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第七章⊙世子(6) 明月叹道:“一旦夜宴结束,他就会求见皇帝,那时候,就是万事休矣了!” 月光照着道中的两人,宝锦的心在这一刻如坠冰窖。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你所谋划的,大约也是这位新帝吧?” 明月站在寒风之中,轻轻咳嗽着,眼中却闪烁着光芒。 宝锦咬牙不答,半晌,转身疾奔而去。 明月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呛着叹道:“看在你对我加以援手的份上,我最后 帮你一次吧!” 她步履微见蹒跚,踉跄着走到一旁,扶墙而立,衣袂飘飞间,只见无限寂寥。 宝锦很快便回到大殿,此时熏香已熄,深夜的清冷浸润于每一寸空气之中。 美酒被悉数饮尽,乐伎们也停了歌舞,李桓放下空樽,眼中满是醉意。 “桓已醉意酩醺,再喝下去,就要于君前失仪了!”他微醺地说道。 帝后二人一齐轻笑,于是李桓起身告辞,周遭的嫔妃侍从也随了帝后,纷纷 起身回返。 皇帝携了皇后,本就要往昭阳宫中细谈,却见陈学士在车驾之前踌躇不进。 “你有什么事?”皇帝眉头一皱,已带出些不耐来。 “臣……有下情禀报……”陈学士支吾着说道,目光偷瞥着皇帝身后,游离 躲闪。 初冬料峭,他的额头却不断地冒出冷汗来。 皇帝本要细问,却又念及李桓之事,也就无心多管,断然道:“有什么下情, 明日朝后再说!” 他与皇后登上御辇,朝着昭阳宫的方向而去。空旷的大门前,只剩下陈学士 一人,面色忽青忽白,煞是惊惶。 他颓然迈步,朝着当值的宿房而去,一路走来,却是越想越害怕。 “那根本不是什么玉染!”他低喃道,不知不觉间,已走入了一处狭长的夹 道。 青石的砖板在脚下打滑,黑暗中,只有几盏宫灯在风中摇曳,有气无力地发 着微光。 朱红的高墙在残灯明灭下浓艳淋漓,好似无尽流淌的鲜血…… 他打了个寒战,再不敢往下想,心中发慌,脚下越发加快。 远处遥遥传来几许更声,四周安静如死,却仿佛在无尽暗处藏着鬼魅。 他越走越快,最后几近狂奔,失魂落魄地向前跑着。 黑黢黢的拐角蓦然现出一道白影——轻飘飘的绸带拂过面庞,幽光下那黑沉 死寂的瞳孔直映眼中,吓得他双眦欲裂。 他大叫一声跌倒,却正好避开身后的一缕银光。 “为何要阻止我?”身后黑暗中传来清冷的怒问,脚步越近,却是对着白影 而来。 “宫中喋血,非同小可……”明月穿着曲裾白袍,沉静地说道。她看着宝锦 越走越近,这才从袖中掏出尾指大小的玉瓶。 “这是若羌王族的秘药,只要一滴,就可以让人酣睡三日,事后也绝无痕迹。” 玉瓶从空中一抛而过,宝锦伸手接住,微一动念,明悟了她的想法。 “真不愧是叱咤千军的巾帼豪杰……”她赞了一声,望定了脚下瑟缩蠕动的 陈某人,“你背弃君父,早该预料到有这一天了罢?” 昭阳宫中,帝后二人正对坐絮语,淡淡灯影下,满殿里都是温馨。 皇后以犀角梳顺着乌发,三千青丝直垂身后,更显得肌肤如雪。 “李桓本是隐匿了身份,假托使者入京,你不但没有羁押,反而以上宾之礼 待之……” 皇帝倚坐在床边,无意识地凝视着重重流苏,闻言微微一笑,“在这一点上, 我和他倒是很有默契。” 他抚弄着帷幕上的龙凤刺绣,继续道:“蜀王另有宠妃,对幼子也颇多偏袒, 有着土司血统的长子越是能干,他越是忌惮——这一次派世子到中原来,就是存 了个借刀杀人的念头。” 他说到这四个字时,不禁冷冷一笑,“朕很不愿意做他这把刀!” 皇后心中也豁然开朗,补充道:“若是能扶植世子与其父相斗,朝廷倒是能 得渔翁之利……至不济,蜀王那老贼受了牵制,也能少做些帝王梦!” “老而不死谓之贼……” 皇帝不愿再谈那让人厌憎的蜀王,于是转身解衣,随口问道:“今日席上你 面有怒色,有什么不妥吗?” “是宛晴这不成器的!” 皇后犹有余怒,却不愿在他面前多说,转过头来幽幽一叹,眼中泛出微红来。 “你怎么了!”皇帝一时大惊,连忙上前拭泪,“有谁给你气受了?” “没什么人惹我生气……” 皇后美眸中水汽氤氲,灯下瞧来娇慵妩媚,别具一番风韵,皇帝瞧着心中一 荡,不禁伸手揽紧了她。 “我只是想到,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皇后用手擦去泪痕,轻轻说道, 语声中不无幽怨。 “是啊,我们都太忙了!这些日子我耽于琐务,让你受委屈了!”皇帝歉疚 地道。 “没关系,我们处在这无上高位上,哪能像从前尽情欢畅——只要你心中有 我,我就心满意足了……”皇后倚在他怀中,温婉低语道。 “这是当然,我的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皇帝决然道。 这一句与以前的山盟海誓别无两样,听来决断干脆,却似乎……已失去了那 份浓稠甜蜜的声调。 皇后却没有察觉,安心地笑了。 两人正要宽衣,却听廊下一片人声鼎沸,仿佛有什么人被拦在了门外,“玉 染姑娘,你不能进去!” “你快让开,月妃快没命了!” 争执声逐渐变大,皇帝披衣起身,将殿门打开,“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