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司机世家的故事 丁二明怔怔地,傻了一般,只是直直地盯着媳妇。那龙脉呀,电人呀什么的, 怎么一下子都给搅得乱七八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腊月仍在那里疯疯扯扯地说着:“二明呀,从今往后,咱不租石爷的车子, 我有主意了。他是蔫坏损,咱跟这个狗杂种断道儿!没他的车厂咱照样能活。老天 爷饿不死能飞的家雀儿。我有主意了,咱找新饭辙,咱回家说,走啊,咱家走吧! 当家的,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咱娘,全指靠你啦,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不 能冒傻气啊……”周腊月东一句西一句没头没脑地说着,紧紧地把丈夫拽着,仿佛 耗尽了全身的气力,不知何时,晶莹的泪花糊住了她那双无比美丽的大眼…… 20世纪之末,笔者在研究天津近代公共交通事业发展的历史、准备撰写一部 史料性的专著时,很幸运地在公用局公交职工大楼采访到了一个很特别、很有意思 的司机世家。接待我的人叫丁援朝,年近五旬,典型的天津人性格,热情,豪爽, 健谈。他说,学者采访我家,算是找对门、对上人了。我的老爷爷,就是曾祖父丁 二明,打天津通有轨电车那一年,就当了司机,开的是围城转的白牌。这事在当时 可是件重大的事儿,听说是我曾祖母周腊月全力促成的。尽管开电车的技术很简单, 并不需要多少文化知识,但曾祖父能从一个拉胶皮的转变成一个电车司机,这中间 一定有很多的波折和故事。只不过我没见过先辈,也没听先辈细说过,这内里的事 我就没法跟您详谈了。反正我那老奶奶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咱天津的有轨电车先是 单线,后来又修成了双线。先是白牌,“四马路,安电线,白牌电车围城转”嘛, 随后又有了蓝牌、黄牌、花牌、红牌什么的,从华界通到租界。比国那些洋鬼子, 不拿中国人当人哪!我曾祖父肯定也受过剥削。到我爷爷丁喜福,子承父业,开的 是蓝牌电车,正是敌伪时期,受尽了日本鬼子欺负。我父亲丁平安,开过美国军用 卡车,他赶上了解放,1950年国庆节,他开上大彩车,用红绸子把大卡车扎裹好, 上面驮着一个巨大的国徽,从检阅台前过,心里那个自豪啊!临死前还跟我念叨呢。 我二叔上世纪至50年代也开过有轨电车。那铁轨是1965年拆除的,现在跟孩子们 提起来,都把有轨电车当西洋景、当老古董啦。至于我嘛,老知青,没错,中学毕 业到黑龙江建设兵团,开的是拖拉机。后来回到天津城顶替老爸上班,进了公交五 厂,先开无轨电车,后来又开上了双层大公共客车。1991年我辞了职,买了辆红夏 利,咱一个平民百姓,也有私家车了。没错,是跑出租,虽说辛苦,可干得自在, 能多赚点儿钱呀。我闺女津辉,也爱车,跟小子似的,弄了好多名车模型,花了不 少钱,就爱收藏车。这不,听说咱天津马上就要建轻轨了,她争着闹着要去开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