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枪响了,车夫四散而逃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笑。闲来没事,这些人就爱凑个热闹,瞧个新鲜,平日想 拾乐子还拾不到呢,今儿个算赶上这拨儿了,好好看看吧,多哏儿呀,比在鸟市大 席棚子里听“周蛤蟆”说的玩艺儿还有乐呢。还不用买票,这把可赚大发了。瞧这 些要饭的拿警察当小孩子数落,警察一点儿辙也没有。有些拉车的想闹事,不让修 电车道,多解气呀,看他们官府和洋人怎么办!等着看吧,好戏就要开锣了。 韩官面儿急出一脑门子汗。他根本顾不上花子们的戏弄,挤进了洋车阵,冲车 夫们吼叫:“快散开,快走!再不散开,我可连车带人一齐砸啦!快点儿,马上拉 车给我离开这儿!” 他嚷着骂着,一眼瞧见了杨五儿和丁二明,就从车缝中挤了过去,“我说,你 们这是干嘛呀?我跟你们哥俩儿说,你们的状子我亲手交到袁大总督手里,老人家 二话没说,一把就给撕了,还给我来个大嘴巴,他骂我,说洋车夫不懂经国大事,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洋人到中国地面开辟租界,朝廷都同意了,洋人想干什么就可 以干什么,老佛爷和皇上都不敢拦,一个臭拉车的贱民还想干涉,这胆子也太大了。 他是哪一个,给我抓起来!我赶紧就说好话,才让总督大人消了气。怎么,你们还 真想坐班房啊?活腻味啦?” 正解劝着,一队清兵和巡警提枪握棍地从远处跑来,夜叉闹海似的,个个凶着 脸,领头的军爷高声恶嗓地咒骂着,随手朝天就是两枪,围观的行人和孩子吓得一 哄而散,那伙乞丐也撒丫子跑没影了。 韩官面儿忙见过军爷:“把您老都惊动了?小人有罪,小人有罪。他们没闹事, 就是拉车累了,坐这儿歇歇脚。我一说,立马就走。你们可千万别抓人,这些车花 子吃顺不吃戗,把事闹大谁都不好向袁大人交待,也不好向洋人交待。各位爷先喘 喘,看我的。” 然后走进车阵,大声地呵斥:“你们都歇息老半天了,这时候也不早了,赶紧 拉车给我走人!你们赶紧找自个的饭辙去吧,再不拉客,到后晌还有钱买棒子面吗? 听见没有?杨五儿,丁二明,你们耳朵聋啦?说你哪,你别看别人,快滚蛋……” 然后又小声地逐个来劝:“快走吧,那衙门的板子鞭子可不吃素呀。哥们儿爷们儿, 没听见枪都响了吗?真家伙都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见好就收吧!各位爷爷祖 宗,我韩六指求求你们啦,你们不要饭碗,也别砸我的饭碗呀。快走吧,见好就收 吧!” 站在外面的军爷等得不耐烦了,砰砰又是两枪,清兵们咋咋呼呼就要上来抓人。 车夫们再也不敢安坐了,纷纷拉上自个儿的车子,就像一块大沙垛子,表面看挺瓷 实的,可内部没有黏和剂,抱不成团,拿大水一冲,哗啦啦,刹那间就四分五裂, 被冲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