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蝶变(47) 我失败了,在外面碰得头破血流。或许这正是母亲所希望的?也许母亲希望 天下的女人都跟她一样?一方面寄生在男人身上,一方面对男人采取极为仇视的 态度? 但我回来没多久,就发现母亲并没有像以前那么仇视男人了,至少没有像她 口头上那么仇视男人。因为,她,找了一个男人。 那天中午,我从网吧回来,打开大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我随口叫了一声妈。 没人回答,我以为屋子里没人,就进了自己卧室。我坐在卧室里的镜子前发呆, 我不知道我现在一天到晚除了上网还能干什么?可上网我也没有一副好心态了, 在网上我简直像一只吠日的蜀犬,到处乱叫乱骂,处处挑起战端。在一个公共聊 天室里,我可以同时跟六七个人开战。总之,我一见到不入眼的网名就出言讥讽。 天知道我怎么会那么能骂?我都惊诧我这方面的才能,那天去看肖兴,我怎么就 没有骂他一个狗血喷头呢?!我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懦弱呢?如果我能像骂网上 的男人那样骂他,那才解恨呢。我想我的泼辣是来自我母亲的遗传,而我的机智 则是继承了我父亲的优点。我网上的语言往往是绵里藏针,却针针见血。吐词用 字总要高人一筹, 到最后,那些被骂的人都会气得哇哇大叫,秽言污语像吐大便似的吐一堆。 这时管理员会毫不留情地把他们当大便一样清除出去。我就这么一个聊天室跑到 另一个聊天室,像清理垃圾一样把那些让我皱眉的网名清除出去,我当然没这个 权限,我只有先激怒他们,让他们口吐秽语,然后让管理员去清除他们。如果哪 个男人胆敢对我起色心,那他就更没好果子吃。我要羞辱得他无地自容,就算隔 一张网络,也要让他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下去。 骂人的过程是充实,而一旦从网上下来,我就空虚得莫可名状。就比如现在 这样,只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我发现自己已有老的迹象了。我的眼神不再 是青春飞扬的那种,空洞中饱含着厌倦。我的眼圈也黑黑的,眼角似乎也有皱纹 出现了。 正在我发愣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客厅里有响动,我一惊,忙站起来把卧室的 门打开,这样就看见母亲正送一个陌生的男人蹑手蹑脚地朝大门口走。像《猫和 老鼠》里那只老鼠。那男人看着我,很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母亲看着我则有些惊 慌。她的衣襟披散,有点零乱,她的头发则零乱不堪。正是电影里某件事发生后 某个女主人公的模样。我当然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是女人而不是女孩 了,而就是我是女孩,我也会知道刚才在我母亲的睡房里有什么事在进行。这是 一种本能。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那男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一刻,他甚至试图要跟 我打招呼,但被我母亲用眼神制止了。我面无表情,轻轻地把卧室的门重新关上。 然后我听见大门一声响。我知道那男人出去了。 我把门轻轻插上,然后在床上躺下来。对这件事,我不知作何感想。母亲今 年已经四十六岁了。我不知道书上说的更年期她是否已降临在他身上?她是否还 有找男人的生理需要?或者仅仅是出于心理需要?如果真的需要,为什么离婚七 年,她现在才找男人?唉,躺在床上,我轻轻地叹了一声。 有敲门声,是犹犹豫豫的那种,有点像母亲此时的心情。我没理它。母亲的 敲门没坚持几下,就停止了。我听到她窸窸窣窣地离开。大约过了不到一小时, 她又来敲门,这次的敲门声比开始理直气壮多了。她在外面叫我吃饭。这时我才 发现自己的确还没吃中饭。 我站起来,跟着母亲去了餐厅。饭菜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我端起碗就吃,不 怎么好吃,显然母亲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放在饭菜上。 母亲吃着吃着,突然轻轻叫了我一声,她说:欣妹子…… 我抬头看着她。母亲的嘴巴动了动,却没有把话说出来。我只好又去吃饭, 母亲的眼泪就流出来了。我皱了皱眉头,继续吃饭。母亲咽哽说:欣妹子,我不 容易啊,我活得不容易啊。说着她从喉咙里吐出老大一口痰来。我的眉头皱得更 紧了,我说:算了吧,刚才我什么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