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朵儿的迷狂(83) 刚一在车后座坐稳,她就向司机打听情况。她知道这些的士司机对于大街上 发生的每一桩事情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实在不比平时巡逻的警察差。事实也 的确如此,司机先生如是告诉她: " 市里在进行清查。步行街已经抓了不少了姑娘,俺刚从那儿过来,那些人 现在好象在上步街。" " 是全市清查吗?" " 是的。这段时间都会抓得比较严,听说一直要到中秋呢。" 中秋,足足还有一个月!这就是说,她有一个月不能去坐台挣钱,她得小心 翼翼地呆在新苑!她像个被抢劫了的人那样气愤不平地说:" 可是现在还没有到 中秋呀!" 仿佛是司机造成的这一切。而心怀抱怨的司机先生那满脸欢快的表情 显然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是在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令人尊敬的公职人员的极大不敬。 " 谁知道呢,政府的这些事。" 他说," 俺听说好象有中央领导到沿海几个 特区来旅游,顺便到这来检察工作。这段时间我的生意不会好啦。" 原来,色情业虽然在这个国家不合法,但为了要让投资者、让到这座城市来 旅游的客人吃好、喝好、玩好,让他们睡得舒舒服服,心满意足,从而为这个城 市的经济建设留下更多的钞票,这些姑娘就成了最好的诱饵。可是,一当中央上 面有人来视察,或者仅仅是某个省级以上的大人物经过这儿的时候,这些不幸的 姑娘马上便成了给城市抹黑的污点和公众的耻辱,社会必须清扫的垃圾,把她们 追得满大街像疯子似地乱窜,抓起来进行禁闭或者强逼她们接受惩罚。但绝不会 有人在城市经济建设的功勋薄上想起这些姑娘。 所以,朵儿现在虽然有身份证和暂住证了,她还是会对那些警察怕得要死。 这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以前在沙湖镇,当她还是个奉公守法的公民时因为没有暂 住证,她活得像个逃犯,现在,她有了那个劳什子证件,她却又已经真正成了警 察要盘查的那一类人。只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已这会儿呆在出租车上很安全,便把 脸放心地紧贴在车窗玻璃上,向外望着外面大街上的情况,除了那些站街的女人 一个也看不见了以外,大街上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一辆囚车从出租车旁边呼啸而过。虽然知道自已没有危险,坐在出租车里的 朵儿还是以她那种训练有素的敏捷迅速把头低下。她至死也不会忘记在沙湖镇的 时候,那种黑箱子式的囚车带给她和阿军有如深渊般的恐惧感。噢,阿军!天哪, 阿军!她这才想起了阿军。从昨天下午,她们在长洲那个北方饺子馆分手以后, 朵儿就一直都没有看到阿军了,晚上阿军也没有回到新苑去。一想到阿军可能会 被条子们抓去,朵儿头都大了,虽然她老是威胁着要把阿军扔到大街上去,还不 只一次地盼望来个警察把她从她身边带走。可是,她们却是不折不扣的患难之交, 在这几年中她们曾经度过那么多难忘的日子:她们在南山收容所渡过了那么绝望 的七天,在群达花厂干活干得腿都坐肿了,然后又一起来到市里;她们曾经冒着 生命危险在流浪汉、吸毒者和杀人犯之间相依为命,一起像惊弓之鸟躲避警察的 搜捕。想到这儿,朵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催促司机开快点。让该死的条子们 见鬼去吧。 前面路灯下出现一个奔跑的背影。那人正撒开两条腿夺路狂奔,就好象一个 遇到了鬼魂追赶的人,或者一个发挥极好的长跑运动员。这时载着朵儿的出租车 已经快要到新苑了,就在背影边跑边惊慌地回头张望时,坐在车上的朵儿看清了 那个跑得头发在头顶上支楞起来乱飞的背影就是阿军。朵儿在车后座拼命挥舞两 只胳膊催司机快点,的士很快追上阿军,朵儿付了十元车钱,同她刚上车时一样, 车没停稳就跳了出来,大叫道: " 怎么啦,阿军?" " 噢――,朵儿,快救我,快!他们追上来了!" 阿军的声音都变了,一脸 煞白,一边气喘吁吁地频频回头张望:" 快点儿开门!保安在追着我呢,——快 点儿呀。" " 噢,阿军,别吓我,我并没有看见有人追到这儿来呀。" 朵儿手忙脚乱地 掏出钥匙打开楼梯的防盗门,感觉自已脚后跟都在打颤。她确实没有在阿军后面 看到有条子追上来,两个人连滚带爬,一回到三楼朵儿的住处,阿军就把自已整 个人往沙发上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