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聚兴楼请韩六指 在天津卫设立租界之前,除了老城厢等地,估衣街、针市街、北大关、侯家后 这一带,可算得上是万众向往的繁华市中心。 这里的聚兴楼以鲁菜拿手,名气响亮,字号挺老,食客常常爆满。丁二明从来 没进过这么高档的场所,怯生得手慌腿软。多亏了杨五儿长他几岁,见过一些场面, 嘴茬子也挺厉害,倒能够让跑堂的伙计不敢欺客。他们两个占好座,工夫不大,韩 官面儿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伙计一看,赶紧笑着敬着上前迎接。 杨五儿恭请巡警爷点菜,韩官面儿倒不推辞:“这地方我倒常来,那我就不客 气了。这个饭庄的两吃野鸭很有名,可以尝尝;虽说河蟹过了八月十五,不太肥了, 尝尝味儿还可以,就上4 个圆脐的吧;还有下酒的炸铁雀,凉拌素什锦,再来个红 烧虾钱、锅塌里脊。这就行了,我可不能给二位破费。” 丁二明心一阵阵疼,这家伙真够狠的,一听名目,这些菜都不会便宜,真担心 口袋里的银子不够,应酬不下来。瞥见杨五儿朝他盯了一眼,他又给自个儿宽心, 还得求人家办事呢,既为自个儿今后的饭辙,又为众多的洋车夫弟兄的生路,该扔 出一把血汗钱喂狗,就不能舍不得啊!就当哄孙子吃了,便连说:“不怕破费,再 点俩菜,再点俩菜。” 菜还没上来。韩官面儿问:“就这两天,我看见你们好多洋车都在车把上系了 红布条,这是怎么档子事?” “您啦还不知道?三岔口红鱼精显灵啦,说:电车道,伤龙脉,天津卫,遭祸 害。都传开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杨五儿很诧异巡警的耳目闭塞。 “是有这话,今个头晌午听人念叨来着。可红布条———” 丁二明接过话茬:“避邪呀,保平安呀!您想,我们这些拉车的,天天在街面 上混饭吃,本来就容易出事,现在洋鬼子又用电车道来给我们添堵,我们能不在意 点儿吗?” 杨五儿来了兴头,他有意在巡警面前显示一下,不能让官面上的人小瞧:“拴 上‘红’心里踏实。我们都是从估衣街买的红布条扯的,还是东洋绸呢,车跑起来, 就跟小旗子似的,还真威风。不瞒警爷说,拴红布条这事就是从我们车厂兴起来的, 一传十,十传百,就两天工夫,嘿!后晌儿我看见一个洋车拴的布条皱皱囊囊,我 就说,哎,你的布条怎么带骚气味?是不是从你娘们的裤衩上撕的?没想到真让我 蒙对了,他说,这位兄弟眼还真毒,不管味不味了,能避邪就行。你们看看,都嘛 时候了,拴个布条还给你瞎对付,乱糊弄。有的还从破门帘上撕下一条,要不就铰 块红裤腰带系车把上。唉,咱中国人就是这毛病。” 三个人就笑。然后俩车夫就好心好意地劝警爷也要多在意,警爷就说那我贴身 扎根红布腰带得了,反正有益无损。两人就捧场,连说好好,酒和菜就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