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空中,一朵乌云飘来,遮住了本来明媚的阳光,空气一下于冷了下来,沁入 肌肤中,是丝丝的凉。裴倾拉紧了皮袄,觉得冷了起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就在人心惶惶、忐忑不安之际,只听晶楼里传出了脚 步声,抬头望去,只见杨素横抱着史明明慢步走了出来。 裴倾心头大石总算放了下去,急忙奔过去,抓住杨素的衣袖道:“怎么样?明 明她怎么了?”只见史明明在杨素怀中,脸色灰白,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她怎么了?她死了吗?”裴倾颤声道。 杨素看了她一眼,将史明明交给一旁的仆人道:“送三夫人回房去。” 裴倾见他神情阴郁,似乎极是不悦,一颗心便没来由得紧了起来。 “她碰触到了楼里的机关,中了迷烟,没什么大事。”杨素双眉微皱。 裴倾咬着唇,低声问道:“是不是还出其他什么事了?如果单只是触动机关那 么简单,你不会是这种表情的。” 杨素又看了她几眼,眼神很是复杂,欲言又止,最后一挥袖,转身便走。 裴倾一急,连忙跟了上去,迫问道:“杨素,告诉我好不好?你这样什么事都 自己一个人藏着,让我觉得很不安,好像被隔绝在了你们的世界之外,只能眼睁睁 地看着,却什么都于不了,什么都帮不上……” 杨素蓦地转身,盯着她,沉思了许久,道:“夫人请跟我来。” 裴倾跟着他走入银楼之内,杨素关上了门,叹了口气。裴倾上前拉住他的双手, 感觉他的手冰凉一片,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一直以来,杨素都给人很稳重很 踏实的感觉,他的手永远是干燥而温暖的,可现在…… “是不是出大事了?晶楼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而明明 的误闯,惹出了天大的祸事?” 杨素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晶楼里囚禁了一个人。此人武功极 高,却是依罗岛的宿敌,少主的父母都是因那人而死的……直到六年前,少主施计 并结合十二位高手之力将之擒下,以天蚕丝锁住他的琵琶骨,并在楼内布下了六六 三十六道机关,防止他逃脱。所以,依罗岛里的禁地晶楼,其实是一个牢狱罢了。” 他的声音低沉,已失了平日的清朗,可见此事有多么重大。 裴倾的手不禁握成拳,手心渗出了冷汗,颤声道:“明明冒冒失失地进去,是 不是无意中闯开了机关,使得那人逃脱了?” 杨素长叹一声,背过身,他的目光停在墙上的那幅美人图上,隐隐露出了愤恨 之意。 裴倾道:“那人肯定还在岛上,他被关了那么多年,体力肯定大不如前,现在 若能找到他,也许还能再抓住他一次。” 杨素摇摇头,目中神色由愤恨转为痛苦:“依罗岛上有一条秘道,直通海岸, 有船在那出口终年候着。这条秘道本是为了防止岛内的突发事件而准备着的。很不 幸,那个人偏生知道这条秘道……” 裴倾惊道:“他为什么对岛内之事如此了解?还有,他是谁?为什么会和依罗 岛结怨?” 杨素沉默不语,裴倾奔上前,握紧他的手,轻泣道:“素,信任我,好不好?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好不好?不要瞒我,不要把所有的秘密都自己一个人藏 着!对我,你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吗?” 杨素一把将她楼进怀内,搂很那么紧,几乎令裴倾窒息,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发 泄在这一搂之内,裴倾默默地承受着,柔声道:“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 身边的,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呢。” 杨素眼中柔情顿现,喃喃自语道:“你一直都在,是的,你一直都在……你不 会是第七幅画的,不会是……只要你……只要你……”忽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 脸色刷地变了,一把推开了裴倾。 裴倾跟随地退后几步,满脸惊愕地望着杨素,不明所以。 杨素微露歉色,忙伸手去扶道:“夫人,对不起,你没事吧?” 裴倾摇了摇头。杨素低声道:“此事我也无能为力,只有待少主回来再作定夺。 夫人不必太过挂怀,回去休息吧。”见裴倾定定地望着自己,便又加了一句,“我 没事的,真的。” 裴倾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一酸,暗自想道:他,终归还是不肯完全信我……当 下面色一寒,淡淡道:“也好,我也真是累了,算了罢。”说罢,扭身便走。 杨素心中有所不忍,想要伸手去拉,却伸到一半,最终还是放了下去。他转过 头,盯着地上的那幅画,注视了很久,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这是游戏的规则,我 不能更改,如果,她不能通过这次考验,那么……她和以前的那六个女人,也并没 有什么两样!” 漆黑的眼眸阴郁地抬起,薄薄的唇一张一合间,吐出了冰冷的语音:“是不是? 母亲。” 裴倾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银楼,又是那种古怪的情愫,又是那种莫名的压 抑,搅乱了心。 他有问题!他有问题!他一定有问题!他那么奇怪的表情,那么奇怪的态度, 那么奇怪的举动……那其中一定隐藏了些什么……可是,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 么不肯说出来?难道我和他现在那样的关系,还不足以分享他的心情和秘密吗? 本以为离开裴家堡,定会有个不一样的新生,谁知,却是陷入了更不堪的境地 中。同样的孤独,无所依……惟一亲密的人儿,却似另有他心,藏住了太多不能为 自己所知的心事。呵呵,裴倾啊裴倾,你走的究竟是怎生一条道路啊? 神思恍惚间,却见一道红影掠到了自己面前,原来是厉小倩。 厉小倩笑道:“夫人。” 此时此刻,裴倾只觉头痛欲裂,再无心思面对他人,便皱眉道:“原来是厉姑 娘……厉姑娘,恕妾身体不适,今日只怕不能陪姑娘继续参观下去了,如果姑娘不 介意,让其他丫头们陪你四下转转吧。” 说罢绕过她准备离去,谁料历小倩却伸手将她一拦,道:“夫人请慢,小倩来 找夫人不是为了这件事。” 裴倾挑起了眉,望着厉小倩,她的唇角上亡挂着抹笑意,不知是调侃还是嘲讽。 厉小倩围着裴倾转了几圈,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她,那诡异的眼神, 让裴倾觉得有一股寒意忽然间自脚底升起,蔓延了全身。 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到底想干什么? 裴倾觉得很是不悦,便道:“厉姑娘,你看什么?” 厉小倩抿唇一笑,道:“夫人真是漂亮,难怪依罗岛的少主会娶夫人为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头更加疼了,不快的感觉来自于眼前的这个红衣女子。 不知道为什么,裴倾直觉眼前的女子必定会给自己带来不祥。 “夫人不要生气啊,我刚才无意中听得了一个秘密,和夫人有关的,夫人想不 想知道?” 裴倾一惊——秘密?什么秘密?自己的秘密?难道是……杨素?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厉小倩瞧见了,似是很开心,格格笑了起来,道: “看夫人的样子,似乎是很害怕啊。” “厉姑娘!”裴倾极是不悦,冷冷道:“有什么话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夫人见过依罗岛的少主,也就是你的夫君罗傲吗?”冷不丁地蹦出这么一句 话来,如一盆冷水直泼下来,惊醒了沉湎在平和表面下的真相,残酷地将伤口剥开, 放在阳光下赤裸裸地曝晒,里面的任何变化都可以被看得透彻清晰! 一直一直以来,裴倾尽量地不让自己去想罗傲,不去想这个本该与自己的生命 产生密切交集的男人,只因每次想起,都是恐慌,都是罪恶。而事实也是,除了来 岛的第一个夜晚见过罗傲外,其他的日子里,这个人好像蒸发了,不在人间。岛上 的侍女仆人们,也都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过他。本以为,生活就可以这样安然地度过, 将不快的事实与回忆摒弃在视线之外,然而,存在的毕竟就是存在的,即使没有浮 出表面,却也仍是深埋在命运的深处,不经意间,就被挖掘出来,残酷而现实地呼 吸着,好像冷笑。 裴倾的脸本来是白色的,现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就变成了灰色。 厉小倩微微一笑,道:“我听说罗岛主的前六位夫人除了刚才那个三夫人史明 明外,都死了。夫人难道从来就不怀疑,从来不去想她们究竟是怎么死的,而史明 明又是怎么疯的么?” “难道你知道?” 厉小倩点了点头,神情得意:“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只是昨夜我在驻琴小筑 里……无意中发现了一样东西,然后就知道了其中的一点点内幕。”她瞥了一眼裴 倾,道,“夫人想知道吗?” 驻琴小筑?她在里面发现了什么秘密? 裴倾一震,惊道:“你知道了什么内幕?” 厉小倩却卖了关子,故而言他道:“啊呀,这风怎么一下子大起来了,好冷啊, 不如先回房间再说吧。” “等等!”裴倾上前拦住了她,顿了一顿,道:“我是个直性的人,喜欢快人 快语,厉姑娘不必再打哑谜了,你要怎么样,才肯把其中的内幕告诉我?何不直说?” 厉小倩眼中露出欣赏之色,道:“好!夫人果然不愧为裴家堡的当家长女,有 魄力!我也就不卖关子了。我找到一本日记,是原先住在驻琴小筑的二夫人冉绿生 前写的,里面记载了她到依罗岛后发生的一切事倩。由于藏得隐蔽,所以可能收拾 屋子的下人们一直都没有发现,谁料竟被我昨日无意中看见了。我知道你嫁到依罗 岛后也一直迷茫得很,不管怎么样,有罗傲那么个夫君,都是件不太……呵呵,不 太顺心的事情,冉绿夫人的那本日记,也许能给你某些领悟,某些帮助……” 裴倾打断她的话,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开出条件吧,要怎么样,才肯把 那本日记给我?” “很简单!”厉小倩将脸庞凑到她的面前,“除了遂碧草外,我还要岛上的一 样东西。” 裴倾冷然地笑了笑,道:“你也知道我这个夫人是有名无实,岛上的很多事情, 我根本作不了主,只怕你找我要东西,是找错人了。” “不,其他东西也许夫人没法作主,但这样东西,夫人却是可以决定的。”厉 小倩拉起了裴倾的右手,手腕上,碧玉圆镯璀璨发亮。 天——缘?! “你竟要这个镯子?”裴倾有点不敢置信,“厉姑娘,你可知这不是普通的玉 镯?它——” 厉小倩笑嘻嘻地打断她的话道:“我当然知道,此镯名天缘,是依罗岛的传岛 玉镯,历来为岛上女主人所有。” “你既知此镯来历,还要?拥有此镯之人必是依罗岛女主,难道你——” 厉小倩摇头道:“夫人多心了,我要此镯可不是想当此岛的女主人什么的,而 是另有目的。我有一个姐姐,生来体弱,久卧病榻,世间众医皆束手无策。不过, 如果有天缘,或能得救。” “此镯能治病?闻所末闻!” “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是看了冉二夫人的日记后才晓得的。据说这位有着江 南第一才女之称的二夫人,也是体弱多病之人,后来是依罗岛治好了她的病,为感 恩德,而嫁了过来。当初,治好她病的,就是这个镯子。”厉小倩呵呵一笑,又道, “夫人其实不必太为难,我并非要夫人将此镯送我,而是借!待我医好姐姐的病后, 便立刻奉还,如何?” 裴倾迟疑着,厉小倩查颜观色道:“夫人,巨鲸帮虽是海盗出身,但好歹也是 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大帮,向来言而有信,小倩既然说会奉还,自会奉还,夫人还犹 豫什么?此事对你我来说,都有利处,互不吃亏啊。” 声音透露着诱惑,悠悠然地回响在耳际。 裴倾木立半晌,淡淡地笑道:“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厉小倩喜道:“你同意了?” “你错了,我不同意。”裴倾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来,看到厉小倩的脸色顿变, 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报复的快感。 “你不同意?”厉小倩的声音尖锐得几乎是咬牙切齿。 “是的,我不同意。我裴倾虽然不算是好人,但卑鄙下流的事我也是不屑去做 的。以天缘换取冉绿的日记,就像一桩肮脏的交易,我宁可不知道依罗岛上的秘密。 也不愿让你得逞!你对我用错了方法,如果你直说想借我的镯子去救令姐,我说不 定会欣然同意,但是现在——”裴倾盯着她,忽而盈盈一笑,道:“擅自动用屋主 的东西,并偷看别人的隐私秘密,然后以此为筹码去要挟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 事,我也是不会做的。” 厉小倩睁大了眼睛,又惊又气,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 裴倾挑挑眉,笑容有些妩媚,然后,风姿万千地转身离开。 厉小倩不甘地叫道:“裴倾,你不要那本日记,一定会后悔的!我保证,你一 定会后悔!只怕到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今天拒绝我, 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了!” 裴倾听在耳中,心里虽荡起了些许涟漪,却仍是不缓不急地向前走去。风中, 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就如一枝高傲而多姿的梅花。 刚回到听雪小筑,翠儿就迎了出来,见到裴倾的样子,大吃了一惊,道:“夫 人,你怎么了?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裴倾愕了一愕:“是吗?我的脸很红?” 翠儿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惊道:“天!夫人,你在发烧,你的头好烫!” “我在发烧?”裴倾刚问了一句,忽觉得一阵疲惫感席卷而来,天昏地暗间, 顿时失去了知觉。 黑色,黑色,还是黑色—— 头很昏,意识像是在水上漂浮,一伸过手去,就随着水波荡开了,怎么也抓不 住。 但是感观却分外敏锐,连房间里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等等!房间里 有人!除了自己外,还有另一个人! 虽然没有走动的步伐声,但是那细密的呼吸却隐约传来。有人!真的有人! 是谁?你是谁? 裴倾想开口问,声音却如卡在了咽喉中一般,发不出一点声响,而眼睛,更是 如缝住了一样,怎么样也睁不开来。为什么?为什么连对自己身上器官的控制都变 得如此艰难而疲惫?我是怎么了?我在做梦吗?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幻觉吗?不然, 为什么感觉到自己,如此抑郁而又毫无力气? 声音渐渐靠近,靠近……来到了床边,呼出的气流几乎触及了她露在被外的发 丝,似乎是俯下身来,静静地注视着昏迷中的她。 你是谁?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裴倾闭着眼睛,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被子,似是抓紧了驿动着的心情。 “唉……”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在咫尺的地方叹息,森冷,不带一丝人的气息。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放了上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真漂亮……真漂亮……” 说话时呼出的冰冷气息弥漫在左右,裴倾感觉到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跳动 着……仿佛就要窒息! “你是好人……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就知道……维持你的善良,你能得到幸福… …你和我不一样……记住我的话,不要欺骗……” 女子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 她是谁?她为什么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这声音好像有点熟啊,在哪儿听过呢? 在哪儿听过?为什么我想不起来,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思绪混乱问,仿佛感觉到又来了一个人,但这个人的气息却又完全不同。 “哐——”好像是利器的摩擦声,又好像是兵器出鞘的声音。然后,裴倾感觉 一样冰冷的尖锐物顶住了自己的咽喉,随时都可能刺入。 是剑?有人要杀我?是谁?为什么?!裴倾的手松开,又握紧,手心中布满了 细密的汗珠。 空气在沉闷中僵持,来人的视线炙热,她虽然闭着眼睛,但也可以感觉出他在 看着自己。那一刻,裴倾觉得自己其实可以放弃,被杀就被杀吧,没什么可抗拒的, 也没什么可遗憾的!那样辛苦地生存着,不若死去!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外面似乎又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然后她喉咙上的剑顿 时撤去,风中传来衣袂飘动声,然后,消逝。 另一个人推开了门,走了进来,靠近了床头,有椅子拉动的声音,那人可能在 自己的床边坐下了。空气中的气味很熟悉,淡淡的,有薰衣草的香味——是杨素?! 裴倾感觉自己的心急跳了几下,又复正常,感官,依旧疲惫,不想动,不想说 话,也不想睁眼睛,就那样直直地躺着,沉浸在昏睡般的朦胧中,也许一切看起来 还没那么绝望。 气氛静谧,空气中流动着异样的暗流。 过了好半天,左手忽然传来被包裹住的温暖感,然后被拉过去,贴住了来人的 面颊,轻轻摩擦。一个叹息声低低响起,正是杨素的声音:“没事的,你不会出事 的,一定会好起来,我保证,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声音显得很无奈,却又满含感 情地坚定着。 我怎么了?我不只是睡过去了吗?为什么他会说这种话?裴倾迷迷糊糊地想着, 不明所以。 “你要好起来,听到了吗?只差最后一关了,过了那一关,你就能真正地得到 幸福,再也没人会欺负你。冷落你了……所以,你要好起来……你应该是与众不同 的……”声音渐渐模糊,最终不可辩闻,裴倾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等她再次醒来时,耳边传来的却是翠儿清脆欣喜的欢呼声:“夫人醒过来了! 太好了!快去通知杨素大人!” 眼帘还是很沉,不过总算张开了,人目处,竟发现自己的身边站了一圈的侍女。 “我怎么了?”裴倾问道。 翠儿忙拿了个枕头让她靠着坐了起来,回答道:“夫人,您生病了,病得很严 重呢!大夫说是着了凉,加上体虚气郁,浑身烫得跟火炉似的,吓死我们了!您已 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大夫说,如果再不醒的话,只怕性命有碍……谢天谢地,您 终于醒了!” 裴倾怔怔地望着翠儿,有点不敢置信:“我昏迷了那么久?病得那么重?为什 么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呢?”忽然间想起了昏迷中所感觉到的那三个人,不知是真 的,还是仅仅只是梦中出现的幻觉,便道,“你一直都守在我床边吗?” “婢子和碧儿轮流守着夫人呢。” “半步都没离开过?” “这个——”翠儿沉吟了一下,道:“其间曾外出煎过药,不过那只是一刻钟 的事……怎么了?夫人。” 裴倾笑了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夫人饿吗?这三天来,您就只喝了点参汤,我命人熬粥,现在去盛来给夫人 吃吧。” “也好。我真的是饿了呢。”裴倾觉得有点异样——记得刚到依罗岛来时,侍 女下人们都对她冷冰冰的,态度虽然恭敬,却缺乏关切,而现在,翠儿话语里的那 份喜悦,却是明明白白可以听得出来的。她们都对我好起来了,为什么?难道真的 是相处时间长了,故而被我感动了?我,可算不上什么好主子啊…… 想到此处,忽又记起一事,问道:“对丁,三夫人中了迷烟,现在怎么样了?” 一侍女回答道:“三夫人早醒了,还来看过夫人呢,不过没说什么话就走了。” “那……厉姑娘呢?三日之期已过,她走了吗?” “厉姑娘已于昨日拿了遂碧草返航离开依罗岛了。” 她走掉了?那么那本冉绿的日记,必是再无缘一见了!想起厉小倩最后的那句 话:“你一定会后悔的!”难道那日记里写了什么秘密,是会对自己不利的,所以 她才放出那样的话来? 裴倾刚想细细去想一下,就觉得头又疼了起来,不由自主地闭起眼睛养神。接 着,她便听到侍女们齐声叫到:“杨素大人——” “嗯。”杨素的声音清楚地响起,“你们都退下吧,我与夫人有话要说。” “是——”一阵脚步声后,房间里恢复丁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