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特的娶亲车成了街头一景 庚子事乱后,八国联军把500 年的天津城墙强行拆了,四面城基就修成了挺宽 的马路。新郎官的新房在北马路,从新娘子家出来,走近路理应顺着西马路往北, 到西北角右拐,就到了丁二明的洞房。可他们不,杨五儿指挥大家奔南走,要拐到 南马路,……再转到东马路,然后回到北马路。这需多走好多道儿。可这些职业洋 车夫们不在乎。他们是吃脚饭的,不吝惜足力。他们憋足了劲,就是要在今天张扬 一下,他们要在天津华界地面造成一个轰动。吹鼓手们很卖力气,先吹“大乐”、 “鹤断”等曲牌的喜庆满族曲子,又吹“十样锦”和“鹤龄鼓乐”的应时曲目。一 群孩子跟着他们跑,大呼小叫地瞧热闹,许多的行人,街旁店铺的老板、伙计也都 出屋,在车队两侧议论着新鲜,并高声为演奏者叫好。吹鼓手们愈发激起了精气神, 又吹起了《画扇面》、《小两口抬水》、《急坏了小媳妇》那些在天津民间流传的 带唱词的诙谐小调。这支很奇特的娶亲车队,红火喜庆地成了天津卫街头的一大景 观。 拐上东马路,过了东门不远,洋车队不由得停滞下来,一大群民夫正在挥锨舞 镐,破土修路。 “新娘子,里面怪闷得慌,出来吧,揭下盖头,过过风,叫大伙好好瞧瞧!” “出门子不坐花轿坐洋车,这可是头一次见。留点儿喜吧,让我们也沾沾光!” 不少民工停了工,围上来瞧热闹,有胆大敢说的就哄闹喧嚷。 喜日子中,讲究的是百事百顺,拦路神不好得罪,杨五儿赶紧放下车把,捧过 一大把糖块,给大家分分,一边说着同喜同喜,一边纳闷地问:“这马路不是刚修 好没几年,挺平整的,干嘛又修呀?” 领工的答:“你们不知道?还天天在马路上跑呢,真成了瞎家雀儿了。这不是 要给比国电灯公司修电车道吗!前儿个算开工了,听说明年过了年儿就通车。” 杨五儿猛地想起来,确实有这么档子事。大约有十来天了吧?亲眼看见巡警韩 官面儿张贴直隶总督府的大布告。杨五儿不识几个字,读不下来告示,但这件事满 天津卫很快就传遍了,说是在河东大直沽一带已开辟了租界的比利时国,以比商天 津电车电灯公司的字号,要在天津地面上开设有轨电车。看来这回要动真格的啦? 杨五儿不愿在民夫面前露怯,便显出经多见广的样子:“啊,对对。这几天光 忙着给丁哥们儿张罗娶媳妇了,愣把这事忘了。你们是公事,别耽误活。” “通了电车,再有娶亲的,那新娘子就不坐洋车了,改坐电车了吧?”有民工 试探着问。 “狗屁!那电车是给洋人坐的,中国人一坐就挨电!”领工的答腔。 “真的吗?俺的娘,人要挨电,还不得电傻喽?我可得躲远点儿。” “俺原先想,开通了电车,俺要坐坐,瞧瞧美不美,这下打死俺也不敢坐了。” 领工喊:“你们这些娶亲的车快点儿过。大伙快干活吧,洋人的差事,谁要给 误喽,可少不了挨板子!干活,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