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朵儿的迷狂(32) 六 出了一趟远门刚回来的万新民,觉得自已浑身精力充沛,一切都顺心顺意, 昨天一回到沙湖镇,就出去赌了个痛快,虽然输了,袋子里还剩几个人民币,可 以够他快活一阵子。他一边尽量拣街沿有阴影的地方走,一边想着前不久在榕树 头吃饭时看见的那个姑娘。" 唔!挺不错的一个妞儿。" 他见过她两次,从没有 最后那次印像深刻。当然,在远远的地方观察一个人总是没有近距离看得那么清 楚:淡黄色的吊带裙子!稚嫩的小脸儿涨得通红。知道自已魅力十足的万新民对 女人从来都很自负。遗憾的是,沙湖镇人人都知道他地头蛇的名声,正经女人对 他唯恐避之不及,找发廊姑娘们嘛,那可是要钱的。这对口袋里经常一文不名的 他来说,不能不相当恼火。不过,凭着一副好相貌,这总是使他经常比他身边的 那些兄弟们有更多的收获。 每天,万新民照例要把自已收拾得漂漂亮亮了才会出门。双腿修长,臀部窄 小,这身材与通常你在珠江大街上所见的那些本地的小个子男人的身材来说,是 太美好了些。他有一种极少见的印弟安人般的棕红色肤色。土豆形脸,五官协调 匀称,刚洗过的头发散发出啫喱水的味道。当他正儿八经地穿上一套像样儿的衣 服,就像今天他准备穿的这样,那他身上是不乏一个二十八岁成熟男人的那种迷 人魅力的,而这魅力即使对一个品味好的女人也是种极大的诱惑,因为这魅力有 时是很优雅和体面的,尤其是当他放荡不羁地显示出一个有经历的人的男子气概。 这真是令人惊奇,哪怕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 万新民曾经断断续续给人干过一些临时性的活儿,还跟人合伙做过一些生意, 但是,沙湖镇从来就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生意,而这些工作实际上他从来就 没有正儿八经干过,也从来就没有干上过一年。当万新民被最后一个老板炒了鱿 鱼之后,他觉得没有工作他也能活下去,而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及时行乐。 这是六月中旬的一天,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他一出门就遇到了几个熟人, 都是几个长辈。在沙湖镇,长一辈的人可不怎么喜欢这个整天东游西逛,都快叁 十岁了还没有找到老婆的家伙。不过,看在他作税务官的父母的份上,还是跟他 客气地打着招呼。他呢,也还懂得些礼貌一一在太阳底下跟他的邻居们主动点头 问好,一张被太阳晒成棕红色的脸膛气色好极了。五金铺的老板站在他摆满货物 的柜台后面,扬起手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 " 阿新,回来啦" 仿佛每个人都知道他出了趟远门似的。如果不能把他当一 个不受欢迎的人来得罪,那么就把他当作一个受人尊敬的人来招呼。这是小镇为 人处世的精明之道。事实上,万新民也像个受尊敬的人那样,把两根手指举到光 光的额前,向前一伸,向五金铺的老板潇洒地作了个军人的回礼姿势,一边嘴里 哼哈着" 嗨呀!嗨呀!" 从五金铺的前面走过去了。尽管他对在一个满是姑娘和 找姑娘的男人的大街上,五金铺这门行当是否有生意心存怀疑和轻篾。他笑得还 很灿烂呢。 兴旺饭店门前的古榕树下,陈光和大个子已经在那儿了,餐桌上已摆上四样 菜。大个子冲店子里喊了句: " 伙计,搬多一张椅子,再添一副碗筷!" 过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年轻男人。这两个人把衬衫搓成团拿在手上,甩着两条 粗膀子,光脚板底下拖着今年流行的人字形拖鞋。这些人跟万新民一样,都是这 镇子上的浪荡汉,每天不用事先约定就知道可以在哪儿找到对方。与他兄弟们看 起来不同的是:万新民从来不像其他们那样光着膀子,他总是尽量把自已收拾得 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地穿着烫得笔挺的长裤,或者往腿上套一条牛仔裤,脚里也 总是体面地穿着皮鞋,皮鞋擦得锃亮,普通话不标准,但在这帮连" 吃" 音都发 不准的酒肉朋友面前,已经够可以让他获得他们的钦佩了。 于是再叫上几个菜、从冰柜里刚拿出来的珠江啤酒送上来了。这五个人喝着 冰冻啤酒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聊天。 " 今晚别再去阿光那儿啦,小弟,你妈妈会把你管起来的。你已经没有钱再 输了" 万新民对后头来的一个年轻人说道。阿光是他们的另一个朋友,每天晚上 都有一伙人聚在他那儿赌博。 " 今晚哪儿也不去。不过,吃完饭我希望找个姑娘给我松松骨。然后回家睡 觉。" 小弟说。他是这伙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和大个子一样,这也是个漂亮的小 伙子,只是少了万新民的那种稳健成熟的心机罢了。这伙人中除了大个子、小弟 和万新民没有结婚其他都已结婚娶了老婆。但是这个小弟的家庭跟陈光一样,是 靠收房子租金过活的。他整天跟万新民厮混在一起,昨晚跟着他们到阿光那儿赌 了一夜,把这个月的租钱全输光光,现在只觉得又倦又困,浑身腰酸骨痛。 " 这是个好主意。" 陈光表示赞同。" 我也好久没有到我那个相好那儿去了。 也许我得该看看她去了,那对奶子还真是让我馋得紧要呢。" 其实这也正合万新 民的心意。矮仔光曾经说过,那个甜妞儿就在华发发屋。华发发屋还是他遭到阿 青拒绝跟他睡觉那次去过,后来再也没有去。 他们去到那儿的时候,李洞宾苦恼地坐在门口一张四条腿的长凳子上,守侯 着他的那份家业。他的腿已经康复了,连伤疤也没给他留下一个。不过最近几天, 李洞宾心急火燎地,皱眉头时还坐立不安,就像一只太阳底下烤光了眉毛的的公 火鸡。斜对面发屋的老板,用开发廊赚的钱,给他老婆在市里开了间美容店,听 说开得还很大;隔壁的那间,新近又招了几个年轻新鲜的姑娘,听说是从家里带 来的。这几天热闹得很,客人都跑到他们那儿去了。哼!他那家可是没有牌的。 他心里火烧火燎。不行!一定得想想办法。他就坐在那张长板凳上想办法的时候, 万新民这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 " 啊哈!老板,你好啊,今天天气不错,气色不错啊!" 万新民脖子上的脑 袋像只拨浪鼓在晃个不停,嘻皮笑脸地一巴掌拍在李洞宾肩膀上,把他拍得差点 从那张凳子上摔下去。政府和当地的地头蛇历来是经商者不能得罪的两类人,而 李洞宾比任何商人都更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因此,他表现得就像一个老道的生 意人所应该表现的那样:厚着脸皮来招呼万新民他们。尽管他心里对这几个人恨 得要死,只希望他们这次不要吃霸王餐。 其他人进了发廊。矮仔光一抬头看见茶色玻璃门上新贴上去的招工广告。" 老板,生意越做越大啦,你他妈又要招人了?" 原来前几天,阿兰离开了华发发 屋——沙湖镇的姑娘们愿意呆在哪家发廊是自由的——她有一个要好的老乡在上 平大街的另一头发廊,那边生意要比华发发屋好。只不过这样一来,华发发廊的 姑娘也就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