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把心掩藏在密林的冰雪之下,却躲不过心痛的折磨(2) " 手指头!" 诺莱尔先生惊觉地重复道,这似乎勾起了他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他想了想,但是没有想出任何结果:" 詹光是否描述了包围着斯特兰奇的那种黑 暗?有没有什么线索能帮助我们理解这种现象?" " 没有。他见过斯特兰奇,斯特兰奇让他给您捎个话,说他就要回来了。这 就是信里的主要内容。" 两人都陷入沉默。诺莱尔先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在梦中,他有好几次听见 拉塞尔斯在黑暗中悄声地自言自语。 半夜时,他们在温斯福德的海伊考克客栈换马。拉塞尔斯和诺莱尔先生在小 客栈的公共客厅中等候。这是个简陋的大房间,四壁嵌着木板,地面铺着沙子, 房间里有两个大壁炉。 门开了,奇尔德麦斯走了进来。他一直来到拉塞尔斯面前,质问道:" 听卢 卡斯说,詹光写来一封信,提到他在威尼斯的情况?" 拉塞尔斯半侧过头,但是并没有看奇尔德麦斯。 " 我能看看那封信吗?" 奇尔德麦斯问。 " 我把它落在布鲁顿街了。" 拉塞尔斯说。 奇尔德麦斯显得有些诧异。" 那好," 他说," 卢卡斯可以回去取。我们为 他租一匹马,他能在我们到达无恸修院之前赶上我们。" 拉塞尔斯微笑着说:" 我刚才说布鲁顿街,是吗?可是,你知道,我想那封 信并不在那里。我肯定是把它落在查塔姆的那家小旅店了,就是我等詹光时住的 地方。店里的伙计收拾房间时,恐怕早就把它扔掉了。" 说完,他又转身向火去 了。 奇尔德麦斯冲着他的背影怒视片刻,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一个男仆进来,报告已经收拾好两间卧室,热水、毛巾和其它必需品均已备 好,请诺莱尔先生和拉塞尔斯先生准备就寝。" 先生们,走廊里黑灯瞎火的,我 给您二位各备了一支蜡烛。" 他笑呵呵地说。 诺莱尔先生拿了一支蜡烛,沿着走廊往卧室走(这里确实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奇尔德麦斯闪了出来,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是怎么想的?" 他咬牙切齿 地低声说," 没见到那封信,怎么能离开伦敦呢?" " 可是,他说他记得信的内容啊。" 诺莱尔先生辩解道。 " 哼!于是你就相信了他,是吗?" 诺莱尔先生没有说话,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当他洗脸洗手的时候,不经意间 从镜子里瞥见了身后的大床。那是一张厚重的老式大床——正如许多客店里的床 铺一样,摆在狭小的房间里更显得大得出奇。四根红木雕花床柱、高大乌黑的床 架顶篷,以及四个上角插着的大蓬黑鸵鸟毛,都给这张床增添了一种类似葬礼的 色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带进这个房间,提前看一眼自己的坟墓。他的心 头升起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就像白天在税卡前看着那3 个女人时的感觉一样 ——似乎一切都已发展到了尽头,他能选择的机会早已用尽,再也不存在任何变 数了。当他年轻的时候,他选择了一条人生之路,但是,当这条路走到尽头的时 候,却没有通到当初他所向往的目的地。他正在回家的路上,可是,家已经变成 了一个恐怖之地。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在那张黑色的大床边,他忽然想起 自己为什么从小就不喜欢黑色:黑色是属于约翰·乌斯克格拉斯的颜色。 不要遗忘,永生永世, 请不要把我遗忘。 荒野上,星空下, 渡鸦王的追随者在流浪。 他匆匆走出卧室,回到公共客厅的温暖明亮之中。 6 点钟刚过,天际绽出了灰色的黎明;严格说来,这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黎明。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灰蒙蒙的天际飘落,在这灰的天、白的地之间,万事万物消形 隐迹,只有那悄无声息的雪花,旁若无人地飘洒。戴维浑身披着厚厚的雪,倒像 有人在他身上抹了一层石膏泥,准备为他制作蜡像一般。 整整一天当中,驿马换了一拨又一拨,拉着他们的车子穿过漫天风雪;他们 在一家又一家小客栈里喝下热饮料,稍事休息,然后又继续出发。车夫戴维和骑 马随行的奇尔德麦斯无疑是一行人中最疲劳的,而且享受不到片刻的休憩——每 当别人喝着热饮在歇脚时,他们总是在马厩里和客栈老板争吵着关于马匹的事情。 在格兰丹姆,小客栈的老板把奇尔德麦斯惹火了,因为他非要把一匹瞎马租给他 们。奇尔德麦斯发誓赌咒,绝不接受这样的马;那客栈老板也发誓赌咒地说,这 是他最好的一匹马了。鉴于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只好租下了那匹瞎马。后来, 车夫戴维评价说,那牲口确实不错,吃苦耐劳,而且极为顺从,因为除了主人的 口令之外,它没有别的办法知道该往哪里走。到达塔克斯福德的" 纽卡斯尔纹章 " 客栈,车夫戴维再也坚持不住了,只好被留在那儿;奇尔德麦斯说,戴维已经 在风雪中赶了130 英里的车,这会儿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奇尔德麦斯雇 了一个驿车夫,大家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