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集 钱县丞无奈磕头 卢知县愿者上钩 1 大堂日内春兰:“今天的这个案子,是原告钱有佣走路不让人,被被告崔大 根所挑污秽之物弄脏了官服。简称脏官案。根据大明礼律民事纠纷六章七条八款之 规定,本官判决如下。 “被告崔大根给原告钱有佣磕头赔礼。请书记官记数。” 崔大根跪地磕头。 书记官记数:“一,二…… 钱有佣:“不行!磕得不响,不算。” 书记官看着春兰。 春兰:“被告不能敷衍了事偷工减料,重来吧。” 崔大根又磕,回回有声。 书记官数数。 钱有佣昂首伸眉,顾盼自雄。 2 后屋日内除马秀英外,一声声磕响、数数,如锥刺众人,个个直眉瞪眼。 马秀英恰然自得。 冬梅:“娘娘,怎么回事嘛……” 马秀英看看她,没回答。 3 大堂日内崔大根额头已经磕红。 书记宫数数:“三十八、三十九……” 似睡不睡的春兰突然两眼一瞪:“停!多少了?” 书记官:“整整四十个。” 春兰问钱有佣:“钱有佣,你是几品官?” 钱有佣:“八品呀。”做个八的手势,“八品!你这是明知故问。” 春兰:“坏了!大明律规定,给八品官磕头赔罪,只能十数个。就算十九个吧, 已经超出一倍多了。怎么办?” 钱有佣:“多就多了呗。” 春兰:“那不行!赃官才多贪多占呢。你说得对,断案要合情合理,不偏不倚。 你我都是当官的,不能官官相护,欺侮平民百姓。” 钱有佣:“那你说怎么办?” 春兰:“还他呗。你再给他磕头,把多出的二十个还给他。” 钱有佣:“你,你,你……你是成心的呀!” 春兰一拍惊堂木:“大胆!” 众皂隶:“威武——” 钱有佣又气又恼,摇头苦笑。 春兰:“崔大根,你起来。” 崔大根:“谢大人。” 春兰断喝:“钱有佣还头!跪下!” 钱有佣:“不跪!” 春兰:“来人啦,给我按住他的头磕!” 两皂隶上前,强接钱有佣跪下磕头。 钱有佣:“我还,我还,我自己来……” 春兰:“让他自己来吧。” 4 后房日内夏荷、秋菊、冬梅、贺章程,扬眉吐气,无声地欢呼。 马秀英对胡克福耳语了几句。 胡克福点头离去。 5 大堂日内钱有佣对书记官:“磕过三个了,你可要数好。” 春兰:“停!响声太小呀。钱大官人,你个当官的,更不能偷工减料呀。” 钱有佣又重重地磕。 6 县衙门前日外胡克福上轿。 轿夫甲:“老爷,你这是上哪?” 胡克福:“就在这候着。” 轿夫们面面相觑:“在这候着?” 7 县衙大堂日内钱有佣边磕头边自己数数:“十九,二十。” 春兰:“停,起来吧。” 钱有佣艰难地站起,揉着额头。 春兰:“退堂。” 衙役:“退堂——” 8 县衙门前日外胡克福下轿,朝门口走去。 9 县衙门口日外钱有佣、崔大根一前一后走出大门。 胡克福迎面走过来,故作惊讶地:“这不是钱大人吗,有事呀?里面请里面请,!” 钱有佣揉着额头,哭笑不得。 胡克福看着钱有佣的额头:“哟,钱大人,你这额头是怎么了?” 钱有佣恨恨地“哼”了一声,快步离去。 胡克福暗暗一笑。 10县衙密室日内春兰仍穿着官服,背着双手,威风十足地迈着官步。 夏荷、秋菊、冬梅哈哈大笑,马秀英也笑。 胡克福走进。 春兰瞪胡克福一眼:“来者何人?” 胡克福不会开玩笑,愣了愣,认真地:“下官是合肥知县胡克福呀。春兰姑娘 不认识我了?” 春兰:“胡知县今年多大了?” 胡克福:“二十有三。” 夏荷忙插问:“婚配没有?” 胡克福:“没有……”忽然明白大家是在跟他开玩笑,求救地看着马秀英, “娘娘……” 马秀英:“你们就别拿人家老实人开心了。” 春兰:“娘娘说得对。你呀,好好跟娘娘学着点。” 胡克福:“对,对,对。娘娘惩治小人真有办法!” 春兰:“可不是!她要像你这样,如何斗得过朝廷里的奸臣?” 马秀英沉思地:“朝廷里的奸臣……” 11万春宫晨外单檐的屋顶。斗拱飞檐、套兽、蹲兽。垂兽,一派皇家威严。 12 8宫内晨内帷幕里,朱元璋、吴玉娇并排躺着。 朱元璋仍呼呼熟睡。 吴玉娇大睁两眼看着朱元璋,目光逐渐阴冷。 闪回:弥留之际的吴父;吴玉娇点火烧房;熊熊的烈火。 吴玉娇燃着烈焰的双目。 朱元璋突然翻身,看着吴玉娇。 吴玉娇吓得浑身一颤。 朱元璋:“你在想什么?” 吴玉娇:“我,臣妾在想,可别惊动了皇上……”娇媚地勾着朱元璋的脖子。 朱元璋释然了:“可不能误了早朝。” 吴玉娇:“误不了。” 朱元璋:“误不了?” 吴玉桥:“误不了。” 朱元璋没再动作。 吴玉娇:“臣妾已让奴婢们预备好早膳,皇上在这里用过后再临朝,不会误事 的。皇上日理万机,觉都睡不好,老说梦话,臣妾真是心疼。” 朱元璋:“治国平天下,不容易呀。哎,朕夜里说什么梦话了?” 吴玉娇:“连连喊皇后娘娘,臣妾应了一声,才不喊了。” 朱元璋:“啊,那是在做梦。皇后出去一个多月,也不知怎么样了。” 吴玉娇:“皇后娘娘去合肥,究竟做什么呀?” 朱元璋:“帮朕处理地方事务呗。” 吴玉娇:“合肥有什么大事务呀,还要皇后娘娘亲自去?” 朱元璋:“哦,合肥知县胡克福上书告庐州知府孙芝山,孙芝山也上书告胡克 福。你告我,我告你,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二人究竟谁是谁非呢?” 吴玉娇:“到头来,有理的肯定是胡克福。” 朱元璋:“你怎么知道?” 吴玉娇:“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吗?胡克福的母亲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呀!救命恩 人的儿子错了也是对的。” 朱元璋:“你这个小女子呀,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朕要是那样一种人, 也能为天下之尊?功是功过是过,恩是恩错是错。杀李彬,举贤良,你都没听说?” 吴玉娇:“皇上是这样,皇后娘娘呢?据臣妾所知,她是很喜欢胡克福的。” 门胡府院门口日外一顶轿子停下。 穿六品官服的胡大鹏下轿,神气十足地进院门。 守门人恭敬地:“大少爷!” 胡大鹏目不斜视地哼了哼,走去。 守门人追上,悄声地:“大少爷,贵妃娘娘回来了。” 胡大鹏:“啊?!” 14胡府吴玉桥卧室日内胡惟庸、吴玉娇赤裸上身躺着。看样子,他俩云雨刚过。 胡惟庸回味地:“不怪皇上那么喜欢你呢,玉娇的功夫,确实天下无双!” 吴玉桥:“大人说的是真话?” 胡惟庸:“那当然。” 吴玉娇:“这么说,大人睡过天下许多女人?” 胡惟庸:“那倒没有。” 吴玉娇:“没有,怎么知道我天下无双?” 胡椎庸:“这……猜的呗。” 吴玉娇笑笑,问:“我能比何芳草强?” 胡惟庸装糊涂:“何芳草?何方花草?” 吴玉娇不悦地:“大人,玉娇可是把什么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能跟我还藏藏瞒 瞒的,不讲实话呀!” 胡惟庸害怕了,忙抱住吴玉娇:“哪能呢……何芳草那样的钱货,人皆可夫, 哪能跟你比。” 吴玉娇更恼火了,推开胡惟庸:“你这是在骂我吧?我跟皇上,跟你儿子,又 跟你……” 胡惟庸:“不,不,不,这正是姑娘对我胡家一片赤诚!可叹的是我呀。自命 不凡,自作高雅,却又不能自律,不讲操守,和儿子争你……乱了纲常啦……可我 又实在太喜欢你了……”呜咽。 吴玉娇又劝胡惟庸:“这有什么?父子同妻的事,自古以来,帝王家里也有。” “玉娇!玉娇!”——是胡大鹏在门外喊。 胡惟庸忙穿衣服:“你让他等一等……” 15卧室门口日外胡大鹏喊不应,只好离去。 “大鹏”。 胡大鹏循声看去——胡惟庸从墙角后走出。他衣冠不整,一只衣扣没扣。 胡大鹏冷冷地:“你在家?” 胡惟庸:“我今天哪里也没去。” 胡大鹏:“你是从玉娇的屋里出来的?”一双眼在胡惟庸身上乱转。 胡惟庸也发现自己的衣服没穿好,却坦然地:“不错。” 胡大鹏:“玉娇将来生个孩子,是叫你爷爷呢,还是叫父亲?” 胡惟庸:“没出息!她是跟我又吵又打,闹了一场,怪我不该把她送进皇宫里。 可她不像你,我更不像你。情义归情义,大局重于天!你去吧。先和她说说话,一 个时辰后,我在养心斋等你们。” 胡大鹏由恼恨而释然,而喜悦j 而歉疚,叫声“父亲”,喜滋滋地朝吴玉娇卧 室跑去。 胡惟庸看着儿子的背影,一脸苦相。 16猴园里日外两只猴子追打、交配。 17胡府密室日内胡惟庸、胡大鹏、吴玉娇秘密交谈。 吴玉娇:“对马皇后,皇上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孙芝山、胡克福谁是谁非, 皇上也说不准。以后再和他议论起来,我该怎么说?” 胡惟庸故意地:“玉娇不是很有主见吗?” 吴玉娇:“跑马、石胆、空青、匕首,几件事一出,凡事关皇后,孩儿我不能 不格外小心。” 胡惟庸:“玉娇在宫中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又心细如发,这很好!大鹏呀, 你说说看,这孙芝山、胡克福之争该如何对待?” 胡大鹏:“本当贬胡克福褒孙芝山。可从胡二回来所说的情形看,孙芝山太贪, 加上他那个老婆推涛作浪,事情做得太过,吉凶难定。孩儿以为,玉娇说话得留点 退路。” 胡惟庸:“对!大鹏是大有长进了!皇上都好办,马娘娘难斗呀。叫狗不咬, 咬狗不叫。她在合肥一直不露真容,没准一口就能把孙芝山咬死。举荐之事,我已 跟皇上作了解释。玉娇回去后,不但不能褒扬孙芝山,还要说些担心的话。” 吴玉桥:“怎么说?” 胡惟庸:“就说你偶尔见到我,见我忧心忡仲,长吁短叹。我对你说,尚贤者, 政之本也。现在各地起用了不少官员,良莠不齐,贪官污吏不少,知人知面不知心 呀,庐州府那个孙芝山,不知是好是歹。” 胡大鹏:“父亲还说过,跟上司也好,皇上也罢,别一副很有主见的样子。就 是要你拿主意,也要模棱两可,似是而非,这样才能进能退,可守可攻……” 18城隍庙厢屋里日内笑声朗朗。薛氏、大妹、二妹、老庙祝,一个个喜笑颜开。 地上摆着大妹、二妹送来的一小竹篮饭和一碗咸菜。 薛氏:“现在这饭,我可就看不上眼了!” 大妹:“烧包!还没当皇后呢。” 薛氏:“等我当了皇后,你俩也跟我去,快活几天!” 二妹:“我们行吗?” 薛氏:“行!马皇后都夸我悟性好,你俩年轻漂亮,还不比我强?” 老庙祝:“那是,那是。” 19县衙大门口日外贺章程快步走来。 他本想进大门,发现一个可疑的人在一边走着,又照直走去。 20县衙客房里日内马秀英静听大家谈论。 夏荷:“孙芝山现在可是热锅上的蚂蚁,再抓不到他的把柄,不定又会玩出什 么花头。” 冬梅:“找到吕本仙就好了,哪怕就是尸首。” 胡克福:“最有文章可做的,是卢天望。赌博、买官他都有份,跟吕本仙也有 牵连。” 春兰:“还强占了他哥哥卢天盼的财产。” 秋菊:“那就赶快把他抓起来嘛。” 冬梅:“不到时候,娘娘又不能出面,谁去抓?” 春兰:“合肥县衙呀。” 胡克福:“不行。合肥、舒城平起平坐,我们没这个资格。要抓他,除非庐州 府。” 贺章程走进,朝马秀英施礼:“皇后娘娘!” 马秀英:“找到卢天望了?” 贺章程:“卢天望已经回舒城了。” 马秀英:“是孙芝山把他支走的。这个孙芝山果然精明!” 秋菊:“皇后娘娘,叫胡知县给几个人,我去把他抓回来!” 马秀英:“抓回来不难,他要是不开口呢?嘴可是长在他的身上呀。” 贺章程:“皇后娘娘,县衙四周都有孙芝山的人,你们可不能随便出去了。” 马秀英:“不出去就不出去吧,我可要歇一会了。” 21府衙内室日内老庙祝、高捕头向孙芝山报告情况。 孙芝山:“是大脚?” 庙祝:“是大脚。” 孙芝山:“三十来岁?” 庙祝:“三十六七的模样。” 孙芝山:“嗯,差不多。” 高捕头:“大人,据下官所知,当今皇上就是出生在土地庙里,所以他对土地 城隍极为推崇。皇后娘娘微服私访来合肥,住进城隍庙,也在情理之中。” 孙芝山:“对!” 庙祝:“大人,小老儿该怎么办?” 孙芝山:“你就不用管啦。我去把她接进府衙。” 22城隍庙大门前日外在仪仗旗牌的引导下,四顶轿子列队而至。 孙芝山等下轿。 23正殿日外——内笙乐法音,香烟似雾。 孙芝山等走进正殿,焚香叩拜。 城隍爷黑面长髯,不怒而威。它两边的十殿阎君、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 常,面目狰狞。 24下屋里日内薛氏靠在门框上朝外看着。 老庙祝颠颠跑来。 薛氏:“来接我了?” 庙祝:“来了,来了!他们正在给城隍老爷上香,一会就过来。” 25县衙餐厅里在内马秀英主仆四人正在一张桌上吃饭。 胡克福走进:“娘娘!” 马秀英:“他们把薛氏接走了?” 胡克福:“接走了!用八抬大轿抬进府行里去了!” 马秀英:“好!来来,一起吃吧。” 春兰放下碗筷:“我去给你盛饭。” 胡克福:“不能,不能,哪能要你盛。” 春兰:“假客气!你还当我真是八品官呀?我本来就是丫环嘛。坐下吧!” 夏荷端椅子:“跟春兰坐一边。” 春兰瞪夏荷一眼,走去。 胡克福坐下了。 马秀英幽默地:“嗨,还说要跟我一辈子……” 夏荷:“留不住啦。” 胡克福听不懂,问:“夏荷姑娘,娘娘说什么留不住呀?” 夏荷:“你现在还听不懂。” 春兰端着碰鼻的一碗饭来了,放在胡克福的面前。 饭太满,不大好下筷子湖克福尴尬地看看春兰。 夏荷、秋菊、冬梅窃笑。 夏荷:“春兰呀,你把我们县太爷当什么人了?是那个饿了几天的薛氏呀?” 冬梅:“她心疼县太爷嘛,怕他吃不饱。” 春兰:“我把他当饭桶了!” 三个丫环大笑。 马秀英也笑,摇摇头,道:“春兰这丫头是要找个人调教了。跟我这么些年, 没学到我的好处,尽学我的毛病。” 胡克福:“娘娘有什么毛病?” 马秀英:“毛病可多了!当年我对皇上就是这个样。” 胡克福傻乎乎地:“不会吧?听说……” 春兰打断胡克福:“吃饭,吃饭!” 胡克福不响了,小心地扒了一口饭。 秋菊:“娘娘,” 春兰打断秋菊:“秋菊呀,你也想拿我开玩笑?” 秋菊:“我哪敢呀。我说的是正事。不是要把卢天望抓来吗?我倒有个主意。” 马秀英:“你说。” 秋菊:“请胡知县找几个身强力壮会点功夫的,装做绑票的强盗,把他劫持到 合肥来,再由胡知县救下他。” 冬梅问:“那又能怎样?” 秋菊:“他感激胡知县,就会把事情说出来。” 大家看着马秀英。 马秀英没说话。 夏荷:“娘娘,这主意怎么样?” 马秀英:“你们说呢?” 冬梅:“秋菊小姐,卢天望那种人要是能打动得了,就不会干那么多坏事了。” 春兰:“冬梅说得对。” 胡克福:“是的。能不能把他绑来暂且不说,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就是绑来 了,他买官、豪赌、强夺他哥哥的财产这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也是不会认账的。” 马秀英思索着。 胡克福:“卢天望虽然是个泼皮无赖,无耻之徒地不糊涂,一旦这些事公诸于 世,他就会成个人人切齿的恶棍,身无分文的光蛋,不得翻身的囚徒。所以,不把 他逼至死地,他是不会轻易说的。” 马秀英:“胡知县言之有理,秋菊的主意是欠妥当,不过倒是启发了我。我有 个主意,只要贺章程一个人,带合肥县衙的一封公函去舒城,保证叫他乖乖地赶到 合肥来,乖乖地说出一些事……” 26府衙客房外厅在内一桌丰盛的酒席已经摆好。四个侍女站在一边,随时听候 调遣。 孙芝山恭敬地从卧室请出薛氏。薛氏已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裳,倒也像那么回事。 27客房门外夜外何芳草从窗户偷偷地朝里看。 28客房外厅夜内——外薛氏坐下了,对孙芝山:“你去吧。叫这几个丫头也都 走,离远点。以后我不招呼,谁也不许上这里来。” 孙芝山:“是,是。夫人请慢用。”退出,至门外,朝何芳草做个手势,“走! 走!离远点。” 29外厅里夜内薛氏跟至门边,见他们确实走远了,掩上门,看着酒菜,两眼放 光,欣喜若狂,自语道:“能过两天这种日子,死也值了!”坐下,东嫌一块肉, 西挟一条鱼,虎咽狼吞。 30府衙院墙边夜外两个武装兵丁在巡逻。 附近有响动,兵丁跑了过去。 趁这当儿,一个人影跃过院墙。 31外厅里在内薛氏已吃得很饱了,打着嗝。因肚子胀,动作也不那么灵敏了。 走进一个人。 薛氏不悦地:“不是叫你们走远点吗!” 那人在饭桌边坐下——是秋菊。 薛氏抬头看看:“是秋菊呀!你是怎么进来的?” 秋菊:“我会飞呀!” 薛氏:“姑娘可就别蒙我了。这里的人都拿刀弄枪的,你可要小心点。” 秋菊:“你这人粗粗刺刺的,心倒不坏。”摸出把匕首,往桌上一放。 薛氏吓得往后一退:“你,你要干什么?” 秋菊一拍桌子,匕首腾空而起,钉在房顶上! 薛氏骇异不已,咋舌连声。 秋菊又轻身一跃,取下匕首,安然坐下。 薛氏:“我的亲妈!亲姑奶奶!你真是个女侠呀!皇后身边的人,都像你这么 有本事!” 秋菊:“那可不。我就是来告诉你,别怕,我们是会保护好你的。另外,夏荷、 冬梅还会过来。” 薛氏:“好,好,好,那我就更放心了!” 32孙芝山卧室夜内何芳草已躺下。孙芝山着内衣,兴奋地来回走动着。 何芳草:“都五更天了,还不睡?” 孙芝山:“睡,睡。哎,点几根春香吧?” 何芳草白了孙芝山一眼:“眼下还吉凶未卜呢,还有那种心思。” 孙芝山:“妇人之见!大脚已经攥在我手心里了,本官还要好好利用她,飞黄 腾达呢。” 何芳草:“那妇人大脚倒是大脚,只不知此大脚是不是彼大脚。” 孙芝山:“夫人看出什么来了?” 何芳草:“年纪倒也像,可你看她那一对混混沌沌的眼睛,一副粗俗不堪的样 子,还那么能吃,哪像个皇后?” 孙芝山:“她要是装的呢?” 何芳草:“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细微末节,装是装不出来的。” 孙芝山:“这就对了。夫人你可别用看前朝后妃的眼光看她。人家那嫔妃都经 过正正规规地调教,行走坐站都有讲究,训得循规蹈矩,样样合格,才能选进后宫。 她是什么?她是从野路子上来的,一匹没安笼头的野马!她要真像你想像的那种皇 后,反倒不是马大脚了。” 何芳草:“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孙芝山:“那就再看看。”脱衣,躺下。 33舒城县衙后屋日内哄闹声。 县太爷卢天望和几个青皮后生正在扑捉一只逃跑了的蟋蟀,人人卖力,个个奋 勇。 “在那里!在那里!” “来了,来了……” “抓呀!” “笨蛋。” “可别踩着了,五十两银子买的呀。” 桌上一溜摆着十来个装蟋蟀的罐子。 卢天望批评众人:“都他妈吃干饭的!看老爷我的。”猫似地一扑,双手按住, 慢慢地松开,什么也没有。 他撅着屁股,气得两手在地上直捶。 一衙役走进,忍住笑,道:“老爷,有人求见。” 卢天望:“见他个龟孙子!还见呢,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衙役想了想,又说:“老爷……” 卢天望:“去,去,去,不见!” 有人喊:“在那里!在那里!” 大家又围捉。 一个青皮高兴地:“抓到了!抓到了!” 卢天望松了口气,忽然发现行役还没走,问:“何人求见?” 衙役:“是从合肥县来的,说有紧急要事,刻不容缓。” 卢天望:“合肥县?”一拍大腿,“是马皇后露面了!” 34会客室日外——内卢天望随衙役走进会客室,抱拳:“哎呀呀,贺章程先生! 稀客,稀客!” 风尘仆仆的贺章程起身还礼:“卢知县卢大人!” 卢天望热情洋溢地:“卢某公务繁忙,迟来一步。请坐,请坐!” 宾主落坐。 卢天望:“上茶!上最好的舒绿!贺先生,阁下光临小县,本官可是没想到。” 贺章程:“在下也是奉命而来。” 卢天望:“奉谁之命?胡知县还是马……”朝天上指指。 贺章程欲言又止。 丫环送茶进来了。 卢天望:“放下快走吧!”对站在门口的衙役,“你也走。”见人走远,问, “皇后娘娘露面了?” 贺章程摇摇头。 卢天望:“皇后娘娘不是到了合肥了吗?” 贺章程:“在下也听说了。” 卢天望的脸晴转多云了,道:“这么说,马皇后没去合肥县衙?” 贺章程点头。 卢天望:“府行找没找到她?” 贺章程:“不清楚。” 卢天望:“那你贺先生来本县做什么?” 贺章程:“卢大人猜猜看。” 卢天望站起,走动着:“你是胡克福的人,胡克福跟孙知府可是较着劲,孙大 人官大,朝中也有人;胡克福官小,其母却救过皇上的命。这一来,他二人可就是 半斤八两,两只蛐蛐一般大,有一咬了……你是来要我帮胡克福的吧!” 贺章程:“你能帮得了?” 卢天望:“帮不了。” 贺章程:“卢大人,胡知县可是叫我来帮你的。”掏出封信递给卢天望。 卢天望看信,大惊:“有这种事?!简直他妈的胡扯八道!” 门口有人走动。 贺章程:“卢大人,事关重大,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35另一间屋子里日内只有卢天望、贺章程两人。 卢天望:“这是栽赃!是他胡克福想加害于我!” 贺章程:“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胡克福和你无冤无仇,你当你的 舒城知县,他当他的合肥知县,井水不犯河水。孙芝山他都难以招架了,干嘛还要 惹恼你,再树一个仇人?” 卢天望:“抢劫、窝藏,我没有干过嘛。” 贺章程:“胡知县也晓得你没干过,所以才叫我来。卢大人,这事要是坐实了, 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呀。” 卢天望:“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说清楚。” 贺章程:“马皇后不显山不显水地来合肥,至今不露面,卢大人知道是为什么 吧?” 卢天望:“为胡克福诬陷孙大人的事呗。” 贺章程:“孙大人的什么事?” 卢天望:“就是……”感觉到了什么,道,“你就别套我了。”少顷,又说, “跟你说了也无妨,说他卖官、开赌场。” 贺章程:“有没有这些事?” 卢天望:“子虚乌有,无稽之谈。” 贺章程:“卢大人错了!” 卢天望:“我错了?卖官总有人买吧?谁买了?他胡克福的官是买的?” 贺章程:“我是说,马皇后来合肥,为的不是这些事。” 卢天望:“啊?那是什么事?” 贺章程:“四年前,徐达大将军收复庐州,得了一大批金银,暂存在合肥县衙, 谁知忽然被一伙强盗抢走了。这件事,皇上一直耿耿于怀,曾跟胡知县面授机宜, 要他暗暗追查,一定要找回来。几天前,合肥县抓到了几个强盗头子,他们对四年 前抢劫金银供认不讳,但说东西当时就转移了。” 卢天望:“他转移不转移与卢某何干?” 贺章程:“几个强盗头子有合肥人,也有舒城人,说你和他们是同伙,他们怕 合肥不安全,就把金银都窝藏在你家了。” 卢天望:“放他奶奶的臭屁!我哪认得什么强盗,还当他们的窝家!” 贺章程:“小声点,小声点。卢兄知道,胡知县做事可是很稳重,不信一面之 词。他派人多方取证,没想到对你都很不利。” 卢天望:“他取到了什么证据?” 贺章程为难地:“这本来是不该说的……” 卢大望:“说吧!我卢天望不呆不傻,可不是好诈的。” 贺章程:“请问卢大人,你的知县是何时当上的?” 卢天望:“上个月二十三,不到一个月。” 贺章程:“可你这两三个月,一直都在合肥,是不是?” 卢天望:“不错。” 贺章程:“强盗们说,都是跟他们在一起。” 卢天望:“湖扯!贺兄知道,我这人一向就爱玩。我这些日子在合肥,除了去 府衙和府台大人家,多数时间都在金满楼……” 贺章程:“有没有证人?” 卢天望:“有,有,金满楼的老板董大就可以做证。” 贺章程:“董大已经死了,让人杀死了!” 卢天望大惊:“董大让人杀死了?!谁杀的?” 贺章程:“八成就是强盗们。” 卢天望:“还有别人可以做证,比如,比如……” 贺章程:“你就别跟我讲了,我也不想知道。” 卢天望:“他们还有什么证据?” 贺章程:“他们说,你父母只留下两间破房子,你从小就不务正业,好吃懒做, 游手好闲,文不能测字,武不会捞屎。可你这几年却买田置地,大兴土木,纳妾蓄 奴,吃喝嫖赌,这些钱财都是从哪来的?” 卢天望支支吾吾地:“是,是……反正不是抢来的。” 贺章程:“你富甲一方,有目共睹。据估算,你的田地房产价值白银数十万两, 这巨额财产的来源,你能说得清楚吗?” 卢天望:“我,我,我凭什么要说清楚?” 贺章程:“天上不掉金于,地上不长银子。强盗们招供说,你用的都是那年抢 的金银。他们还签了字,画了押。现在你有冤枉还好说,迟了,皇后一露面,把你 先押去南京,往死牢里一打,到那时,莫说小小的合肥县了,就是庐州府,朝廷里 的大官,恐怕也说不上话了。” 卢天望急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36合肥县衙院子里日外胡克福匆匆走进客房。 37县衙客房日内马秀英正全神贯注地阅读一部文稿,竟未发现已走进来的胡克 福。 马秀英击案赞叹:“好!写得好!” 胡克福:“娘娘……” 马秀英:“你来啦。你这查清户口,核实田亩,减免赋税摇役的主张都很好! 皇上看了一定高兴。特别是这个击鼓劝农,行之有效!” 胡克福:“还请娘娘多多指点。” 马秀英:“我可不如你呀。你天天跟农民打交道,最知他们的疾苦。哎,贺章 程回来了?” 胡克福:“还没有。合肥离舒城也有一百来里路。娘娘能肯定卢天望会来?” 马秀英:“错不了。” 胡克福:“娘娘,府衙刚刚给我下了帖子,孙芝山今晚请我赴宴。” 马秀英:“啊?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胡克福:“还不是为娘娘的事,想探我的口风。” 马秀英:“会不会为那个假娘娘,叫你去认人?” 胡克福:“有可能!那可怎么好?我总不能把假的说成是真的吧?” 马秀英:“这倒是个棘手的事。” 胡克福:“我干脆称病不去。” 马秀英:“上司请客,不去,不合常理……孙芝山叫你去认人,说明他对薛氏 皇后的真假还心存疑虑。他不敢问,薛氏也不会说。你去,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