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媳妇要坐洋车过门子 周腊月的话传过来,让丁二明的心头阵阵发烫。我真是好命呀!我那伙经常打 头碰面的穷哥们儿中,有多少个像大楞子那样。拼死拼活干多年,到了四十来岁, 不还是光棍一条吗?有的甚至苦熬苦挣了一辈子,临到闭眼躺在了床板上,连哭天 儿上坟的人都没有。可我呢,马上就要娶女人了,而且是很俊的大闺女,是很懂事、 很会过日子、很为婆家着想的好女人。真不知我丁二明哪辈子修来的福。恐怕是祖 宗有德,保佑后辈吧。有些人对我眼红就随他去,不计较啦。 跟母亲商量了一下,母亲在赞叹之后,仍深觉不妥,便烦“大宾”转告:还是 要租彩轿,雇轿夫,不能委屈了懂事的好媳妇。花钱多少就不用管啦,雇轿的银子 再多,该花也得花。 可周腊月一口咬定,就坐胶皮,我爹生前是拉胶皮的,我要嫁的男人也是拉胶 皮的,我不稀罕花轿,一辈子只嫁一次,我不嫌委屈,我就是要让洋车在天津卫风 光风光! 只能照办了。这闺女真拧。有主意。有定见。丁二明遵从,不是怕她,而是敬 服她。就让新娘子屈一把吧。反正这是她自个儿定妥的事,不租花轿还真能省下一 笔银子呢。 二明到车厂一说,凭他平日的人性和人缘,大伙都愿意帮忙伸手。于是在经多 见广的老车夫赵木根带领下,大楞、柱子、杨五儿这些一同在财旺车厂租车混事由 的穷哥们儿,提前几天,每天早早收了车,利用夜晚的空闲儿,给丁二明忙乎张罗 起来,有扎彩车的,有布置新房的,有借灶备锅为那天开伙摆宴做筹备的,大伙为 丁二明帮忙都舍得卖力气。 丁二明家住在原北城根的裤裆胡同口,一个大杂院,本是一间灰土房,他和娘 同住。为了娶媳妇,拉车之余,他到处捡拾残砖片瓦,还积攒了一些城墙的砖块。 于去年在院子里又搭起了一个小屋。二明要成家了,娘疼儿子,偏要住小间,他就 把原先的那间收拾成新房。看着娘张罗这儿,忙乎那儿,到老晚了还不识闲,二明 就劝:“娘,您老歇歇吧,又是个病身子。有活我干,别把您累着!” 娘说:“就是再累娘也高兴呀!你成了家,我就对得起你的爷爷,对得起你那 个没福的死鬼爹啦!”说着,娘扑嗒扑嗒掉下几串浊泪。 丁二明有些慌:“娘,您别难受。腊月娶进门,我们一定孝顺您……” “一辈辈的都在说:”大公鸡,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可我的二明 不是那种孩子。“ “那是没的说!从今往后,媳妇要是惹您老生气,哪怕一星半点儿,看我不打 折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