华说:“庄娅,我需要你的帮助。”庄娅说: “这对你很重要吗?”李小华说:“重要,非常重要。”庄娅看他一眼,再也没有 说话。 两人走进一间办公室。 “妈妈。”正在画图的龙天英抬起头来,吃惊地说:“庄娅,你……小华,你 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们,你们在一起?!”李小华说:“龙工,你好。”龙天英 为眼前出现的情景还没有醒过神来,说:“你们,这是……”庄娅说:“到这儿来 找你,当然是有事同你商量。”龙天英说:“现在是上班时间,妈妈正忙着呢。” 屋里的另一位男士说:“天英,你女儿从来不到设计院来的,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你去吧。” 李小华、庄娅、龙天英三人出了设计院,来到一个雅致的地方喝咖啡。 李小华说:“龙工不常到这种地方来吧。”龙天英说:“没时间。也没钱。” 庄娅说:“家里连菜也是爸爸买的时候多。”李小华说:“一心扑在工作上了。可 我听说,龙工一个月的工资加奖金还不到两千元。而且,这次的高级职称又被评掉 了。”龙天英说:“李先生的消息真灵通哦!开门见山吧,你来找我干什么?有什 么好事情要告诉我吧?”李小华说:“是的,当然是好事情。龙工,我们公司有很 大的工程和项目需要最好的设计师。我们选中了你。”龙天英说:“李先生,我听 说你刚从美国回来不久,现在在哪家公司发财了?”庄娅说:“妈,李先生现在是 向阿姨二十一世纪公司的董事兼副总经理了。”龙天英微微有点吃惊,说:“是吗? 这个向羚,做事情来得真快呀!前天我还遇见她的,没听她说这件事。”李小华说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向董事长的意思。本来她要亲自来的,和我一起出门了, 市政协来了一批人参观公司,她只好回去了。”龙天英说:“我不算什么,好设计 师多着呢。”李小华说:“如果龙工愿意考虑我的提议,你有什么要求,条件,和 想法,都可以说出来。”龙天英说:“太突然了。你是要我跳槽,从国营单位到私 营公司。这样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庄娅说:“妈,现在从国营单位到私 营公司的人多啦。”龙天英看着女儿,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热心地帮李小华的忙: “那是那些没前途,要破产的国营单位,我们设计院,情况一年比一年好,事情多 得做不完。”庄娅说:“设计院是好,可他们并不重用你。”龙天英说:“要怎么 才是重用呢?我搞了好多大的设计项目。”庄娅说:“可待遇呢?这么多年了,你 还是一个中级职称,官职呢,连一个副处级的调研员也没混上,设计院修了好几次 给高级知识分子的房子,连副处级的官儿都能住进去,一次都没有你的分儿。又要 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龙天英瞪女儿一眼:“小娅。”庄娅说:“妈,设计 院待你太不公平。”龙天英说:“妈不这样想。”庄娅说:“李先生是真心真意的。” 龙天英说:“我知道。我能看出来。”李小华说:“你同意了?”龙天英摇头。庄 娅急了:“妈妈,你考虑一下不行吗?”龙天英看着女儿,叹口气说:“好吧,我 考虑一下。” 庄娅与李小华高兴地对视了一眼。 龙天英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庄娅送妈妈离开。两人走到门口。 龙天英回头看看,说:“小娅,你为什么这样帮他?”庄娅说:“主要是帮你。” 龙天英说:“你放不下他是吗?”庄娅说:“这不是主要的。妈妈,你应该有一个 更适合你的生活和工作的位置,实现你的人生价值。既充分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又 得到你应该得到的报酬。”龙天英说: “他对你回心转意了吗?”庄娅说: “妈, 我同他之间的事情, 今天什么都没有谈。”龙天英说: “那你还这样帮他。”庄娅 说: “这不是一回事。”龙天英说:“不是一回事,不是一回事。你呀!妈走了, 你们谈吧,好好谈。心别太软了。”庄娅说:“我知道。” 庄娅看着妈妈走了,想一会,再走回来,坐下。 李小华看着她说:“庄娅, 谢谢你。”庄娅说:“说什么呢。”李小华突然说 :“庄娅,我们还能成为过去那样的好朋友吗?” 庄娅看着他。李小华也看着她。 李小华说:“庄娅,你一定很恨我吧?”庄娅微微摇了摇头。很久才说:“我 不是你心目中的那种女孩,你需要玛丽小姐那样的人。牌子硬,有钱有地位。”李 小华说:“不,庄娅,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对你说,也许你不会相信,我从来没有忘 记过你。一天也没有忘记过。”庄娅说:“真是这样的吗?”李小华说:“真的。 这是我的心里话。回国的时候,我给你买了一件礼物,可是我一直不敢送给你。” 庄娅说:“是吗?” 李小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只红宝石钻戒。他把它推到庄娅 的面前。庄娅呆呆地看着它。 好久好久,庄娅问道:“是从美国带回来的吗?”李小华说:“是的,是从美 国带回来的。”庄娅摇摇头,说:“我还能接受这样的东西吗?”李小华说:“我 知道我不配送给你了。”庄娅说:“你把它收起来吧。”李小华说:“庄娅,我真 的是专门为你买的,为买这件东西,我跑了好些地方。它是我将近半年打工的钱。” 庄娅说:“算什么呢?”李小华抓过庄娅的手,把钻戒放进她手里,再把她的手合 起来。庄娅望着李小华,眼里有了泪。她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总之,酸甜苦辣什 么滋味都有。她不得不问出了这样的话:“你和玛丽小姐?”李小华说:“等你心 情好一些了,我慢慢对你讲。” 单子雄说出了杨柳是向羚介绍给他的,范学东考虑到她是邹律师的老婆,有身 份有地位,不便随便传唤她,就亲自带着杜心宇到她的家里去。 黄妈看见几个警察下了车,迎出来,问:“你们找谁?”杜心宇说:“向董事 长在家吗?”黄妈说:“在,在。太太不会干坏事的……” 向羚出现在阳台上,不解地看着下面。范学东抬头看见了她。警察们走进客厅 里时,看着向羚从楼上走下来。向羚边走边说:“请问,你们是来做客的呢?还是 有其他的事情?哟,小杜也来了。你们不是要来抓我吧?有搜查证逮捕令吗?”杜 心宇说:“向董事长,这是我们大队长。” 向羚迎视范学东。连大队长也来了。两人一阵目光的较量。 范学东说:“你就是向羚?”向羚说:“不错,向羚就是我。”范学东说: “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向羚哼了一声,说:“你们这样来势汹汹,是要强迫我 回答吗?”杜心宇说:“向董事长,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们是有公事。”向羚说 :“有公事就了不起了吗?你们这样来我这儿,杀气腾腾的,预先也不打个招呼, 我这名声还要不要?我是做生意的人,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干了什么坏事情呢。谁 还敢与我打交道了?”范学东止住杜心宇还要说下去:“向羚女士,有一件重大的 谋杀案,牵涉到了你,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进行调查。”向羚吃惊道:“什么?! 谋杀案?你们是说我成了杀人犯了是吗?”范学东说:“我们没有说你成了杀人犯, 我们只是向你进行调查。”向羚说:“原来是这样。哼,谋杀案。简直是笑话,我 被牵涉进了一桩谋杀案了。不要说杀人,我就是踩死一只蚂蚁也怕。范大队长,要 是我拒绝回答呢?”范学东说:“向羚女士,你不能拒绝,配合公安司法机关破案 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和责任。”向羚说:“我不懂你说的这些,我要问一问律师。” 范学东又止住杜心宇要说话:“你问吧,就现在。”指着电话。向羚给邹国定打电 话:“邹国定吗?是我。家里面来了一些警察,说我牵涉进了一件重大的谋杀案, 要我回答他们的问题。真是笑话,我刚从南边回来,就出了这种事情。开玩笑,开 玩笑,简直是开玩笑。我不想对他们说,还有到咱们家里来过的那个小杜也来了。 好吧,我等你回来。”再拨另一个电话:“小华,你立刻赶到我家里来,当然很急, 来了你就知道了。”放下电话,摊开手说:“对不起,队长阁下,我要等我家的律 师回来再说话。”范学东说:“谁来了你都要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就等一等吧。 我们这些不受欢迎的客人可以坐下来吗?”向羚说:“请吧。黄妈,给他们泡茶。” 邹曼子在楼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露出不解的神情。妈妈犯什么事儿了? 向羚向楼上走去了。 大家看着她。杜心宇气得脸都发黑了,说:“怎么她有这么大的架子?”一位 警察说:“大老板嘛,财大气粗。” 范学东轻轻拍拍杜心宇的手,要他冷静些。掏出烟来抽。 邹曼子迎着妈妈说:“妈,这么多警察。他们来干啥?”向羚说:“不知道。 回你的房里去。听见没有?”曼子只好走了,回自己的房里去了。坐在钢琴前,想 想,突然双手落在琴上弹起来。琴声在整个别墅内响起来。 向羚到书房里吸烟,又灭掉,在琴声里不安地走来走去。到底出什么事了?谋 杀案?谁被杀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刑警大队长也亲自 上门来了。她翻来履去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与杀人案有关。搞错了,搞错了, 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琴声嘎然而止,向羚停住,转过头来。邹曼子又出现在门口看着妈妈:“妈, 到底出什么事了?”向羚烦躁地说:“没事没事,叫你回你的房间里去,不要出来。 听话。你怎么还不走?!”邹曼子离开了。向羚坐下来,自语道:“他们来,到底 要问我什么?杀人案?谁死了?是我在南边的事情吗?我没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呀!” 邹国定坐的出租车和李小华开的凯迪拉克同时到达别墅。邹国定和李小华两人 从车上下来。互相点头走进客厅里。范学东等人起身,与邹国定握手。邹国定说: “范队长,这位是我太太的助手,二十一世纪公司的副总经理李小华先生。”范学 东、李小华两人握了手。李小华说:“范队长,你好。很荣幸能认识你。”范学东 说:“李副总很年轻哦!”李小华问:“向董呢?”范学东说:“她在楼上。”李 小华欲上楼。杜心宇说:“对不起,李先生,你不要上去好吗?”李小华看邹国定, 邹国定点点头,说:“范队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范学东说:“我们到外面 谈。” 二人走出客厅,来到花园里。范学东掏出烟来,递给邹国定一支,说:“杨柳 的事情。”邹国定大惊:“什么?!杨柳?杨柳的死与我太太有关?”范学东说: “你认识单子雄吗?”邹国定说:“认识。他是位港商,是我太太过去的合伙人。” 范学东说:“过去的合伙人?他们分开了?”邹国定说:“刚分开不久。”范学东 说:“杨柳是暗娼,在她死之前,单子雄把她包下来了,包了一个月。单子雄说, 杨柳是你太太为他介绍的。”邹国定瞪大了眼,说:“竟有这样的事情?!”范学 东说:“我们有单子雄的口供笔录。”邹国定摇头道:“向羚到南方去了几年,她 刚回来,她怎么会知道杨柳在做这种事情?过去她是认识这个小女孩的,她爸爸杨 树林同我们曾在一起插队,后来又在一个厂里作工人。即使向羚要为单子雄介绍女 人,也不会介绍杨柳的。不会,不会,向羚不会这样做。”范学东说:“所以,我 们才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邹律师,我们只是想问问你太太这件事情,你看——” 邹国定说:“好吧,她应该回答。就在这儿问可以吗?我也参加。”范学东说: “好吧。” 两人走回来,李小华看着邹国定和范学东走上楼去了。 杜心宇说:“小华哥,小燕是我大学的同班同学。”李小华说:“你是……” 杜心宇说:“我叫杜心宇。”李小华说:“你就是杜心宇?你好。小杜,听小燕说 过,你们是好朋友,无话不谈的,是吗?小杜,向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以透露 一点吗?”杜心宇说:“小华哥,请原谅,我们有纪律。”李小华说:“不会有大 麻烦吧?”杜心宇说:“谁知道呢?” 范学东把基本情况向向羚介绍后,向羚吃惊地说:“杨柳?!谁是杨柳?怎么? 这位姑娘死了?”邹国定说:“你真的记不起来她了?”向羚摇头。邹国定说: “她就是杨树林的女儿。”向羚说:“杨树林?是吗?是她?!”范学东说:“单 子雄说,是你把杨柳介绍给他的。”向羚说:“我?我怎么会为单子雄介绍杨柳呢? 杨柳这女孩子我应该认识的。他爸同我们是老朋友了。我再要做这种事情也不会… …”做出终于想起来了的样子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单子雄离不了女人,我 曾要我的手下为他找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做秘书。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找 的是她?”终于想起章进给她看那张漂亮姑娘的照片。“难道她就是杨柳?!”范 学东问:“你的这个手下是谁?”向羚说:“我的助理,他叫章进。范队长,你是 说,杨柳死了?”范学东说:“杀死她的人十分残忍,还把她肢解了。邹律师带杨 树林去认了尸,是她。向女士,你不希望我们再到你的公司里去找章进吧?”向羚 看邹国定,邹国定点头。向羚说:“我打电话,我打电话叫他去刑警大队。”范学 东说:“谢谢合作。” 邹国定、向羚送走范学东等人走后回到客厅里,都坐下来。向羚想说什么,看 看邹国定秋风黑脸的,说不出话来了。 李小华见这情景,挥手,叫楼上向下看的曼子回自己房里去。曼子用手指指父 母亲,李小华摇手意思是不知道,叫她不要管。曼子只好走了。 向羚给章进打了电话,范学东和杜心宇回到刑警大队,章进已经来了。 范学东要杜心宇来问他,自己坐在一边。杜心宇看着章进,突然问:“你怎么 认识杨柳的?”章进说:“杨柳?!谁是杨柳?我,我不认识她。”杜心宇说: “放老实些。”章进说:“我真的不认识她。我只知道她叫金小姐。”杜心宇说: “你细说说。” 章进回忆,讲了那天的事——向羚在山茶花宾馆604 房给章进打电话。章进说 :“好,我马上去办。”章进坐在一家酒吧里。一辆摩托车开来,汪全下车,四处 看看,走进酒吧,再到处看,然后来到章进的桌子上,坐下。章进把桌上的烟和打 火机推给他,他抽出烟吸。章进把一千元钱又推过去,说:“这是你的介绍费,我 要最好的。”汪全把钱收下,从兜里掏出一叠姑娘的照片,说:“这是我的全部家 当,你挑吧。”章进一张一张地看照片,把杨柳照片拿在手上,说:“就这位吧, 怎么称呼?”汪全说:“这是金小姐,哥们,你眼睛有毒,真把我最好的挑走了。” 章进说:“叫她马上就去,到山茶花604 房。”章进看着小伙子出门,上摩托车, 车开走了。 杜心宇问:“就这些吗?”章进说:“他是我中学时的同学,叫汪全。”杜心 宇问:“汪全同其他什么人有接触你知道吗?”章进说:“不知道。这个人很鬼, 我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只给了我一个传呼号。”杜心宇拿出一张照片,说: “是这个人吗?”章进辩认了一阵,说:“是,是,就是他。” 杜心宇看范学东,汪全被人杀死了。线索又断了。 范学东说:“你回去吧,随时听候我们的传讯。” 章进揩着头上的汗,赶快走了。 杜心宇说:“妈的,这些东西真鬼!” 邹国定显然为发生的这件事情很生气,连抽了好几支烟,终于朝向羚说道: “做生意?你怎么这样做生意呢?你在干犯法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李小华说: “邹律师,你冷静些,向董事长心里也不好受。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子就是杨柳,她 不知道杨柳在吸毒,她更不会想到杨柳会被人杀害。”邹国定说:“这样做生意不 会有好结果的,正当做生意怎么都可以,这叫歪门邪道嘛!为人拉皮条,怎么做得 出来?怎么刚好就是杨柳呢?”他心里很苦。邹国定的语气重了些,向羚回道: “邹国定,你到底要说什么?还可以把话说得更清楚些。你想说,我是一个坏女人 是吗?”邹国定望着她,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输谁。向羚埋怨道:“我的事情,你 从来没有帮助过我,哪怕为我想一点点,为我做一件小事也好。没有,没有,你从 来没有。你对我只是指责,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就你对,就你好。你是正人君 子,你是完人,你从来就没有过错!”邹国定说:“向羚,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向羚还道:“什么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你都觉得不好听是吗?”邹国定怒声道:“杨 柳死了你知道吗?!”向羚和李小华都被吓了一跳。邹国定说:“杨树林为了给屈 死的女儿报仇,去找那些贩毒的人,又被他们打成了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他 的厂子还没有恢复生产,连住院费也没有。想想吧,假如这种事情落在你身上了, 你会怎么想。假如杨柳是我们的女儿……”向羚瞪着他:“你——”邹国定知道说 走了嘴,不说了。 邹曼子在楼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爸爸妈妈还没有这么争吵过。 李小华当和事佬,说:“向董,说清楚了就没事了。你也不要老惦记着。我看 章进也不会有太大的牵连,最多他就是为单子雄介绍了一个女人而已。其他的事情, 我想他也是不知道的。以后吸取教训就是了。”见两人不再说话,自己处在这儿有 些多余,就说,“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走了。” 向羚也不希望他老呆在这儿,说:“你走吧。” 邹国定送李小华出去,两人默默地走,都不说话。李小华拉开车门,欲进去, 转过头来说:“邹律师,我看这中间有误会,向董事长心情也不好,她毕竟是个女 人,你不要过分责怪她。”这才发现邹国定头上有伤,“你这是怎么了?”邹国定 说:“没事,摔的,不小心。”李小华说:“要上点药才好。”邹国定说:“谢谢。” 看着车开走了,才走回客厅里。 邹曼子跑下楼来,看见了邹国定头上的伤:“呀,爸,你头上流血了!” 向羚也看见了,走上前看他头上的伤,说:“是被打的吗?曼子,去把药箱拿 来。来,坐下坐下。你看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邹国定坐下来。邹曼子把药箱拿来了,帮着妈妈为爸爸上药。 向羚说:“怎么搞的嘛?这么长一条口子。”邹国定说:“就是为杨柳的事。 刑警队不要杨树林回来,怕贩毒分子连他也不放过。他想办法偷跑出来了,一个人 晚上在大街上找那些贩毒的人,要为女儿复仇。我路过正好遇见了,要他离开,他 却怎么也不走。他去跟踪几个人,我只好随他去。他就同他们打起来了。我能眼睁 睁看着他挨打吗?”曼子说:“爸爸也同杨叔叔一起打架了。”邹国定说:“这是 没有法的事情,我能临阵脱逃,见死不救吗?”向羚说:“你呀,有时候身上还有 孩子的东西呢。”曼子说:“爸爸见义勇为,是条汉子。我最见不得那种见了恶人 赶忙就逃的人。你越是怕他们,他们就越是欺负你。要是人人都怕他们,这个世界 该成了什么样了?他们就会更加嚣张,任意胡作非为。小老百姓还怎么活了?”向 羚说:“邹国定呀,你简直成了曼子心中崇拜的大英雄了。”曼子说:“本来嘛。” 向羚说:“邹国定,你原谅我好吗?”邹国定说:“再也不要这样干了。”向羚点 头说:“不会了,不会了。”曼子高兴起来,说:“爸爸妈妈合好了。”亲爸爸一 下, 又亲妈妈一下。一手抱住爸爸,一手抱住妈妈。邹国定说:“明天,我们一起 去看看杨树林好吗?”向羚说:“好吧,我好久都没有看见他了。” 庄娅带着李小华来找了龙天英,劝她下海,条件由她开,不能不使她心里有所 触动,回到办公室,她就觉得心静不下来了。她热爱设计工作,向羚并不是要她改 行,也许还能更好地发挥专长。她把一张一张没画好的草稿撕掉。她给庄士其办公 室打电话,他在教室里上课,没人接。 设计室里的一位男同事看出她有心事,就说:“龙工,你有事先走吧。”龙天 英说:“好,我就先走一步了。” 她出门打了个车,赶到庄士其的学校去了。 庄娅回到报社,心也静不下来了,久久地看着电脑发呆。 她问自己:“李小华,他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朱总编进来,叫她一声:“庄娅——”庄娅红了脸,说:“老总!吓我一跳。” 朱总编笑着说:“想什么呢?”庄娅说:“没,没想什么。”朱总编在她对面坐下 来,说:“是有心事吧?有人对我说,李小华来找你,你同他一起出去了。他找你 干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庄娅说:“他要我帮他一个忙。”朱总编说:“帮 忙?帮什么忙?可以对我讲吗?”庄娅说:“老总,忙你的去吧。私事。”朱总编 说:“我知道是私事,你们……”庄娅说:“老总,你想哪儿去了。我以后对你说 吧。有事吗?”朱总编说:“没事,来看看你,关心关心。”庄娅有点儿感动,说 :“谢谢。”朱总编说:“向羚的采访文章你写了吗?”庄娅说:“还没有。”朱 总编说:“抓紧。”庄娅说:“好,就这一两天我就去找她。”朱总编说:“注意 休息,别太累着了。”这才起身走了。 庄娅拿出那个红宝石钻戒,呆呆地看着它。 龙天英不常到庄士其的学校来,当有人告诉庄士其,你老婆来找你了时,庄士 其十分吃惊。此时,他正好没课,从办公室里出来,果然一眼看见龙天英站在一棵 树下,显得有些焦急地看着他。他迎上去问:“有事?”龙天英说:“没课吧?” 庄士其说:“正好没课。”龙天英说:“走走吧。” 两人沿着大操场走起来。 庄士其看出老婆有很重的心事,不便问她,就说:“有人赞助,球场上要铺草 皮了。”龙天英应道:“要不少钱吧?”庄士其说:“当然。是有一个学生发了大 财,过去这个学生表现不好,老师制止他谈恋爱,他打过老师,被学校记了大过。 后来他发愤读书,考上了清华,现在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他站住了,望着妻子 说:“事情要紧吗?”龙天英说:“当然。庄娅带着李小华去找了我。”庄士其说 :“你说什么?是女儿带李小华来找了你?” 龙天英点头。庄士其的语气里除了吃惊,还有极浓的兴趣。 这当然是大事,庄士其又问:“现在,庄娅到底同他是什么关系?”龙天英肯 定地说:“我看,庄娅心里还放不下他。”庄士其说:“李小华呢?他对庄娅态度 好不好?”龙天英说:“他们之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奇怪呀,这到底是 怎么回事呢?我怎么想也想不过来。”庄士其说:“你是说,他们还可能再好起来。” 龙天英说:“难说呢。”庄士其道:“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美国的玛丽小姐。” 龙天英说:“这李小华在同小娅玩什么呢?”庄士其说:“李小华的心眼儿挺多的 ……”龙天英打断他,说:“别猜了,顺其自然吧。说我的事好吗?”庄士其说: “你的事?你的什么事?”龙天英站住了,说:“李小华是专门去找我的。”她把 李小华找她的事情对庄士其仔仔细细全说了。 庄士其认真地听着,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说:“天英,李小华,他说是代表向 羚去请你的。他说出具体的条件没有?”龙天英说:“没有。他要我自己提出来。” 庄士其说:“待遇,这是高规格的待遇。天英,你心里很矛盾,是吗?” 龙天英望着丈夫,不语。 庄士其说:“这对你,对我,对我们家庭,都是一件大事情。你没有想过,我 也没有想过。但不一定不是好事情。”龙天英说:“士其,你的意思是……”庄士 其说:“我们说不出口的。这样吧,叫他把条件开出来,我们再考虑。”龙天英听 出庄士其的基本态度了:“你同意我去?”庄士其说:“我是希望你换个环境,换 个单位。”龙天英说:“老庄,我舍不得离开设计院。”庄士其说:“我知道。可 设计院也真是太对不起你了,一个月拿那么一点儿钱,提干没你的,出国没你的, 分房没你的,连个高级职称也不给。你累死累活地干,为了啥呀?你还是在这个国 家里干,专业也没丢,多劳可以多得了,我看你也错不到哪儿去。要是向董能为我 们换一处好一些的房子就好了。”龙天英说:“他们的一些设计,可不可以我下班 后为他们干呢?”庄士其说:“你做不到,我比谁都清楚。这么多年了,你就是下 班了,设计院的事拿回家做的还少吗?” 龙天英又看着庄士其。她需要庄士其用更充分的理由说服她。 庄士其说:“小娅高兴地给我打电话,说李小华认识美国的一个好医生,要为 我们把他请到中国来给爸爸治病。你不要把这条路堵死了。” 龙天英觉得心里的一堵墙慢慢垮塌了,她仰起头来,眼里有了泪花。爸爸是她 最爱的人。爸爸还躺在医院里。能为爸爸治好病是压倒一切的大事。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