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周末,晓月去看韩笑。 韩笑比以前更加憔悴了,让人不由得想起深秋的枯叶,晓月心里泛起一阵阵 酸愁。嘴上却笑着说:“笑笑,几天不见,你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是吗?晓月,来,坐,坐到我身边来。” “好的。”她拉着韩笑的手,问:“悦佳呢?他不在?” “公司临时有点急事儿,把他叫走了。” “噢。” 韩笑说:“晓月,有一件事我一直压在心里,为此,一直很不安。现在我就 要走了,我不想把它带进棺材里去。我想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走。”晓月意识 到这是一次很重要的谈话。 “还记得几年前我对你讲过我在网上认识的那个农民暴发户吗?” “噢!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说过。” 韩笑说:“有一天晚上,我实在寂寞,就又上网了。我怕在聊天室遇到他, 可偏偏就遇到了,他说他很爱我,还对天发誓,我被他感动了,再加上那段时间 我很寂寞,就和他发生了关系。” 韩笑看了看晓月,接着说:“晓月,我跟你说这些,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你想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呢?是正常女人,都会有这方面需求的。” 韩笑又说:“干那种事,有文化和没文化,差别大了去。没文化的人,只知 道瞎折腾蛮使劲。人和人如果没感情,干那种事,无异于牲口之间的交配。” “是这么回事。对一个女人而言,如果没有爱,没有崇拜,性就变得低级而 动物性且索然无味了。性的前提是爱,就如同爱的前提是崇拜一样。” “我这一辈子真心爱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悦佳。” “这我知道,也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一阵沉默,韩笑说:“晓月,你说我是个坏女人吗?” “不。相反,你是一个好女人。你诚实、善良、圣洁。” “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圣洁。我有时想,我得了癌症,可能也是上天对我 的惩罚。” “问问悦佳这些年对你关心了多少?他又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你这都是被他 逼的,病也是他气的。” “你这么说,我就可以坦然地走了。”她闭上了眼睛,两滴黄豆大的泪水从 两颊滚落下来。 “对不起,都怪我不会讲话,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韩笑没睁开眼,也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这一刻,晓月从心里敬重韩笑,她不是圣徒,胜似圣徒。也难怪,她从小受 过良好的教育,是一个极有教养的女人,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殷悦佳他有眼不识 泰山,怒沉的是一只百宝箱。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 送走韩笑时是一个大雪天,寒冷无比。 韩笑她走了,她走得那么匆忙!事先没有一点征兆。生命显得是那样脆弱和 不堪一击。 她永远地走了。 她走得太匆忙了! 晓月走出殡仪馆,殷悦佳叫住了她,他说:“晓月,我求你件事?”晓月发 现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上一次晓月来看韩笑至今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变化 竟如此之大,原来合体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他眼圈发黑,眼 球充血,疲惫而憔悴,这些都是长期熬夜的标志。 晓月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你。” “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和云鹏复婚,好好过日子吧!别像我以前似的瞎折腾, 闹得家破人亡……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患上艾滋病。艾滋病是上 帝对没有罪恶感的人类的报复和惩罚,我算是罪有应得。只是女儿是无辜的……”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晓月在听到他患艾滋病的瞬间,犹如一声晴天霹雳击落在她心头,天哪,怎 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她原以为他找她是什么事?没想到殷悦佳会劝她和关云鹏 和好,更没想到殷悦佳会得了艾滋病。她事先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时不知说些 什么好。 他又说:“我想把女儿托付给你……我给女儿留了一笔钱,足够她上完大学 ……只是拖累你了……”他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在这之前,从来没有男人在她面 前哭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她猝然不知所措,只是说:“孩子,你就放心 吧!我会像对待自己亲闺女一样对她。” “谢谢!我对这个世界了无牵挂了。”他脸上满是泪水。 “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吗?”晓月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你已经帮我很大的忙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多保重,再见!”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他转身刚迈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说:“晓月,还记得韩笑给你送去的那六万 元吗?” “当然记得。噢!对了,你瞧我这记性,那笔钱到现在还没有用呢。我这就 还你,刚好你可以用它来治病。” “那钱是谢千里给你的,他不让我告诉你。我现在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我不 能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 “知道了。”晓月转身离去,任泪水肆意流淌。 正如悦佳所言,艾滋病是上帝对没有罪恶感的人类的报复和惩罚。我们除了 洁身自好外,又能做些什么呢?人类面对天灾人祸、疾病瘟疫,有时显得那么无 助而不可抗拒。你我他谁又能保证自己不被感染上呢?我们没有理由歧视艾滋病 患者,他们不见得就有什么过错。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