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张扬地挥霍自己的青春,仿佛这是花不尽的金山。牛小玲这代女孩,对工作是 那么的不认真,什么事情做几天不想做就不做了。她们经常被老板辞退,也经常炒 老板的鱿鱼。她们使用各种情绪来调解身心,虽潇洒自由,却也有几分无奈。 今天好像小玲又有点闹心。牛大娘和牛大爷包饺子,她也没出来帮忙。 牛大爷喊她:“小玲啊,快来帮帮忙,我和你妈俩人忙不过来。”叫了两声, 小玲也没有反应。老牛对老伴说,“她妈,今儿咱闺女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打蔫 儿,饺子都打动不了她,是不是跟小对象闹别扭了?” “不会吧?昨天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平时这孩子一遇上吃点好的像狼似的, 吃饺子没个三五十挡不住哇。看来是女孩子到了闹心的年纪,看这个挺好,看那个 不赖,挑来挑去挑花了眼,最后选个最次的!跟我年轻时候一样。”见牛大爷一瞪 眼,牛大娘赶紧岔过去说,“小玲呀,饺子快包完了,你帮妈煮,今天的饺子是三 鲜馅儿的,虾的比例特别高!” 牛大爷也帮着嚷:“快出来呀,饺子的数量有限,欲吃从速,过时不候!” 牛小玲推门出来:“让我清静一会儿行不行?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们能不能 有点更高的追求!” 牛大娘说:“怎么说话呢?这追求还低呀?放在旧社会,过年兴许还吃不上一 顿饺子呢。今天我豁出去了,放了半斤多虾。” 牛大爷抱怨:“你不过了?半斤多!那得香成什么样呀!我40岁以前根本就不 知道虾是什么味儿。咳,小玲他们是赶上好时候了。” 牛小玲却不认账:“我赶上什么好时候了我?我虽然近几年逐渐熟悉了虾的味 道,顶多也是臭鱼烂虾。我的命好苦,还不如旧社会地主家的丫头呢。” “有吃三鲜馅儿饺子的丫头吗?没听说过。” “人家地主家的丫头好赖不济也算门职业,弄好了还能直接转正成地主婆,再 生个小地主,一辈子吃香喝辣的。我倒好,一不算失业二不算下岗,我叫待业青年, 想受压迫受剥削都没个地方。” 牛大爷说:“咳,就想找点活儿干啊,我当你闹什么心呢。” 牛大娘说:“哪儿还混不上口饭吃?明天妈到厂子里去看看还有没有接班照顾 的名额,凭我这张老脸……” 牛小玲说:“接你们班?让我以后也跟你一样,嫁个穷i 人,我,我还不如去 当三陪呢。” 牛大娘说:“当然不能嫁个穷工人了,最损也得嫁个工会主席呀,看看你妈我, 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牛大爷气得嚷起来:“你们俩给我住口!你们什么阶级感情,又想当地主婆, 不愿嫁穷工人,穷工人怎么啦?我不是照样保证你们温饱幸福。茁壮成长嘛。” 牛大娘说:“老牛,我这不是安慰孩子嘛,你较什么劲呀?” 牛小玲看爸急,也卖乖说:“爸,您老别生气,我是希望找个好工作,有个好 前途,让您和我妈能有个幸福的晚年嘛。看别人都有了着落,我着急呀。” 别管多着急,牛小玲还是造饱了一肚子饺子,然后去找她的男朋友金老二。金 老二垂头丧气地对小玲说:“玲,你哥哥我命苦哇,今后拿什么养活你呀?” 牛小玲一扭头:“谁用你养活呀?还说不定谁养活谁呢?” 金老二却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实在要养活我我也没意见。” “想美事儿吧你!别烦我啊,我正憧憬着呢。” “你还有东西憧憬啊,我可是废了,别说明天了,今天我都过不去。” “你这是怎么了?钱包丢了?” “这和丢钱包差不多,我们头儿横竖看不上我,有事儿没事儿找我的麻烦,我 一气之下把公司给炒了,我不干了!” “好样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啊,你被炒鱿鱼啦?下岗了?” “我也不想这样,可我们那公司太不像话,老板心忒狠,把人往死里使,一天 不干够十个钟头,死活不让你走。” “好,太好了,我还以为这世上就我一人不幸呢,听了你的遭遇,我这心里就 平衡多了。” “人家倒霉你也不说安慰安慰,还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过分了 吧?” “有什么过分的?安慰你?还不知道谁安慰我呢,你没听说过,解决不幸的最 好办法就是去发现比自己更不幸的人。” “我知道了,我就是那更不幸的人。你有什么倒霉事儿也说说,让我心里也平 衡平衡。” “别提了,我都毕业好几年了,原来的小姐妹都有了归宿,就我飘着呢。” “你的确挺不幸的,可跟曾经拥有和一无所有,受伤害的程度不一样啊。” 金老大见到兄弟金老二,就过来搭个话。 “你们俩这儿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金老二张口就顶他:“谁鬼鬼祟祟的了?我们光明正大,脚歪不怕鞋正。” “哟,哟,还不好意思了。你们俩那点事儿,弱智都能看出来,跟我就别装了,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大哥呀。” 金老二说:“我们俩……不瞒你说,小玲没工作,我这儿也刚把工作辞了,我 们这叫两只鸳鸯同命鸟,一对蝴蝶可怜虫。” 牛小玲说:“一边凉快儿去!有你那模样的蝴蝶嘛?大哥,你有什么好招吗?” “既然问我了,那我就说说。根据你们俩现在的情况,有两条出路可以选择。 第一出路就是走出去,到改革开放的最前沿——特区,深圳、珠海什么的,啥叫特 区呀,就是特别好混的地区!” 金老二说:“还好混呢?那是十几年前,我恨自己晚生了几年呀,没赶上第一 拨开发,现在那儿的好职业全有主儿了,前几天特区到咱这儿招人,硕士以下的不 予考虑,这不是种族歧视嘛?” 牛小玲说:“听你这么一说,像我这样的要去特区不做打工妹就得卷铺盖回家 了。好赖不济我也是国家正式职高的毕业生呀,不去,就是特区请我我也不去!” “你放心,没人请你!特区不行,可以去西部呀,开发西部是说着玩儿的?大 把的机会等着你们呢,你们放心,现在去绝对能赶上第一拨开发。行了,就这么定 了!” 金老二说:“大哥,开发西部的事儿我也听说过,西部现在最需要的是人才和 资金,我那点资金也就够喝瓶啤酒再对付个拉皮啥的,不过人才嘛我还是算的。” 牛小玲说:“别听他煽乎,没上几天班就叫人给炒了,有这样的人才吗?还是 等人家西部开发完了以后再说吧。” “你们这帮小鬼呀,好的地方去不了,艰苦的地方不愿去,早晚得露宿街头。 看来,实在不行只能出国了。”金老大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牛小玲说:“实在不行才出国?说梦话呢你?哪儿那么容易说走就走?” 金老大说:“我倒是有一哥们儿专门往国外倒腾人,我帮你们问问。” 听说能出国,这几天金老二和小玲就猴上了金老大。 金老大信誓旦旦的:“放心吧,顺利地进行着,我们场面人说话从来都是算数 的。对了,现在有几种选择供你们参考,第一呢,给你们办所罗门群岛、巴哈马群 岛或者汤加、巴巴多斯这一类介于第三世界和第二世界之间的岛国,别看地方小, 听说在那儿挖鸟粪都能发,怎么样?” 金老二说:“嘴上长痔疮一一新鲜!让我漂洋过海去挖鸟粪?算了吧,要挖鸟 粪我家门口有的是,还不如刷盘子呢。咱们还是找个有点名的,也不白出国一回。” 牛小玲说:“金哥说得对,还是去个有点名的国家,丢了也好找。” “嗯,那就非洲吧,富饶神秘的土地呀,刚果。索马里、塞拉利昂还有安哥拉, 都是一铲子下去能挖出钻石的地方。” 金老二说:“能挖出钻石比挖鸟粪强,可我从电视上见了,那地方连联合国维 和部队都敢绑架。大哥,你看就我们俩这小体格,可能钻石没见着就先让人给喂狮 子了。那钻石再值钱,也没自个儿命值钱呀,是不!” 金老大瞧不起地说:“你说你哪儿像个男子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想发财就得豁出去,有什么呀,不就是一条命嘛!” “只要有钱,命我豁得出去。我是担心小玲,听说那地方对女俘虏不光先奸后 杀,高兴了就当下酒菜给吃了,我怕一个人回来没法儿交代。” 牛小玲说:“用不着你交代,还说不定谁吃谁呢!合着我们千里迢迢上外国玩 儿命去了?大哥,我们出国不光是为了钱,主要是想开开眼界,学点儿东西,就不 能考虑考虑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我挺喜欢欧洲,历史悠久、物质丰富,巴黎、伦 敦。罗马我都能凑合。” “对,对,我也喜欢欧洲。” 金老大缓缓地说:“关键是欧洲喜不喜欢你们!欧洲要是好办,我自己早去了, 现在出国无非就是为了挣钱和移民,对吧?欧洲大都是非移民国家而且挣不到什么 钱,那是花钱享受的地方,我看实在不行就去美国或加拿大吧。” “就去美国。” “加拿大也对付了。” “美国和加拿大都是移民国家,青春无价宝呀。就说小玲这条件,到了那边, 几天就能傍一外国大款,尽快生几个孩子,地位一稳定,混个‘绿卡’,拿着美元, 没事儿回国捐个款、扶个贫,也搞个什么工程那什么感觉?” 金老二急眼说:“她傍外国大款,我往哪儿放呀?刷盘子?流落街头?” 牛小玲却说:“金哥,我要是有了钱还能叫你流落街头?到我们家刷盘子去, 亏不了你,工资按管家的标准定,满意了吧?” 金老二恼怒地说:“现在除了狗谁还对人这么亲呀?少叫我金哥。” “啊呸!我说金老二,你真是狗配猪——稀里糊涂。你的条件也不差呀,年轻 力壮、血气方刚,就不能娶个富婆给她看看?找那种死了丈夫的,年过八十的,病 人膏育的,等富婆一死,你就是富翁呀!到那时候,你回国投资建厂,东西南北部 一块儿开发,那什么劲头?” “听大哥这么一说我还真得长志气,我还就不信了!这富翁我当定了!” 金老大说:“当不当富翁那是以后的事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做好家里的工作, 说服他们拿出钱来,出国可是要花银子的!” 小玲决心要拿下老爸老妈。 老妈先向她报喜信:“小玲呀,今天妈跑了一天,你的工作问题总算有了眉目, 厂里的服务公司答应试用你,也算间接接我的班了。” 牛大爷也说:“老伴,还是你行,厂招待所让我等信儿呢,服务公司总比招待 所体面一些,明天我就回了人家。” 牛大娘说:“你再等等,看看两边谁给的工资高,找工作不能单看社会效益, 还要看经济效益。” 牛小玲一口把他们的好心全否了:“妈,爸,你们不用替我操心了,我已经想 好了,我准备和金二哥一块儿出国,挣外国人的钱去,也算出口创汇吧。金大哥帮 我们办手续也办得差不多了,你们准备钱吧,算我借的,今后我加倍奉还。” 老两口听说老闺女要出国,可炸了,一个问:“出国?你这是做哪门子妖呀?” 一个说:“出国!那可不行,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干哈不行?别人能出国我怎么就不能?而且我去的是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 是去学习外国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将来更好地报效祖国。” “祖国用不着你报效,你还是先报效报效我和你爸吧。我把你生下来,带你学 走路,教你学说话,送你去读书,让你学文化,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牛 大娘说着说着掉了眼泪。 “我又不是不回来;我就真的不回来,还不能把你们接去呀?出国可是关系到 我一生的大事,可以让我学好外语,锻炼身心,前途美好,光宗耀祖,精神文明和 物质文明双丰收,你们怎么就不理解呢?” 牛大娘气得哭着说:“你少跟我整景儿!你一贯好逸恶劳,不思进取,见钱眼 开,无情无义,你出国那是肉包子打洋狗——能回来才怪。在国内照样可以学好外 语,照样可以锻炼身心,照样可以前途美好,照样可以光宗耀祖,照样可以……我 上辈子是造的什么孽呀?叫我老来无靠,三长两短呀,叫我人才两空,家破人亡呀。” 牛大爷劝老伴:“老伴,冷静点,女儿出国也不一定是坏事……” “不是坏事,还是好事?都是你惯的,平时她就思想落后,到了国外还不得蜕 化变质,沉沦堕落,我是放心不下呀我……外国多乱呀,贩毒杀人,校园枪击,种 族歧视,菜温斯基,那是人待的地儿吗?” 牛大爷只好又劝小玲:“小玲啊,你再想想,出国未必就是好事……” 牛小玲伤感地说:“新鲜,出国不是好事什么是好事?多少人做梦都想出去。 我一贯要求进步,五讲四美,到了国外我更要扬长避短,发扬光大。说实话我也舍 不得你们呀……”牛小玲咬了咬牙,决定来点邪的,一狠心说,“反正我想好了, 我用青春赌明天,我用真情换此生,我要潇洒走一回!如果再拦着我,我就离家出 走,永不回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你可别后悔!我现在去找金二哥商量签证的事 儿了,你要是不给钱也行,那我就去卖血!如果还不够,我就去卖身!” 牛大娘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金老二和小玲抓紧练习英语,为出国做准备。 金老二有了点进步,就吹牛说:“怎么样?听听我这发音,标准的伦敦音。现 在我想问题都是英语思维,看问题都是美国眼光,还没出国呢,我这眼珠子就有点 儿发蓝。” 牛小玲说:“我看你提了双捡破烂儿的眼睛满地寻找美元。说你什么好呢?我 真后悔在学校上英语课的时候净传纸条了,现在学起来真费劲。” “传纸条?给谁?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谁见不得人了?我是替别人传纸条,你睛说什么?” 金老大迈着方步走了过来。 牛小玲忙问:“大哥呀,情况怎么样了?顺利吗?” 金老大灿然一笑:“还用问,也不看看是谁在主持日常工作?行家一出手就知 道有没有。听着,现在国内的形势是这样的,你们俩的所有材料都办妥了,家里也 都勉强表示了支持,这当然要归功于你们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国际形势呢,美帝国 主义现在很嚣张,你们俩这情况一般不会给签证。” 金老二说:“美国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请我去我还得考虑考虑呢,才200 多 年历史就狂成这样,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嘛。” “你们不也是冲那两个臭钱去的嘛。经过多方面分析,最后决定给你们办留学 加拿大,你们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金老二说:“没意见,没意见,加拿大好,地!”人稀,地大物博,地肥水美, 地……白求恩是那儿的吧?“ 牛小玲也说:“我早就说加拿大比美国好,那儿华人多,不排外,活儿好找, 而且签证容易。” “谁说签证容易?天下乌鸦一般黑!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都差不多,你们俩赶 紧准备准备吧,明天上午签证。” 女儿办签证去了,牛大娘用毛巾裹头,病殃殃地为小玲收拾行李,看着小玲幼 时的照片百感交集。 听到开门声,牛大娘猜是小玲回来了。 牛大娘抬起头,问女儿:“小玲,完事儿了?什么时候走?” 小玲扑到牛大娘怀里,放声大哭。 牛大娘说:“怎么了?怎么了?舍不得走了是吧?” 金老二忙说:“牛大娘,洋鬼子说小玲移民倾向严重,给她拒签了。” 牛大娘心中一喜:“拒签了?没事儿,没事儿,不叫去就不去,咱还不希罕呢。” 牛小玲抽泣着:“可是,可是他,金二哥他签成了。” 牛继红插嘴说:“啊!凭,凭什么呀?拒签也应该拒他金二呀,我妹妹哪点儿 比他差呀?这不是明摆着的重男轻女嘛。不成,我得找他们使馆讨个说法去。” 金老大进屋就擦头上的汗:“哎呀,累死我了。老二,你怎么谢我?这是你的 机票,这是帮你换的美元,这是出境检疫证;这是小玲的,机票、美元、出境检疫 ……”这时他才发现众人神色不对,“怎么了?恋恋不舍是吧?现在哭早点儿,到 机场再哭。” 金老二只好说:“大哥,小玲没签成,这就把我给签出去了。” “有这事儿?要说这洋鬼子也是,一只羊是赶,俩羊也是放,就把他们全签出 去又咋了?” 小玲悲痛欲绝,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任众人焦急地敲门,就是不开。 金老二实在没招了,只好说:“你们先静一静,听我说一句。玲,你的柔情我 永远都懂,我把你看得很清楚。没有你,哥哥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中国陪你好不 好?” 小玲的哭声小了许多。但金老二说完这话,却也哭了起来。 牛小伟说:“没看出来,你小子挺讲究呀。哎,你哭什么呀?” 金老二说:“我没哭,是痛心呀,我是为以后不能回国投资建厂、报效祖国而 痛心呀!” 牛小玲的哭声又大了起来。 金老二的出国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牛小玲却一蹶不振。牛继红没办法了, 就在门外等金老二谈一谈。 金老二唱着歌回来了。 牛继红说:“你活得挺滋润呀?把你小玲美眉给忘了吧?” 金老二赌咒发誓:“当然没忘,忘了我是小狗。” 牛继红呵斥道:“别美化自己!要不是你提出来出国的馊主意,哪儿有这么多 事儿?” “我也没想到小玲是牛鼻子没环儿——牵不动呀!” “现在,我妹妹离精神病只差那么一点点了,你说怎么办吧?要是她有个什么 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大姐,冤有头债有主,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呀。怨也只能怨万恶的加拿大使馆 呀!” “这我管不着,你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还记得签证那天晚上你对小玲说的话 吧?你想出国没人拦着,不过走之前你得把我妹妹哄好,否则,哼!” “大姐,不带这样的,我哪儿哄得好呀?你也知道,我一直把小玲当女朋友看, 可她对我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这么说吧,小玲就从来没把我当回事儿。” “那是,我妹妹什么条件!可那是,那是从前!现在你小子的行情不是见涨了 吗?这几天我看见好几个贼眉鼠眼的小狐狸精花枝招展地去你家,当别人是傻子呢?” “你这么说我就不爱听了,小玲又不是我老婆,你又不是我大姨子,我就是真 交个女朋友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告诉你金老二,别以为你签证了就了不起,我一句话你就走不成,信不?说 说,你那学历证明和毕业证书是哪儿来的?现在全国打假,可流行举报。” 金老二紧张了:“好了好了,大姐,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玲妹妹就 交给我了。” 俗话说,心病还得心病医。小玲披头散发、郁郁寡欢地躺在床上,家里人怎么 也哄不好。 牛小玲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和朋友们都告完别了,出国的行头也买齐了,外 汇也换好了,机票也定妥了,可没想最后一步遭到拒签,她觉得没脸见人。 这时候,金老二被牛继红胁迫来了。 牛小玲骂道:“他还有脸来?忘恩负义的东西。” 金老二来了个诸葛亮吊周瑜:“小玲妹妹,听你这么说我心绞痛呀,妹妹的泪, 一滴我就醉;哥哥的心,一揉它就碎,我就是忘了我妈的恩也不能负了你的义呀。 咱俩是一对苦命的孩子,就像孤儿没了爹和娘……” 牛大爷说:“怎么说话哪?我和小玲她妈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哎呀牛大爷,我这不是把小玲从精神病的边缘往回拉呢嘛?这叫苦肉计,等 一会儿我再使美人计……” 牛小玲打开房门:“就你还使美人计呢?你就不怕我将计就计?你来得正好, 我还正想找你呢。爸,叫我妈把饺子端我屋里来吧,我要和他边吃边谈。” 金老二说:“对对,边吃边谈,我正好也有点饿了。牛大爷,别忘了给我拿几 头蒜。” 金老二和小玲边吃边谈。 牛小玲说:“说说吧,这几天到你家的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小狐狸精是怎么回事 儿呀?” “你说她们呀,还不是看我要出国了,行情见涨了,就扑上来了。以前对我带 搭不理、不冷不热的,从来就没把我当回事儿,现在来劲了,她们那点小心眼儿, 我全清楚,当我是傻子呀?我是大丈夫志在四方,何患无妻,等我在国外赚了钱, 出人头地……” 牛小玲打断他:“德行德行!我就看不惯你这小人乍富的样儿,你还没怎么着 呢,你怎么回事儿我还不清楚?浅薄!金二哥,签完证那天晚上你对我说的话还记 得吗?” 金老二说:“什么话?那天乱哄哄的说了好多话我哪儿还记得呀,你给提个醒 儿?” “你真是属耗子的,撂爪就忘。好,我给你提个醒儿,你说我的柔情你永远都 懂,你把我看得清楚,想起来了?” “哦,还是没想起来。” “你装糊涂是不是?你当时说你哪儿都不去了,就在中国陪我,忘了?” “是吗?我是这么说的?不可能呀,我记得我说要出国深造,将来回国投资建 厂、报效祖国什么的。” 牛小玲来了杜十娘痛斥负心郎:“好你个金老二,我算认识你了,你是郎心似 铁,我是红颜薄命;你是始乱终弃,我是一往情深。你以为我牛小玲会赖上你,男 人没一个好东西!哼!燕雀焉知鸿鸽之志,算我瞎了眼,走了神儿,崴了脚,闪了 腰,认识个白眼狼。我,我,你,你辜负了我,你伤害了一个纯情少女最真挚的心! 呜呜,呜呜……” 一番话,却说动了金老二。金老二深情地说:“小玲,我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心 呢?我承认我特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除了家人,国内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就是一想起你,想起我们在一起的耳鬓厮磨和打情骂俏,你是我惟一惦记的人,关 心的人!我在外面一立住脚,马上就接你出去。小玲妹妹,耍离开了,我才知道自 己是多么需要你,我的梦中不能没有你,即使黑夜永不再来!” 牛小玲听到这一番话,也受了感动,她扑到金老二的怀里:“我也是!金哥!” 金老二欲吻小玲,小玲却猛然推开他:“哎!你吃了几头蒜呀!” 他们决定结了婚再出国。结婚可够忙活人的,今天刚拿回来婚纱照。一进门, 见街道朱大婶和金大头、牛大爷正说话。 金老二满脸通红地说:“爸,牛大爷,我们回来了。” 金大头看着照片,夸了一番儿子,牛大爷夸了一番女儿。牛大爷说:“趁朱主 任在,你们俩赶紧去登个记,把结婚证领了,我这心也就塌实了。” 朱大婶说:“没问题,我先带你们小两口儿去街道填申请表,再去照相馆照结 婚像,去医院检查身体,顺便到‘计生办’开独生子女证明,然后去民政局交钱领 结婚证,最后到派出所迁户口,一周内全部拿下,怎么样?” 金老二说:“我出国的机票可是后天的,怕来不及了。朱大婶,拜托你了,帮 帮忙。” 朱大婶说:“好吧,咱们抓紧时间吧,小玲呀,你多大了?” “我6 月6 号就满21岁了!” “等会儿,6 月6 号你才21?不行呀,婚姻法明确规定女方要22岁才到结婚年 龄,你们这叫早婚知道吗?违法的!老牛呀,不是我说你,你也是老同志了,怎么 能跟组织上开这种玩笑呢?差点害得我犯错误。”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牛小玲只得又大哭一场:“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我妈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 呀!” 过了两天,满院的邻居千叮咛万嘱咐地送走了金老二,小玲默默站在门后,只 是悄悄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