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国定交了桃花运 庄娅从树后探出头来,久久地看着李家的窗户。她的目光满是悲怆。她不该到 这儿来,她为什么要到这儿来?玛丽小姐和李小华的关系真是李小华说的那样,他 是需要她的帮助完成他的事业吗?今天采访玛丽时,玛丽对她说了,她是爱李小华 的。这个有身份,有地位,太有钱的漂亮女人是完全有能力抢走她的爱人的。庄娅 除了对一个男人忠贞不渝的爱,她在其他方面都是不如玛丽的。 我在这儿干什么啊? 她再也无法在这儿呆下去了。她一阵风跑了。 章进也把车开走了。 李小华撩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他看见了他害怕看见的那个人影。他在心里说 :“她来了。是她,一定是她。”他想到了庄娅会来,她果然来了。他害怕她会闯 进来,但她终于离开了。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李小燕走过来,说:“哥,看谁呢?”李小华说:“没,没看谁。”李小燕也 到窗口看,什么也没有看见,说:“哥,玛丽小姐真漂亮。”李小华说:“你这个 小丫头!哥要打个电话,替我陪客人去。”李小燕说:“是给向董打吧,她比谁都 关心玛丽小姐,是吗?”李小华说:“鬼精灵,快去。” 李小燕笑着离开了。李小华向向羚报告,玛丽已到了他家,向羚说,有情况随 时和她联系。李小华说,邹律师也早来了,向羚说,我知道。 饭厅,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李小华为大家斟酒。 李市长举起杯,热情地说:“玛丽小姐,非常高兴在家里欢迎你。”玛丽说: “谢谢。能在市长家里作客,我感到万分荣幸。” 大家都举起杯——干。 柳萍说:“都是一些家常菜,请用。”玛丽说:“这些菜都是伯父亲手做出来 的?”李市长不无得意地说:“还可以吧。”玛丽说:“很好,我爸爸什么都不会 做。家里有厨师。”李市长说:“玛丽小姐,知道中国曾有个‘文化大革命’吗?” 玛丽说:“哦,知道。这也是其他国家没有的。”李市长说:“我就是那个时候学 会煮饭烧菜的,我被下放到‘五? 七’干校,分到厨房去了。(李小华用英语为她 介绍‘五? 七’干校。)当然,那时候没有这样多的菜可以搞,可后来有了兴趣, 条件好些后,我就买了几本菜谱书照着做,慢慢地就学出来了。这叫什么?功夫不 负有心人,是吗?” 大家笑起来。邹国定心想,我可什么都不会做。 玛丽说:“伯父,要不是我们见过面,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你就是本市的市长。 这可是一个有几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呀!”李市长说:“我在外面是市长,可在家里 就不是了。玛丽小姐,你知道我们家里的首长是谁吗?”玛丽环顾四周,说:“是 谁呢?”李小华说:“你猜。”玛丽说:“是李太太吧。”李小华说:“再猜。” 玛丽说:“不是李太太吗?”李市长说:“是我们的小燕子呀!”李小燕说:“爸, 我什么时候管着了你了?”李市长说:“你要我举例说明是吗?”李小燕说:“当 然。”李市长说:“好吧,我说。听好了,这里可是有证人的,你妈妈,哥哥都是。 我吸烟吸了有三十年了,那天我回来,你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题就是要我戒烟, 你把我一天一包烟先减为了一天十支,再后来就是五支,现在可是一支也不让我抽 了。我真是被你管住了,这可是你妈妈说了我几十年也没成功的呀!”李小燕娇声 道:“爸——” 玛丽有些感动地看着这一家人,说:“小燕,你真好。” 柳萍给玛丽拈菜,说:“尝尝这个吧。”玛丽说:“谢谢。”柳萍问:“好吃 吗?”玛丽说:“味道真不错。”李小燕说:“爸爸又得表扬了。” 柳萍让玛丽尝了好几样菜,玛丽觉得味道都挺好。 李市长说:“原料准备好了,主要就是个搭配和调味,要掌握分寸,什么东西 不能多,什么东西不能少。装盘时要造型,看着舒服。” 玛丽看着邹国定说:“邹律师,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邹国定说:“请吧。” 玛丽说:“我注意到,这几年,中国加快了法制建设的进程,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 但与西方的法律相比,我觉得中国的法律仍然缺少一些最基本的东西。”邹国定说 :“玛丽小姐,你能够说得更清楚些吗?”玛丽说:“中国对人权还是重视不够, 还有对知识产权保护不力,司法的独立也还只是纸上的东西。” 李小燕觉得这几个问题提得实在太尖锐,李市长也希望邹国定的回答能有说服 力。大家都看着他。 邹国定淡然一笑,说:“玛丽小姐,我不否认你说到了一些现象,也不否认我 们在这些方面的不完备性。但我觉得我们之间真正的分歧是出发点不同。你是站在 你们的国家,用你们的法制、伦理、道德观念来看我们这样的一个东方古国。中国 是一个还处于低级阶段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国有十三亿人口,占世界的四分之一, 可是中国只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我们既要生存,又要发展。生存是第一位 的,在一个资源有限的国家里,我们解决了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的吃饭问题,这个贡 献对于世界来说应该说是巨大的。同时,我们在想尽一切办法发展,要跟上世界的 先进国家,我们要克服你们想像不到的许多困难。难道你能苛求我们一切都是那样 的尽善尽美吗?我们希望自己做得好一些,更好一些,但一个国家在前进的路上, 她总不可能一帆风顺的。玛丽小姐,我相信,中国的未来是美好的,中国必将赶上 和超过世界发达国家。包括文明和经济生活。” 李小燕看出,玛丽听得很专心。 邹国定继续说:“连日本也没有抗住东南亚的经济危机,可是我们中国抗住了。 我们的人民币没有贬值,国家经济仍然保持着8%的增长势头。因为中国是一个伟大 的民族。” 李市长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趁柳萍不注意,他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玛丽说:“邹律师,我很喜欢听你说话。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的法律是 无罪推理,而你们则是有罪推理。我们法律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保护每一个人不 受伤害。” 邹国定笑笑,说:“玛丽小姐,你说的是过去,不是现在。我们认定一个人有 罪无罪,是看事实本身,也就是人证,物证。过去我们律师介入案子,是在检察院 将调查的案子送达法院七天之内,现在,我们可以在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采取强 制措施时就介入了。前几天,我们就经手了一个重大案子,死了人,是与公安部门 的调查同时介入的,我们的当事人在二审时被改判了。” 玛丽说:“小华对我讲过这件事,那个叫杨树林的工人,他的女儿被坏人杀死 了,还被碎了尸。是毒犯干的。这个工人要为女儿复仇,和他们打起来了。有个人 从楼顶上摔下去死了。是这案子吗?” 李小燕说:“是这件案子。” 玛丽说:“哦,不错,算是进步了。” 邹国定说:“谢谢。” 李市长在心里说,今天自己炒的菜味道真是好。 庄娅来到酒吧,一个人在这儿喝了很久的闷酒了。章进坐在另一张桌上,不时 看她一眼。她第一次感到,酒这种东西真好,它可以叫你什么都不去想。难怪,大 诗人李白为酒写了那么多好诗。“为汝能消万古愁”…… 庄娅一口喝干杯中酒,说:“老板,再来一杯。”老板走过来,说:“小姐, 你不能再喝了。”庄娅把一张百元大钞拍在桌上。老板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小 姐,你真的喝得太多了。”庄娅瞪着他,大声说:“拿酒!”老板示意两个侍者把 她架了出去,然后把她送上了一辆出租汽车。 章进也出来,上了车。 老板看着车开走了,长出了一口气。这姑娘,不是被人抛弃了,就是下岗了。 章进的车跟上。出租车到了报社,章进看着庄娅进大楼去了。 章进打电话:“向董,庄娅小姐回了报社。”向羚说:“好的,我知道了。” 章进坐在车里等了半个小时,庄娅再没有出来,才开车回去了。 下班很久了,杨树林还在车间里挥汗如雨地干着。房梓走来,说:“杨师傅, 别干了,回家吧。”杨树林说:“活儿没干完。”房梓说:“明天还可以干嘛。” 杨树林说:“好久没干活了。”房梓看着他。他明白师傅心里痛快。他终于又活过 来了。杨树林说:“在里面呆着不干活真难受。”伸出手。房梓把一把钳子递给他。 杨树林说:“房梓,我没有想到还能活着出来。要不是邹国定,燕子,还有赵大爷 ……我本来不想再上诉了,可他们……”房梓说:“我知道,邹律师是你的老同学, 他还是一位好律师。明天再干吧,活儿哪能一天就干完了。走,上我家去,我请你 喝酒。”杨树林说:“不,我回自己的家。”房梓说:“你家里,好,我送你回去 ……”不说了。 杨树林回到家里,他站在门口呆住了,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 房梓在身后对他说:“是刘婆婆她们帮你打扫的。” 工人们,邻居们,手里都提着一些东西进来了。有吃的,用的。杨树林看着他 们,看着这一切,“咚”地一声跪下来了。 杨树林看见阳台上,月季花又变得鲜活了。 吃完饭,玛丽听李小燕弹了一会儿琴,大家再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后,李市长 一家人送别玛丽小姐,玛丽与李市长握别,与柳萍吻别。 玛丽说:“谢谢你们,今晚我过得十分愉快。晚安。”李市长说:“愿你在常 佳的每一天都过得愉快。” 李小华随玛丽上车。两辆车离开了。 李市长说:“柳萍,喜欢这位美国小姐吗?”柳萍说:“人长得漂亮,有礼貌, 谈吐有学识。”李市长说:“还有呢?”柳萍说:“很精明。”李市长问:“何以 见得?”柳萍说:“小华一直想问她对投资柳条坝小区的看法,她一个字不吐。” 李市长说:“人家也是博士嘛。有其父必有其女呀!”柳萍说:“你想套我的那句 话,我不说了。”李市长说:“你不说,我可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了。”柳萍说: “是吗?你呀!”李市长说:“这姑娘能客观公正地看问题,这一点不错。”柳萍 说:“人家不由你提拔,我们是相媳妇。” 李市长哈哈地笑起来。 李小燕送邹国定从家里出来。路上很安静,没有行人。两人走了一阵。 邹国定终于开口了:“小燕,这位美国小姐玛丽,你对她印象如何?”李小燕 说:“比我以前想像的要好。人漂亮,有身份,有钱,我以为她一定是一个盛气凌 人的人,没想到她却很温和,很有修养。”邹国定说:“是好得多吧?”李小燕笑 道:“邹老师,她同哥坐在一起,我看着真是很般配的。我一会儿想着她成了我的 嫂子,一会儿又想着庄娅姐是我的嫂子。真是的,都好。”邹国定说:“你呀!你 哥不能两个都要吧?”李小燕说:“哥怎么办呢?”邹国定说:“别杞人忧天了。 别送了,你回去吧。”李小燕说:“还早,再走走吧。” 两人走,只听见皮鞋敲击地面轻脆的脚步声。都不再说话。多喝了几杯,邹国 定感到心里有点儿发热。李小燕不时看邹国定一眼。邹国定感觉到她有什么话要对 自己说,可他没有问她,他忽然感到了自己的心里有点儿乱。深夜,有一位年轻漂 亮的姑娘陪伴在身旁,可以闻到她的发香,体香,又有哪个男人不心儿发颤?微风 阵阵吹过来,如同一只小手在抚摸脸庞。远处,有人在弹琴,是甜蜜的爱情乐章。 邹国定听见了自己的沉重的脚步声,听见了李小燕的轻巧的脚步声。 李小燕站住了,静静地看着邹国定,突然说:“邹国定,我喜欢你。” 邹国定紧张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李小燕突然紧紧地抱住了他。 邹国定呆住了,不知所措。他感觉到李小燕的双乳热热地贴紧了他,她的头发 在他的脸上抚弄着,她的身子在微微地战抖着。他伸出了双臂,往回收,就能紧紧 地抱住她,低下头去,立刻就能吻住她的红嫩的樱唇。一股热血冲上了他的头顶, 使他无法自制。他突然看见了一双眼睛,那是向羚的眼睛,她死死地盯着他。他终 于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这样做。好久,他才拍拍李小燕的肩,艰难地说:“燕子, 别,别,别这样。我……” 李小燕把头埋在邹国定的胸前,低声说:“邹国定,我真的喜欢你,好喜欢好 喜欢,我从来没有这样地喜欢过一个人……”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轻声道:“吻 我。” 邹国定看着她,感到心乱如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小燕会这么大胆,但他 终于把她的手拿开了,声音有点儿发颤:“燕子,你,回去吧。” 李小燕呆呆地看他,说:“我,不好吗?” 邹国定说:“不,你好,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 李小燕说:“那你为什么不要我?” 邹国定说:“我不能,不能够……” 李小燕不能接受邹国定对她的这种爱情举动的反应,他残酷地拒绝了她。她呆 呆地看着他一阵,放开手,倒退了几步,猛地转身跑了。 邹国定不由自主地追了几步,站住了。慢慢转过身往回走。他在心里大声地骂 着自己,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他猛地发现,自己的潜意识里,是喜欢她的。 她年轻,善良,聪明,漂亮…… 远处开来一辆车,慢慢停下来,车窗滑下,向羚坐在车里。 向羚说:“上车吧。” 邹国定上车。向羚把车开走。他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大口。他感到心还在咚 咚地逛跳。他不敢看向羚。 向羚奇怪地打量他一眼,说:“从李市长家里出来吧?” 邹国定点点头,把车窗摇开,把烟气吐出去。 向羚又问:“玛丽小姐去了吗?”邹国定说:“去了。”向羚说:“对这位小 姐印象怎样?”邹国定说:“很精明,是你的一位对手。”向羚说:“什么意思? 我是要与她合作的。”邹国定说:“我是说,也是一位不简单的女人,你要小心对 付。”向羚说:“谢谢。玛丽小姐明天去看柳条坝没变吧?”邹国定说:“没变。” 向羚说:“没变就好。” 车子开一阵,向羚突然说:“李小燕是看见我的车来了才回去的吧?”邹国定 说:“说什么呢?向羚,你也会吃醋呀?”向羚说:“我吃醋?”大声地笑起来, “邹国定,要是真有这么个漂亮的女孩子喜欢你,我把你让给她。”邹国定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向羚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嘛。”邹国定说:“别激我。” 向羚说:“还真敢啦!” 车远去了。 回到家里,邹国定和向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向羚要黄妈为他们泡来了茶。 邹国定看出,向羚有话要对他讲。 果然,向羚说:“龙天浩同我签了约,他包下了我的‘未来世纪’工程。”邹 国定说:“这么快?这可是你的柳条坝重点呀!”向羚说:“几十年了,龙天浩我 比谁都清楚,我能吃住他。”邹国定说:“他愿意带资金入场吗?”向羚说:“这 是谈判的基本条件。”邹国定说:“这几年,我与他的交往也不多,但我听说过, 有时候他的心也很黑的,什么事情都敢干,你要多长个心眼。”向羚说:“谢谢你 的提醒。”邹国定说:“不早了,睡吧。”向羚说:“你先去睡吧,我坐一会,明 天的事还得想想。”邹国定说:“那我不打搅你,只是别坐太久了。”说完这话, 他就起身上楼去了。 向羚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她知道邹国定是柳萍请了去做陪客,忙完公司的事情 后,她是专门去接邹国定的,李小燕扑到邹国定怀里那一幕她没有看见,她只看见 有一位姑娘离去的背影。她估计那位姑娘一定就是李小燕。这一段,她事情实在太 多,太忙,真没时间来想想丈夫和李小燕天天在一起,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李小燕 没有男朋友,人长得漂亮,如今这样的女孩子不少喜欢成熟的男人,年龄大一些, 有无家庭并不十分在意,今后可得注意了。老师和学生朝夕相处,处出感情来的不 少。这个李小燕,可别真喜欢上了国定哦! 向羚坐一阵,走出屋,来到花园里。 月亮在浮云里穿行。她抬起头来看一阵。她又想到了那件大事情。显然,为玛 丽小姐明天要去柳条坝,她的心里极不平静。 邹国定没有睡下,他站在窗口看着老婆。他有些忐忑不安。她看见自己的时候 是来了一会了呢,还是刚到?如果她早来了,她就一定看到了李小燕扑到自己怀里 那一幕,自己浑身是嘴也是说不清楚的。从刚才她轻松的态度来看,她没有看到。 邹国定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也想到了玛丽明天要去考察柳条坝,向羚一定还在 考虑这件事情。他在心里说:“她做点事也不容易哦!” 向羚回到屋里睡下时已是深夜一点钟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