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腊月在众人面前指证石建业 “当然是真。有人亲眼所见,这还用说!” “到底是谁见到的?是您老吗?能不能让这个人领我们大伙再会会红鱼精?” 石建业打个愣,说:“不是我,不是我。反正有人亲眼所见,我说的绝对是真 话……” 周腊月再也忍不住了,她实在不忍心让华先生受这帮子人的叱问,这听客当中 准有无赖小混混儿,没准就是石建业带进来的。她更恨石建业的带头生事。华先生 费唇耗舌地给大家讲新鲜道理,宣讲文明风俗,不收取听客的一文钱,你们可倒好, 对先生一点儿也不客气,良心都喂了狗啦!她噌地站起了身:“石爷,你干嘛不敢 承认哪?我爷们亲耳听你在车厂讲的,你说初一头明见到了红鱼精,说得有鼻子有 眼的……” 会场又一阵骚乱。此刻丁二明大步走进了经堂,他是来接华先生回家的,一见 这个阵势吓了一跳。石建业也看见了丁二明,他知道周腊月是个难缠的娘儿们,又 怕丁二明来做证人,自己圆不上谎,下不了台,这会场里的火候也差不多了,忙敷 衍了两句就退了场。不少人也纷纷起立走出,还有一些围住华先生不依不饶,有的 甚至伸胳膊捋袖的毫不客气。 丁二明两口子把众人劝开,将先生护送到车上。华先生不坐,说应该讲西方礼 节,女士优先,让周腊月坐。丁二明说:“都嘛时候了,先生,咱快逃命吧!”强 把华先生架上车,拉起就跑。周腊月紧跟在后头。 拐进东门里,他才放慢脚步。他劝先生:“您今后可得多加小心,先别去宣讲 处行不行?刚才多悬哪!差点儿出人命。”华先生道:“宣传文明,讲明真相,是 宣讲师的职责,也是我做人的本分,我才不怕呢。只是开发民智,启迪思想,尚需 时日,急不得啊!”周腊月不由得对先生更添敬意。 丁二明很生气媳妇的夜晚行动,在讲经堂里见到周腊月真让丁二明吃了一惊。 刚才把先生送到天齐庙,他也不愿听宣讲,就到附近的赌馆里,不花钱地欣赏赌徒 们推牌九去了。不过在华先生面前他没表露出来。他得在外人面前给老婆留面子, 他要在文明人面前尽量也文明一些。送华先生到府里,拉上媳妇往自家走时,拉上 媳妇往自家走时,他气哼哼地一句话也不说。周腊月也有些嘀咕,坐在车上,心蜷 蜷着,看看近处没行人,就柔情蜜意地说着软话。丁二明仍不答腔。东马路上店铺 早已关门,行人稀少,路面昏暗,偶尔有洋车迎面走来,或从旁匆匆而过。已经铺 好的一段笔直的电车轨道,在幽幽月光的映照下,发出两道清寒的冷光,在丁二明 的眼里,这轨道如同锋剑,很无情很冷酷地戳到自个儿的心窝子上。他将车把往地 上愣愣地一放,冷不防了媳妇一下,然后也不管她埋怨的神色,大脚站到铁轨之 上,狠狠地跺了几脚,之后又重重地跺了几脚,似要把一腔怨气发泄出来,却又没 有地方发泄,满脸的痛苦和无奈让周腊月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