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石爷也起急了 “说你是毛孩子你还不爱听。你懂得屁!等洋人通了电车,就没人坐你的洋车 了,到那时你就喝西北风去吧!”杨五儿没好脸子地训斥他。 “不至于吧?现在满天津卫都传开了,洋人坐电车没事,咱们华人一坐就要挨 电,把魂儿都电跑了。他修了也白修,中国人都不会坐。我听说那洋人的大腿里天 生长着一块隔电骨,要不他们怎么都比中国人高一截子呢。”有人答腔。 “就照你这么说,咱中国人不坐,可洋人都去坐呀。以后洋人一坐电车,咱也 够倒霉的,天津洋人跟屎壳郎那么多,咱们该少拉多少座儿呀!” 杨五儿给大家报告一个秘密:“咱们车厂的石爷也起急啦!他不是刚刚添置了 十几辆新车吗。昨个儿我回车早,就听见他在屋里骂闲街。我一寻思,是这么个理 儿,那电车只要一开通,就该顶他的买卖了,再没人租车,他可就赔大啦!” “反正是各有各的难处,穿鞋的挤脚,赤足的硌脚。我说,咱明的抗不过比国 人,给他们来点儿阴的,损的,还不行吗?” “我看咱去娘娘宫上香求拜吧。大悲院也行。只要心诚,那可灵了。求娘娘保 佑咱,求菩萨给洋鬼子们降灾蒙难,让他们头顶长疮,脚底流脓。” 丁二明说:“上香拜佛尽管去。可还得赶紧想点儿看得见摸得着的好法子,再 晚喽黄花菜全都凉了。” 赵木根说:“这事硬来可不行。咱一个穷拉车的,能有什么好法子?洋人能听 咱的吗?大清朝廷在洋人面前都矮三分呢。” “我看要是能给直隶总督递上话,请袁世凯袁大人出面说说,或许管用。”杨 五儿挥动着胳膊。 丁二明一下子亮了思路:“对对,找官府。我听说袁大人办洋务,小站练兵, 洋人都怵他一鼻子呢。我想起个主意,你们看行不行?”…… 正说着,石建业咣当推开门,一步跨进了屋。 “怎么,老少爷们都没歇着?议事呢?”石建业扫视了众人一遍,然后一屁股 坐下。 “不不,瞎白话,瞎白话。”赵木根赶忙解释,生怕车厂主家产生什么误解。 我们都是善民,不敢有谋反的举动。 人群就要散。石建业拦住车夫们,示意大家坐下:“我今个儿转了一天,跑了 大半个天津卫,什么南市的‘顺永’啊、西北角的‘陈麻子’啊,好几个车厂我都 去了。不瞒众位,可出了大事了!”他一脸的神秘,故意卖个关子,喝了几口杨五 儿递上来的茶水,看见众人都直勾勾地瞪着他,就放下大海碗,两手比划着讲起来 :“今个儿是嘛日子?诸位都没忘吧?初一呵,是我石善人每月一次放生积德的日 子。天还没亮,我就到了三岔口,在金钢铁桥底下,刚要把一席篓活拐子放到水里, 忽然就听见哗哗一阵响,如同开锅一般,河中间就跳出一条通红通红的大鲫鱼,起 码有多半人来高,冲我点点头,踩着水皮儿就游到了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