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第四章⊙笛梦(3) 皇帝听了,微微冷笑,“此次寿宴,朕一直在这儿,没看到什么刺客,却枉 送了徐绩一条性命,京师治安如此,可真是让人放心!” 话中的讥讽刻薄,让一旁的京兆尹汗如雨下,皇帝却不看他,继续道:“徐 绩的死与她有什么相干?至于他的儿子……”他沉吟道,“是什么状况?” “徐公子住在西院,为父亲的身亡夜不能寐。小厮守在门外,只听房中一声 重响,他已经倒地毙命了……是毒杀。” 他偷瞄了一眼皇帝的脸色,道:“我们紧急搜索,却发现这位玉染姑娘已经 脱逃,那时正是四更天。” “四更天……”皇帝冷笑更甚,轻声道,“那时候,她跟朕都在竹林之中。” 那队长顿时一惊——竹林与西院相隔甚远,皇帝又是金口玉言,这样一来, 这少女确实是清白无疑了。 再无人敢违逆皇帝的意思,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垂首不语的宝锦,转身离去。 …… 一路是怎么回到教司坊的,宝锦已全然不知,浑浑噩噩间,已到了寝居门前。 季馨急急地开门,金色的日光射入屋内。这晴暖的色泽,让宝锦终于从僵冷 决绝中清醒过来。 胸中被压抑的气血终于涌上来,她只觉得喉头一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便 喷了出来。 在季馨的惊呼声中,她面若白纸,瘫倒在地,再也不省人事。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为所有人复仇…… 这是她晕倒前浮上心头的憎念。 徐绩府中,只剩下啼哭之声,仆役下人们一边布置灵堂,一边在背地里对这 两起凶案议论纷纷。 沈氏逢此大难,已经哭晕了过去,所有家务,全由云氏一人操持。 云氏双目红肿,却仍沉静自若,指挥着家人奔忙,一日之间,丧仪便像模像 样了。 “大姐,你下手真是狠辣……”云时沉声道。 云氏面上波澜不惊,居然还微笑出声,“你居然有此妇人之仁。” 她端起凉透的茶盏,啜饮一口,姿态娴雅从容,“他是我的庶子,却也是沈 氏最大的筹码。她怂恿徐绩让婴华来联姻,任意践踏她的幸福,那么,我便将她 最珍爱的儿子毁去。” 她的笑容越发森冷,“徐绩死了,他的宝贝儿子也被我除去。从此以后,这 个家,终于可以安身立命了!” 她仿佛松了一口气,将念珠放在桌上,神情安恬无邪,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 的婴孩。 “你用的是丹顶红吧?”云时问道。 他望了一眼长姐,思索片刻,继续道:“茶中无毒……那么,是绢帕。” 云氏眸光一闪,叹道:“父亲说你缜密聪颖,世上难见,真是不假!” “毒下在酒茶之中,极易被发觉,于是你暗中让下人给他送去劣茶。他素来 锦衣玉食,一口饮下便会觉得粗涩,吐掉后,定会以绢帕擦嘴,于是上面的毒素, 就到了口唇之上。”云时面无表情地复述着。 看着长姐悠然的微笑,他轻叹道:“你处境险恶,我也无法苛责……且好自 为之吧!” 他起身就要离开,却听长姐轻喝道:“阿时!” “你荐来的那个玉染姑娘,已经被皇上带回宫中了……”她有些歉疚地说道。 “什么?” 云时在各处搜寻线索,对此事却是未闻,乍听这话,惊得停住了脚步。 他清俊沉毅的面容上,不由得染上了一层阴霾……和愤怒。 宝锦从车上下来,一眼便瞥见眼前巍峨典雅的重重宫阙。 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她轻轻地咬着唇,眸光微闪之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温驯地低下了头,莲步轻移,跟着引导的女官前行。 今上攻入京中,也不过是一两年的光景,一应宫人仍是沿用前朝旧人,这位 女官举止娴雅,脚步不疾不徐。 “皇上洪恩海量,才赦你入了禁中,天朝乃是礼仪之邦,不比你们那些塞上 蛮夷,可别在御前出丑露乖。”她的声音虽然细柔,言语却并不客气,轻瞥了宝 锦一眼,回转过身喃喃道,“奇怪,我总觉得你的脸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