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一个小时后,那扇从外面用铁链锁住的大门开始传来阵阵声响,周横一下从入定 姿态中苏醒过来,麻利的穿好衣服,用面巾纸擦了擦脸上早已干透的汗渍,等那些人 开了门呼呼啦啦走进来时,正好完成这一切。 来人一共五个,忠叔领头,其他人周横都没见过。不过当周横幽灵一般神闲气爽 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着实把那些人吓了一跳!可能有的人已经开始忍不住从心里往 外冒凉气了。只有忠叔毫不惊讶,投来的目光中只有赞许和肯定。 “有单难搞的,必须得提前演练一下……”忠叔轻描淡写的说道,这让周横心里 忍不住一阵激动,因为这么多年来无论执行什么任务,还没试过象现在这样的“演练”, 而且一来就这么多人,莫非是单大的?甚至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暗花”? “这些你先看看……”忠叔把几张放大过的照片递过来,然后就带着其他几个人 搬桌子、接电风扇做些必要的准备去了。 周横仔细看了看,全部是一个男人和人格斗打拳的现场抓拍照和几张训练的照片, 那人看样子并不魁梧,但肌肉纠结看起来非常结实。 过了会忠叔拉周横、还有另外一个健硕的中年男人来到了拳击台边那张刚摆好的 桌子前坐下。 “你来介绍下情况。”忠叔歪头让那男人先说,在这里不需要任何客套,介绍彼 此身份名字更无必要,但让周横这样直接面对这么多陌生人倒是尚属首次。 “他叫窝刚杜兰,泰国人,今年29岁,身高一米七七,体重70公斤,18岁就获得 泰国东部泰拳王的称号,后来转打黑市拳赛,目前的战绩是48场全胜,其中27场是在 3 分钟内KO对手,有六场是当场击毙对手……他的深蹲记录是600 磅,扫踢的力量可 以踢断15英寸的木桩。” 周横早就听说过在港澳和东南亚地区有那种号称无限制规则的地下黑拳,膝顶、 掏裆、插眼、锁喉,什么招式都可以用,血腥刺激之极,参与赌博者众且赌注极高。 但具体的还是不了解。 “这是一个经过二十几年艰苦训练的杀人机器,非常强悍,可以用身体很多部位 瞬间取人性命,自身的抗击打能力又特别强。黑市拳赛的事儿你了解吗?”见周横摇 头那人继续说了下去,“澳门的黑市拳赛由来已久,一般分为红白两种,普通人可以 看到的大部分是白拳,虽然也有死伤,但不以取人性命为主要目的,认输一方可以抛 白旗投降,那些用来赌博下注的也是白拳,而红拳则不同,必须是生死相博,很少人 能看到,主要功能不是为了欣赏和赌博,而是那些江湖大佬们用来解决纠纷的,而能 打到红拳的必须是顶尖的高手,纯粹的杀人机器才行,这个泰国佬现在就是红拳手, 被香港一个大佬养着,已经胜了好几场了。” “为解决纠纷?就……往死里打?还不是为赌钱?”听到这里周横按捺不住好奇 心问了句,澳门虽然呆这么久,但他几乎不与外界接触,所知甚少,这人所说的黑市 拳赛与周横之前道听途说来的又有很大不同,尤其是关于红拳的说法。 “是啊,是这样的,比如两大社团为争一笔大项目大买卖,按以往的做法就是开 片火并,但那样很容易造成两败俱伤,还会被差佬(港澳地区jing察的俗称)盯死, 不如找个有威望的大佬做调停人,各派一名拳手,打一场红拳来的既直接又省钱省力, 最后谁的拳手留在台上,谁就赢了。” “不是说回归之后,取缔了所有的地下黑市拳了吗?我看报纸上说的,”周横问 道,N^B'帖- 网原本他不是那种话多啰嗦之人,但以往每次行动前的准备阶段,忠叔 都鼓励他多问多探讨,尤其是细节方面,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行动计划的万无一失。 “你讲得安啦(广东话,对了),”这边忠叔接过话把,“回归后澳门地包括香 港都基本没有黑市拳赛了,可有个地方偶尔还有,这个地方很特别,是在一条船上! 所以才要提前演练。” “船上?什么船?”周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把最后的船字咬得特别准,“安啦! 就是在船上,不过是在一条特别大的船,地点是在香港附近的公海,是一条赌船……” 忠叔说着又拿出叠纸来递过来,周横翻了翻,是一条叫作“泰丽公主号”的豪华邮轮 的平面图,此时那中年胖子已在忠叔的示意下离开,和另外几个人忙活别的去了,见 没有外人在场,周横也没再顾及,直接把想法说出来。 “忠叔,在船上干这事儿不好吧?我可不会游泳啊,到时候咋跑?我们能不能等 这泰国佬上岸才动手?”以前教周横的那个宏伯就曾说过,干这一行能否成功脱身有 时甚至比能否完成任务都重要,“不行的,客户就这样要求的,必须在拳台上,而且 是在比赛过程中,当众处理,说起来脱身倒不难,我们可以弄条“大飞”(一种改装 快艇,多用于偷渡或走私,常常挂装几倍于正常船只的动力装置,速度也比正常快艇 快很多)在船旁边等着,完事就能离开,而且是在公海上,这事儿只有所在船只的注 册国的jing方才有权管,香港jing方也管不着,我们的问题不在于这个,其实最大的 困难是在如何动手上,你想,一个在台上正全神贯注打架的杀人机器,真要跳到台上 近身给他致命一击,很难啊!这样吧,阿亮,计划都在这里,你要是觉得没把握,可 以放弃,我们让其他人上。”说最后那句话时忠叔的表情风云变幻,不眨眼的直视周 横,盯得后者心里有点发毛,这么多年来,每次行动周横都是上面怎么交代他就怎么 干,象今天这样突然给了他自由选择的权利,还是首次,周横的第一感觉就是有点懵。 “那……那这单是不是一个大单?”一着急周横的广东话也有点说不利索了,但 从他做这行的那一天起,就没过多考虑过所谓的“风险”,倒不是他不怕,而是刻意 回避,况且他心里一直还有别的想法。 “嗯,是个大单。”忠叔的眼神依然带着质询的意味,他没弄明白周横的意思。 “暗花?”周横一狠心还是把心里憋了半天的话问了出来。 “哈哈,不是,”这回忠叔展开了笑脸,“那是不是这次能把奖金给我撩上去点, 我现在需要钱。”这句周横干脆用东北话说了出来,这就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这 几年他日常开销并不大,大部分收入也都存了起来,只是以往的那些任务给的不多, 做个“湿活”才给三万,而且次数极少,离他自己攒够了钱就退出江湖的目标还很远, 加上头两年他为了给张小咪赎身也花了一大笔,难免有些心急。 “这次给三倍你!”忠叔说完彻底舒展了表情,显得很高兴,这边周横再无迟疑, 一心朴实的投入到准备工作当中去了。 计划很简单,周横跟随其他游客上赌船,在拳赛开始后,他再找机会冲上拳台从 背后出刀,负责协助的人会在他得手的一瞬间拉电闸,掩护周横趁乱逃跑。仓库里的 拳台和地上的白线就是完全模仿泰丽公主号赌场的布局设置的。这行动还有一个比较 难的地方,就是泰拳手之间的比赛一般很少有相持不下打很久的,往往六七分钟就出 结果结束战斗,所以周横必须在拳赛开始后的几分钟内找机会下手,令他想不到的是, 刚说话的中年胖子竟然是个会武术的练家子,踢腿出拳呼呼生风,闪转腾挪迅捷无比, 这人跑到拳台上比划就负责模仿泰国佬,在运动中让周横演练动作。 “不行,你还得再快再准点!窝刚杜兰动作速率可比他的快多了,你只有一次机 会……”演练中忠叔不停的在一旁提醒,周横还是第一次对付剧烈运动中的目标,部 位还是有些吃不准,练了好一会儿才算有点进步,那之后又练习如果一步跨上拳台, 得手后如何按路线逃跑,整个练习过程中周横注意到,跟忠叔来的另外两个人自始至 终一言不发,在划出白线的另外区域里忙活着,似乎也在演练,不过当时周横以为这 两个人也是配合他的,就没多问也没多想。 之后连着三天下午,周横和另外几个人都会准时出现在此,专心致志的演练,直 到他拿捏准确熟练掌握为止。周横甚至练习了他从未用过的割喉动作,以备万一。 一星期后,也是下午,接近五点半,手持假护照的周横出现在香港尖沙咀天星码 头,混在一群国内来的游客中在泰丽公主号的接待处办好了手续,然后又坐上驳船驶 往公海上的目的地。远远的,他看到之前一起演练但没说过话的那两人也在,正凑着 脑袋神色有点焦躁不安的说着什么,忠叔和另外那个胖子不在,不过周横并不担心, 他知道这里一定还有别的他所不知的人在配合着做这一切。 上船后,周横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围着这座灯火辉煌海上小城般的巨大邮轮转 了个遍,赌场大厅在二楼,要晚上九点钟才开门,而拳赛午夜12点开始,需要提前报 名,之前周横就被告之,已经办妥,直接去就可以,所坐的位置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前排,靠近出口,方便行动和逃跑。 周横结合所看到的情况,又在心里温习了一遍。大部分情况都计划得很准,惟独 从赌场大厅到“大飞”停泊的右侧船弦的距离特别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还有就是 这船很高,虽然他没有恐高症,但黑灯瞎火的从这么高的船上溜绳下去,对一个不会 游泳的“旱鸭子”来说,也有种隐隐的心理障碍,周横都有点后悔之前没单独练练从 高处往下溜绳了,不过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想更多,转了几圈后他径直去了船上的自 助餐厅,简单吃了些东西就回到自己位于五楼的独立客房,洗了澡早早躺在床上看船 上的闭路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一部香港“赌片”——《赌圣》,但周横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 突然感觉到某种莫名的不安和烦躁情绪,并逐渐强烈起来。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究竟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他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象过电影一样播放 所有与此有关的情景,难道是忠叔躲躲闪闪的态度?周横想,这么多年来除了工作, 他虽然和忠叔没有别的交往,可心里他是非常信任忠叔的,就象信任自己的父亲那样, 忠叔也的确从未让他失望过;或者是这单任务难度过大?可也不象啊,虽然环节多、 有一些不确定的因素,但周横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刚从东北出来的土豹子了,N^B-帖网 他对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现在无论多凶恶的人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一具 还在走动喘气的尸体而已,只要给他一把足够锋利的尖刀和足够近的距离。 还是因为负责配合的那两个人给他的感觉特别不好?也许吧,周横在心里帮自己 找着安慰的理由,刚才在餐厅他又看到那两个人,正对着桌子上一大堆食物极没吃相 的胡吃海塞,其中一个家伙还旁若无人的把鞋脱了下来,露出没穿袜子的光脚板;那 两人虽然衣着光鲜,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没见过世面的“蕃薯”!尤其那两人专门 吃辣的,弄得满头是汗的样子,似乎在告诉别人,我们是从湖南来的!想不惹人注目 都难。 周横在心里拼命克制着对这两个帮手的厌恶和对整个行动前景的担心,尽量把注 意力往别的方向引,临近行动,他可不能被这些干扰,攸关生死啊! 他先是把心思转到船上,才发觉这船真不错,区区几百块港币一晚,就有的吃、 有的玩、而且住的条件比他以前花六七百块住的香港私人酒店都要好。以后等风声过 去了,一定带张小咪过来瞧瞧,周横暗暗想到,估计她一定乐坏了,又多了些可以用 来唠叨几天的新鲜话题了;当然,来也不会是同一条船,之前周横注意到天星码头上 还有另外几条赌船的接待处,都悬挂着大幅优惠广告,想来和现在这个也差不多。 一想到张小咪,周横心里立刻好受多了,嘴角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丝丝笑容,尽 管她不漂亮,还出身卑贱,但周横就是喜欢她!喜欢她头脑简单的实在,喜欢她不谙 世事近乎白痴的没心没肺,也喜欢她又白又嫩的一身肥肉,最最喜欢的还是她那喋喋 不休式的唠叨,似乎她那张嘴生来就是为了说话、插话、抢话的,甚至连睡觉都不闲 着,好几次周横睡到中途醒来,都发现张小咪正在那一边孩子似的磨牙一边说着梦话, 时而湖南话时而普通话,有时甚至冒出一两句“衡山派”东北话来,让黑暗中的周横 也乐不可支,迷恋不已。至于她具体说啥都不重要,无论是如何插秧间苗还是她小时 候养的狗腿断了怎样,又或者是她某某老邻居家盖房子时啥样,周横并非真有兴趣, 只是她这种唠叨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消除紧张、犹疑、困惑等不好的情绪,给他创 造了一个相对“纯粹”、平和安全的生活空间,就象庙里的老和尚那些叽叽咕咕不明 就里的祷颂经文,给他催眠式的精神按摩,让他彻底放松下来。周横早就想好了,等 他存够了钱退隐江湖之后,一定跟着小咪去到她那位于湘西龙山县城五十来里地外的 家乡,买上几百亩地,按她的说法,水田每亩一年收六百块,旱田是四百块,全租出 去旱涝保收,再盖个大大的吊脚楼(土家族传统特色建筑,木制,主屋建在实地上, 其余偏房均悬空而建),养上一群小鸡、小鸭、小鹅、小猫、小狗,再给它们起上一 个个“宝气”的名字,有不听话的一律宰掉用辣子炒,然后就等着鸡生蛋,蛋生鸡, 狗生仔,仔长大了再生仔……张小咪对他说得太多了!以至于周横都快忘记了生他养 他并活过十八个年头的那个东北黑土地上叫东大营的老家了,肯定会有那么一天,他 会成为一个“毕滋卡”(注:土家族人的自称,意为土生土长的人),用咪咪说过无 数遍的话说就是——当年我爸爸娶了我妈妈,因为我妈是毕滋卡,所以我爸也成了毕 滋卡,而我做了你的堂客,那你也就自然而然的…… 十点钟的时候,周横起身去了趟赌场,仔细的看了看里面的环境,除了还没按拳 赛布置现场外,其余的都和之前看到的图纸差不多,趁尚未清场的当空,他沿着预定 路线又走了两遍,基本感觉万无一失才算罢了。最后,他站在预定撤退路线的终点— —船的右弦上努力的往海面上望去,希望能看到那条“大飞”的身影,可惜海面上漆 黑一团,什么都看不清,他又侧耳倾听,除了海浪拍打船体的哗哗声别的啥也听不到。 周横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往坏处想,但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依然若隐若现,难 以排解。 但这种不安并未折磨周横太久,考验他的时刻就准时到来了。零点十八分,在主 持人一声号令下,拳赛正式开始。现场观众并不多,百十来号人,所有人包括周横都 已经下完注买定离手,全神贯注摒住呼吸的看着zhong 央的拳台,诺大的大厅一下子 从喧嚣回归寂静。周横下注的筹码是事前忠叔给他的,一万块,正是本场拳赛的最低 投注额,周横毫不犹豫的押了窝刚肚兰的对手赢,因为结果早已确定,只是自己没机 会真的拿这笔不菲的彩头,多少有些遗憾。 窝刚肚兰的对手比之高壮了许多,样子也更凶恶,但两人一交上手都没到两分钟, 就已高下立判,正如之前陪练的胖子预测的那样,他根本不是窝刚的对手,在后者凶 狠凌厉的攻势下,只有招架之功而未见还手之力了,窝刚正把他往角落里逼,准备伺 机给对手最致命的一击,也就在此时,周横看到了他最期待的——窝刚肚兰 luo露的 后脊背!完全背身对着他这边。 “只有他处于攻势并背对着你时,你才有机会……”周横脑海中闪过那天胖子陪 练反复强调过的那句话,当下再无迟疑,起身离座,向台前冲去……那一刻,他象非 洲草原上蓄势已久的猎豹,所有积攒的力量都在那一瞬间彻底爆发出来,快如风,疾 如电,只见他一个健步就上到台上,钻过绳圈时右手已经拔出刀子,以直线低姿态前 冲……油亮、耸动的luo 背就在眼前,周横一刀准确的扎在窝刚肚兰后心室位置上, 他甚至清晰的听到刀子刺破肉体所发出的“噗”的声音,由于担心窝刚肚兰这样的功 夫高手,练过硬气功一类的护体功夫而不能一击必杀,周横并未象以往刺杀其他人那 样刺完立刻拔出刀子,而是顺着肋骨方向又横着狠狠的划了一下。 刚还异常勇猛活蹦乱跳的窝刚肚兰惨叫一声,犹如被伐倒的大树一样轰然坠地, 伤口喷溅出的鲜血窜出起老高,现场瞬间凝固定格!是的,面对突如其来的血腥惨剧, 至少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被吓傻了,呆楞在那里;周横可没傻, 他按着之前的演练,快速下台向出口跑去,观众这时候才稍微回过点味来,一下乱了 起来,但也就在此时,全场的灯光“刷”的灭了!但令周横没有料到的是,现场并非 完全漆黑,竟然还有几盏昏黄的应急灯跟着点亮,但受了双重惊吓的观众还是象飞上 天的二踢脚似的,轰的炸开了,开始尖叫,开始乱作一团四处奔走。都快跑到门口的 周横突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是枪声!他并未听下脚步,只用眼睛余光扫到了 枪声出处,离这不远的贵宾区,应急灯下一个人举着冒烟的手枪,正是和他一起演练 了好几天的两个湖南佬中的一个! “啪!啪!”又是两声枪响!第二个湖南佬从另外的角度也开了枪,一个坐在沙 发椅上的人应声倒下…… 回澳门的路上,周横始终闷闷不乐依在船梆一言不发;大飞速度极快、非常颠簸, 而且还有很浓的汽油味,让他有晕船想呕的感觉,他瘪嘴强忍着,不“干活”时周横 还算乖巧也很懂礼貌。 那两个湖南枪手正聚在船头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白话刚才那点事儿,其中一个冲 周横表示友好和赞赏的竖了下大拇指,周横假装没看见,干脆把头扭了过去,他太失 望太郁闷了! 一切都很明显了,自己被“公司”摆了一道!N^B-帖网冒如此大的风险费心费力 完成的任务竟然只是为了给别人打掩护,做诱饵!现在想来,不让他在其他更隐蔽更 容易下手的地方杀窝刚肚兰,摆明了就是玩他,估计能否完成任务都已不再重要,只 要能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开,留出空挡让那两个趁乱下手就可以了。而这都还不算 最坏的,毕竟他周横技术好,点儿也高,硬是虎口里拔牙完成了这单任务,最让周横 感到恼火的还是别的;从上到“大飞”那一刻起,他脑袋象过了电一样,刷的一激灵, 想清楚了所有环节,包括之前他为何一直会感觉不安的原因,这原因就是他发觉自己 违背了作为职业杀手最基本的一条——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火执仗的公开动手,换当年 忠叔和宏伯的说法就是,他已经是曝了光的杀手!不但以后无法再从事这行业,甚至 可能会面临许多不确定的风险和麻烦,当时一想到这个,周横突的冒了一身冷汗,心 里面暗暗叫苦不迭,我咋这么糊涂呢!周横先是在心里埋怨自己,当时忠叔给过口了 就该顺杆下,根本不该趟这趟浑水,继尔又想到自己年纪不小还一事无成,如果今后 不干这个自己最擅长的勾当,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顿觉茫然,只是这种茫然都没持 续多久,周横那多少还算有点鬼心思的脑袋就想到了更可怕的结果。“公司”该不会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吧?象那些香港jing匪片里描述的那样,见他没有利用价值,干脆 把他给杀了灭口?!这绝对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或许就让那两个湖南蕃薯佬顺路在这 船上下手,自己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完事儿再把他扔海里喂鱼给他来个毁尸灭迹,回 头再对张小咪如法泡制……想到这周横立刻胆战心惊起来,整个人也再次回到“非洲 草原野生动物状态”,只是这回他不再是狩猎的豹子,而变成了另外一只随时会被猎 杀的羚羊。他蔫吧悄的向那两个湖南佬所在的船头方向移动,坐到离他们更近的位置, 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们,右手偷偷按到刀把之上,只待那两人有动手迹象就立刻扑上去 来个先下手为强,周横很清楚,唯有近身一博,自己才有可能侥幸逃生,虽然看起来 机会并不大。 “大飞”依然在海面上咆哮着飞驰,所有的黑暗和海面上仅存的一点微弱模糊的 波光跟着一起向后掠去,前路望不到尽头甚至都望不到前路,我们东大营阴险狠毒的 周横,站在黑恶势力的最顶端,经历过多年血雨腥风的洗礼后,却在日渐成熟、各方 面“专长”日臻完美的今天,面临分崩离析颠覆所有的境地,也面临着命运的反嗜。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伶仃洋里叹伶仃, 周横那时候并不知道,那晚他成惶成恐乘船飞渡的海,就是那个名字听起来极不 吉利,却因古代爱国将领文天详的诗句而被闻名于世的——伶仃洋,他只知道,这片 黑暗看似没有尽头的海是他的沮丧之海!理想幻灭绝望之海!甚至可能是死亡之海! 海天一色,周横的时间和空间似囫囵下锅的手擀面条,在那一刻凝固纠结,度秒 如年,紧张得要死。不过最坏结果最终还是没有降临。周横只是空担心了一回,一个 多小时后,“大飞”停靠在澳门一个僻静的小码头上,忠叔满面笑容的站在那里迎接 他们。但周横并未因忠叔脸上明显高兴的表情而感到些许安慰,在经历了被愚弄被抛 弃,再穿越那么可怕的伶仃之海,他早已觉醒,心里面对忠叔也满是怨恨和猜疑。 那两个湖南枪手并未下船,而是拿了忠叔给的大红包并在后者趴在耳边叮嘱几句 后,继续坐船上路,向珠海方向开去。周横一言不发隔了段距离的跟在忠叔后面,向 停在路边的汽车走去,忠叔大概也看出周横不高兴来了,但也没说啥,两人就这么一 前一后谨慎疏远的走着,有那么几秒钟,周横甚至盯着忠叔的后背不怀好意的看,脑 海里想象着自己用刀子刺中他后心的可能情形。 “阿亮啊,你都算几醒目隔,忠叔也不瞒住你了,直接同你明说吧。”上车后忠 叔转过脸冲周横说道,“……”周横低下头去没说话,静静的等忠叔给他合理的解释。 “这一晃你都来澳门七八年了,大家在一起合作一直很开心,到今天为止,阿叔 还有我们大佬对你都非常满意,当初阿叔没看错你,你是最好最醒目的!”忠叔的语 气很有些感慨,但周横并不为所动,“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的缘分也该到 此为止了,明天阿叔送你回大陆。” “忠叔,我做错什么了吗?”周横开口问道,不自觉的声音比正常情况高出了许 多,明显带着情绪。 “你想到哪儿去了?不关你的事,你做的都非常好。” “那为什么你还……还……”周横本就不善于表达,一着急更说不明白了。 “真不关你事!我们公司转行了,以后都不干这种湿活儿了,你明不明白?今晚 你们做的这单就是我们最后一单!从现在起,我们要改行做别的了。” 别的?周横听到这句话立刻懵了,虽然一入行他就被告知这行是吃青春饭的不能 干一辈子,但现在突然这样告诉他,不再做了,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一点心理准备都 没有,况且他离自己赚够钱就引退的目标还相差甚远,更有种难以割舍的焦虑,他大 张着嘴嘎吧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么和你说吧,这两年咱们接的活儿越来越少,你自己都该有感觉,是不是? 从99年回归到现在,整个澳门街的偏门就越来越不好捞了,陈志坚(注:据说是澳门 黑社会组织大圈帮的大佬)被拉去打靶(枪毙)、蹦牙驹(注:尹国驹,据说是澳门 黑社会14K 的大佬,因有组织黑社会犯罪被澳门特区zheng 府逮捕入狱)坐监,那些 差佬已经开始着手查咱们,现在风声太紧太危险啦!反正这年头钱也好赚,大佬决定 转行,去大陆发展……” “大陆有啥好发展的啊?”周横在澳门呆久了一听说要回大陆,心里还有些不情 愿。 “澳门街弹丸之地能有什么前途,现在大陆比以前开放多了,机会也多,这样吧 阿亮,等下我送你回去,你赶紧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带你女朋友坐船回大陆,船给你 安排好了,连飞机票都帮你定好了。” “我去哪啊?以后还回来吗?” “你回你老家东北!正好你也出来这么多年了,回去看看吧;而且今晚这事儿做 得这么大,N-B^帖网明天肯定上报纸,你留在这太危险,以后也别指望回来了,你也 不想被差佬抓吧?” “可……我回东北能干啥啊?你们是不是就……就不要我了?”周横听闻这就让 自己跑路,脑袋一下又耷拉下去了。 “你放心吧,索仔(注:广东话,傻小子),我们公司在东北也有点很多事等着 你干呢,大部分都跟赌场生意还有地下足球彩票有关,估计你到了那边就是跑跑腿动 动嘴就可以了,偶尔有些跟踪寻访的活儿,收入也差不多。” “那……以后是不是还象以前那样,啥事儿都是你向我交代,我们俩单线联系?” 听说有别的赚钱的事干,周横的心里好受多了,何况他一直只是一颗任人摆布棋子, 很少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忠叔听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又恢复了之前的感慨样子,沉吟了半晌,给自己和 周横点了烟之后,才在烟雾中徐徐道来,“唉……以后恐怕不行了,这也是阿叔今天 要和你说的,阿叔都六十几岁很老了,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东奔西跑了,再说以后是 你们这些后生仔的天下,我不服老也不行,所以明天起,你就看不到我了,我决定正 式退休,后路早就安排好了,大陆和这里我都不能呆,早晚会被人找上门来遭报应的, 我有个妹妹,我帮她承包了一个外国赌场的小档口,我去她那,安心养老了……” 那一刻,周横完全被忠叔那种唏噓无奈的情绪所感染,加上这七年来忠叔一直和 他打交道,带他入行,指点他教导他,颇有些严师慈父的味道,按这行规来看,此番 分别,必定是永世的分离,所以周横心里也是一沉,他很想安慰忠叔几句,只是碍于 自己表达能力奇差,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即使周横这样冷血刻板的职业杀手, 某些时候也会有其人性的一面,和平常人也没啥大不同,良知他是早都磨灭得一干二 净,但少部分的良心还是有的。 “阿叔以后帮不到你了,一切靠你自己执生(注:粤语,拿主意,做主),我最 后私人提醒你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回回东北,等情况安定下来,你还是别全听 公司的安排,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以后有事就用我以前教你的EMAIL 联系, 我估计你们今晚这单以后可能会很大祸,你自己小心吧,还记得我以前常和你说的话 么,谁都别信,如果非要信谁的话就信自己!” “忠叔,这么久了我我……我……你你……你多保重啊。”周横原本对自己的前 途和离开澳门的这件事儿忧心忡忡,被忠叔一番临别感言所触动,也动了点真情。 “我这辈子干了不少坏事,也担心遭报应生孩子没屎忽(注:粤语,屁眼),连 个仔都没有,你跟了我这么久,我都当你是我自己的仔来看,临走也没什么送你的, 这个给你……”说着忠叔竟然把腕上的手表摘下递了过来,让周横大吃一惊,他知道 忠叔这块金劳(注:瑞士产劳力士表)可是花八万多港纸买的高档货,不同于自己手 上戴的那块几百块的地摊假货,连忙推绝,“忠叔你的心意我领了,可这礼物太重我 可不能收。” “索仔,阿叔知道你一早就看中我这块表了,你拿去吧,再说以后我用不着赶时 间看表了,给你留点纪念。” “那……那好吧,谢谢忠叔,”周横确实喜欢这块表,就没再推辞,激动难耐的 收下,同时觉得自己也该送点什么礼物给忠叔作为回报,只是当时身上除了那把刀子 之外,别无长物,就不假思索的抽出来递了过去,之前他还想用这把刀子刺他的忠叔 呢。 “忠叔,我也没有别的什么,这把刀是我最喜欢的,也……也送给你做纪念。” 忠叔接过刀子比划了两下,不禁哈哈笑出声来,“衰仔,阿叔从几岁起就开始舞 刀弄枪,到老了你也不想让我安生,”说着又把刀子递了回来,“这个你还是自己留 着吧,阿叔在日本定了把最高级的鱼杆,几万块呢!我以后除了渔杆,别的什么都不 碰了。” 临别时,周横握了握忠叔的手,感觉又软又多肉,象女人的手一样,这样是他第 二次握忠叔的手,上一次还是七年前在广东中山市坦背国道上第一次见面时,想想这 七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和接下来前途渺茫的逃亡之路,还真是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第二天,打扮入时的澳门仔陈家亮带着他浓妝艳抹的湖南女友张小咪踏上了去东 北的路,一听说要带她去东北小咪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去珠海的船上一直问周 横东北的情况,还不合时宜的用她那嘎吧溜丢脆的湖南腔哼起了一首老歌——抖落异 地的尘土,踏上遥远的归途……自从离乡背井已过了多少三百六十五日…… 歌声中,周横的心也乘上了回忆的翅膀,飞越高山跨过海洋,飞过所有流逝的岁 月,飞回到多年前,松花江边那个叫东大营的故乡,也飞回到纷杂不堪的往事里…… 五天后的上午,一个身着便装夹克的削瘦男子从首都北京位于东长安街的中华人 民共和国公an部的大门走出来,一路西行来到天安门东地铁站,搭乘地铁一号线到木 樨地下车,接着又步行近一公里,过了京杭运河上的一座桥,到达此行的目的地—— 中国人民公an大学。在大门口他亮出证件说明来意,立刻就有个专门负责等他的人出 来,领着他向里走。 他叫夏英(注:化名,意为华夏之英),任职于公an部刑事侦查局,别看他年纪 不大刚刚三十出头的样子,N-B^帖网却是名战绩显赫的功勋侦察员,曾参与破获过许 多大要案;作为部里留守的最年轻的精英级刑侦专家,他行事一直低调,不但所有 “先进事迹”不被人所知,就连系统内各种公开的荣誉也与他无缘;不过他并不在乎, 因为这都是由他的工作性质决定的——他专司秘密侦察,大部分时候都是受局领导直 接委派,独立工作。这不难想象,按照国人的行事习惯,台面上能看到的永远也不会 是最好的,就象打牌一样,一定会有一两张王牌留到最后,而他,就是国内最高jing 察部门里非到关键不用的那几张王牌里的一个。部里的工作和地方公an局的不太一样, 也很少直接插手地方厅局的具体破案过程,只有遇到跨省跨区域的疑难大要案或涉及 zheng 治敏感或群众反响过大的棘手案时,夏英他们才会出马,而且也不会象地方刑 jing那样一点一滴的做起,更多是依靠已获得的材料,调配整合地方资源,确立侦破 方向,具体的工作还是由下面的人去做,当然,之后的立功受奖自然也归地方,这也 很正常,guo 家利益高于一切,总不能越俎代庖让地方公an机关给人以无能的印象使 地方百姓失去信心吧。所以夏新对自己工作下的定义就是——点睛之笔。但可别小瞧 这一“笔”,往往就是影响全局的神来之“笔”!没有过人的才能和优秀的职业素养, 又怎么可能做最后的王牌呢? 此时正值上课时间,整个公an大学的校园显得有点沉静,估计是学生们都在教室 里上课,只有远处的操场上还能看见着装整齐的学员们在进行身体训练。这是夏英第 二次来公an大学,心里平静了许多,第一次来这里办事时他非常激动,因为这里曾经 是他的理想之一,他高考的第一志愿就添的这里,结果差了十几分,功亏一篑只好去 了第二志愿沈阳刑jing学院。自从他九岁时字还没认全就看了《福尔摩斯探案集》后, 他确定了自己未来的人生目标,考人民公an大学当一名侦探!他在这方面的天赋显而 易见,除了有缜密的逻辑推理能力外,他还有极敏锐的直感,就象一只嗅觉灵敏的猎 犬,总能依靠最细微的一点点痕迹顺藤摸瓜追踪猎物,并在敌手最虚弱最没防备之时 给予致命的一击。他在地方做刑jing时就完全展露了他这方面的才华,当时的同事就 给这个年轻而又神奇的小伙子起外号,叫他 jing 队之犬、jing犬。 这会儿夏英就用他那无以伦比的“嗅觉”,嗅出了点什么。早上刚上班他接到shou 长通知要他立刻着便装赶往这里开一个重要的会,一切保密不得外露。而当他来到这 里后他立刻就感觉到这次会议的不同寻常,以前他参加过许多次秘密行动,但多是在 部里,选择公an大学这样一个外紧内松又明显独立的场合,要自己只身便服前往,这 本身就说明了点什么。等他到达开会地点的办公楼所见到的就更验证了他的想法,楼 门口明显加了岗,整个大楼鸦雀无声似乎没有人。 果然,当他被领到三楼的一间会议室后,迎接他的竟然是以前曾见过的部长助理 夏鼎(注:化名,意为华夏之鼎),屋里还有刑侦局的一位shou长夏脊和另外两个陌 生人,所有人都着便装,倒也省去了不少繁文缛节,彼此的介绍也很简单,那两个做 时髦商人打扮的陌生人分别是夏栋(同上,华夏之栋)和夏梁,是guo 安部驻港澳办 的特工,其中一个带眼镜的几年前和夏英曾通过电话但没见过,那次是夏英去深圳参 加抓捕香港贼王张子强的行动。 会议即刻开始,由夏鼎副部长亲自主持。 夏鼎:“开会之前,我先跟大家强调一下,本次会议议程和之后所有相关行动, 均列为机密,保密原则相信大家也都清楚就不多说了,下面先由夏栋介绍案情。” 夏栋通过操作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在墙上的液晶屏幕上播放了一段视频,一边放 一边解说:“这是五天前在香港附近公海上一艘名为泰丽公主号的赌船上发生的两起 连环凶杀案,视频是从当时船上的监控录像上提取的,请大家注意,这是从另外一个 角度拍摄的……” 夏英全神贯注的盯着看,视频非常短,前后加起来都不到两分钟,N*B-帖* 网先 是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跳上打斗中的拳台上,从背后用刀子将一个拳手刺倒,然后现 场主照明设施被毁变得一边昏暗,接着另外一个方向有2 个穿西服的男人从不同角度 向一名观众开枪射击,那观众中枪倒地现场一片混乱。案子看起来并不复杂,第一场 行凶应该是佯攻,为吸引注意力和搞乱现场,动枪的那个才是重点,夏英注意到,录 像显示,中枪倒地那人至少有两名以上的保镖和随从,只是那俩保镖在关键时刻表现 得并不专业,响第一枪时他们没有全力护在目标人物身前而是错误的选择了扑向枪手, 这给第二个枪手以可乘之机,最后那两枪才是致命的。不过夏英却对那个用刀刺杀拳 手的一幕印象更深刻,那样从容不迫又形同鬼魅的一刀毙命,下手之稳准狠,行动之 迅捷,和那种视人于无物的邪恶霸气,都让早就见惯各种罪恶行径的他也不由得后脊 梁骨发凉,他很清楚用刀子近身杀人尤其是面对力拔千钧的黑市泰拳手的难度,这短 短十数秒的录像带给他最强烈的心灵震撼和感观刺激,他一下联想起两年前自己曾参 与破获的湖南常德“9 、1 ”张君犯罪团伙持枪杀人抢劫案来,只是即使那个以穷凶 极恶而昭著全国的冷血罪犯张君,似乎都无法跟眼前这个身形瘦小的刺客相提并论, 这是一条真正危险的豺狼!夏英心里暗下结论,他的职业雄心在那一刻也被彻底地激 发出来。 这边夏栋还在继续介绍案情,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受害者的资料幻灯片,“死在拳 台上的拳手叫窝刚肚兰,29岁,从ICP (注:国际刑jing组织的英文简称,下同)传 来的资料显示,几年前此人得罪了泰国操纵地下黑拳赛的黑社会老大,逃亡到港澳地 区继续从事地下黑拳格斗,这应该是一起普通的买凶杀人案,标的也不高,据传闻, 在50---100万港币之间,而且采用这种冒险的方式杀他明显是为了给第二宗谋杀打掩 护……这是第二名死者黄至诚,今年57岁,香港XX集团的董事会主席,旗下资产超过 30亿港元,他才应该是主要目标,情报显示,四五年以前就有传言,有人悬赏200 万 美金要买此人的脑袋,当时香港jing方还曾把数名为此而来的东南亚和来自东欧的职 业杀手递解出境,直到一年前刚刚解除jing戒,没想到还是遭了毒手,这个黄姓商人 深居简出,做人也比较低调,唯一的弱点就是好赌,也比较喜欢看地下拳赛,所以明 显是被人设计了。” “动机呢?”夏英出于破案习惯问了句,jing察的办案习惯和guo 安部从事的秘 密工作完全不同,后者注重情报收集重结果,而前者则追求证据确凿合理重过程,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zheng 治谋杀,”负责主持会议的夏鼎副部长插了句,“黄至 诚是个爱国商人,N^B-帖^ 网从他的祖父、他的父亲开始,他们家族就一直在海外为 我们guo 家出钱出力提供帮助,改革开放后更是为我们guo 家的经济建设做出了巨大 贡献,这次谋杀的起因是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期间,以西方金融炒家为主力的欧美资 本强盗预谋攻击港股阻击港元,妄图掠夺香港特区多年积累下来的经济成果,扰乱那 时候刚刚回归还很脆弱的香港经济,当时正是黄至诚提前掌握了那些人的动向,并及 时向zhong 央zheng 府和香港zheng 府汇报,才使我们最终打了场漂亮的金融保卫战, 西方炒家损失惨重,后来放出风声设立200 万美元的暗花要取他的性命,当时黄至诚 很害怕,直接向zhong 央负责港澳事务的副主席请求保护, zhong央shou长立刻拍板, 初期派的是413 的人(注:zhong 央jing卫团的代号,),jing戒级别为特三级(注 :特,一般指海外,三级指受保护对象为zhong 央zheng 治局成员或重要国际友好guo 家yuan首级),一年之后改为二级,改由武特一(武jing总部特勤总队一支队简称, 主要负责外勤,由李连杰主演的香港电影《zhong 南海保镖》描述的其实就是这支部 队)派人接管,这中间guo 安部的同事也有参与保护。” “是啊,我还见过黄老板呢,那时候我们主要负责外围收集情报,来的几个杀手 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还是我把消息透露给香港jing方才出面抓捕的呢。”夏栋说到 此处,在场所有人都会心的笑了,即使身在高位,那些人其实也有其平常的一面,会 议气氛并不象外人想象的那样沉闷呆板,夏英笑过后也感觉到一股子热血在升腾,他 一直对祖国的前途有信心对夏栋这样的人心怀崇敬,同时也知道有许许多多象夏栋这 样的人,在世界各地从事着最危险最隐秘也最有成效的特殊工作,并随时准备为保卫 祖国奉献一切。 “不过实在可惜,黄老板最终还是大意了,以为风声过去了就自己取消了jing戒, 最后把我们的人都换成了保安公司的私募保镖,你们也看出来了,案发时他的几个贴 身保镖表现得并不好,不过这件事我们港澳办也有责任,没能直接发现他们的意图, 更没想到敌人会忍耐这么久,雇佣本地的杀手干活儿,唉……”说到此处夏栋露出一 些自责愧疚的表情,但稍纵即逝很快恢复常态,就着大屏幕上的幻灯片继续介绍, “从录像上和现场遗留弹壳上看,这两个枪手当时用的应该是七七式军用手枪,未加 任何消声装置,经过弹道分析,应该是制造水平比较高的仿制品,从两个枪手的战术 动作上看,这两人肯定受过正规的军事射击训练,枪打的都很准,击发三次有两次击 中要害,但看起来这两个人应该不算职业杀手,表现有点业余,同船的游客对他们也 都有点印象,一是粗鲁、土气不讲公德,二是露了口音,应该是湖南人,估计这两个 人是被临时雇佣的,据刚收到的情报显示,整个事件怀疑是一家叫作联合实业的澳门 地下杀手集团干的,澳门方面的情况由夏梁来向诸位介绍……” 夏梁:“联合实业差不多是澳门最神秘的犯罪组织之一,”说着他开始换图片幻 灯片,“据说该组织成立于六十年代,由澳门一个葡萄牙裔资深退役jing察创立,就 是照片这个人,名叫库塔,最初叫联合安保,主要还是给人提供安保方面的服务,后 来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不做保镖改接单杀人了,只是没过多久,库塔就横尸街头被人 杀了,当时有两种传言,一是说他被仇家干掉,还有一说是他被自己的合伙人杀了, 只是,从此联合实业就彻底转入地下,一直到今天为止他们的内部情况都不被人所知, 不过有传闻说他们的首脑是一名马来西亚籍华人,擅长用刀刺杀,但没人知道这人的 真实情况,大家注意看案发现场第一个用刀杀人的刺客,我们有理由相信,最近这五 到七年里,港澳台地区最少有十几宗谋杀案,可能跟录像上这人有关,这是根据录像 上的截图还原的相貌形体图,这是香港罗湖口岸在案发早些时候拍到的与此人极相象 的某人的入境记录,经查,该人使用的是伪造的国内旅游护照,没有出境记录,另外 那两个枪手没有出入境记录,怀疑是用其他方式偷渡去的香港;还有,这个杀手集团 唯一的对外联络地点,澳门联合机电公司在案发后突然奇怪的停了业,不过这家公司 做的倒是正当生意,在国内很多城市还设有办事机构,公司内的员工只负责联系和接 待工作,应该都不知情;而且还听说,这个杀手集团跟一个大型地下钱庄过往甚密, 怀疑有参股嫌疑……” 夏鼎:“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案发之后zhong 央shou长非常震怒,想不到香港回 归五年澳门回归了三年多,在各方面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还发生这类事情,这里我 传达zhong 央给我们的指示,从今天起我们在座的五个人成立一个特别行动小组,任 务只有一个,就是尽快破案,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揪出这个隐藏在澳门的邪恶犯罪 组织,将这些鼠辈绳之以法!我本人负责全权指挥和协调,夏栋和夏梁分管海外调查 和情报收集,夏脊和夏英负责国内的调查侦破,我们的行动代号:毒鼠强。” …… 会后第二天上午,夏英简单收拾行装去了首都机场,搭乘南航的CZ3124次航班飞 往湖南长沙,开始他的侦察之旅,他们这次选择那两个疑似湖南籍的枪手作为突破口, 去之前部里就和湖南方面取得了联系,当地jing方会全力以赴的协助他破案。 不过无论是去机场的路上还是坐在波音757 的机舱里,夏英想的却不是那两个留 下许多破绽和线索的枪手,他满脑子翻来覆去的想的只有一个人和一种场景——就是 昨天录像里那个矮小、样子萎索,象幽灵一样一刀杀人的刺客,和与之有关的所有场 景,挥之不去,几乎填满了他所有的思维空间。 夏英和部里那些年纪大的刑侦专家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还没对罪恶行径产生那 种见怪不怪的麻木不仁,尽管也有人劝他要适当放开一些别对工作太较真,否则容易 未老先衰,可在这方面他就是做不到,他天生是个大侦探,就为破案而生!而且他还 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那就是他有超强的记忆力,对于所有视线之下的犯罪线索, 他都能过目不忘重复上演,这更加深了他在破案过程中的某种非正常程度,案子越难 或拖的越久,这种沉溺会越发近似于颠狂。 自从昨天接到任务并看过那段现场录像后,他的这种状态就象施了肥的绿豆芽一 样,蹭的冒出了头,并开始不断滋生、疯涨,他早就暗下决心,无论这个凶残的冷血 杀手是谁?无论在哪里?他都抓他出来,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将其绳之以法! 即使在首都机场熙熙攘攘的候机大厅里,夏英那双jing惕的眼睛也没闲住片刻, 视线扫过所有路过的人,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出那张业已刃刻在他脑海之中的那张狭长 留有小胡子的脸。那一刻他支楞起耳朵,竖起了全身的毛发,目光炯然,象嗅到了什 么的猎犬一样…… 瑞德(摩根。福里曼饰)(旁白):……我现在明白他们(指jian狱里的坏蛋) 为何看中他,他很沉默,一举一动都不像一般的人,他慢步着,象公园中与世无争的 人,象穿了隐形的铠甲,可以说,我一开始就对安迪抱有好感————电影《肖申克 的救赎》翻开浩瀚苍缈的人类历史画卷,会发现有一个现象至始至终凸显其中——那 就是人类对光明永恒的企盼和对黑暗同样永恒的恐惧,中国古代有盘古开天破混沌黑 暗的传说,古希腊有对太阳神的顶礼膜拜,几乎所有的宗教都涉及对光明的崇拜,各 类祭祀活动都少不了代表光明的火,佛教有佛灯长明,伊斯兰教说那些用心和按时谨 守拜功的人,将会找到光明……甚至所有人说起死亡说起万劫不复的地狱来也是一言 以蔽之——永恒的黑暗!后世的自然科学家研究发现,人类害怕黑暗,对光明的向往 和希冀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诸如此类。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在这时而暗无天日时而阳光普照的大千世界里至少还有一个 人,可以适应黑暗、接纳黑暗、甚至享受黑暗,他就是身陷东大营“绝望地牢”里的 冯刚!其实这不难想象,已在二十几平方的地窖里呆了整整七年多近八个年头的他, 清醒中的每天、每时、每分、每秒,所能看到的都是怎样枯燥怎样丑陋单调的景象! 所以在过了最初的恐惧不适应阶段后,他就开始逐渐尝试接受直至喜欢上某种特定情 况下的黑暗,因为只有当绝望地牢陷入完全彻底的黑暗时,他的目光、他的思绪、他 的灵魂才可以象信步由缰的骏马或是决堤的山洪一样,穿透那看似永远存在的五面墙, 所有的边际所有的束缚、羁绊会在那一刻完全消失,让他看到、想象到更多精彩的世 界,那是五光十色生机盎然的世界,一个足以让他激动的梦幻世界! 绝望的孤岛之上,谁说黑暗不可以撑起那面单薄的希望之帆呢? 一如这会儿,2002年10月28日下午三点正的时候,N^B-帖^ 网冯刚伸手关了头顶 上的孤灯,让绝望地牢瞬间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四肢放松的平躺在炕上,调 匀呼吸大睁着双眼全神贯注的望过去,渐渐的视线凝结在某一点,变得空洞呆滞起来, 脑海中开始出现鲜活流动的光影,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阳光明媚椰树摇曳,看到了碧 波荡漾的大海泛着洁白的浪花,看到了布满脚印的沙滩向远方延伸,看到了沙滩一个 穿火红裙子的美丽女孩正向他一步步走来,越走越近,终于,他看清楚了,正是他朝 思暮想魂牵梦系的马丽!风儿撩起了她的长发撩动了她飘逸的裙角,还是原来的样子, 她什么都未变……她也看到了他,开始加快速度奔跑起来,他张开了双臂……当冯刚 再次打开灯堕回到现实里的时候,他已经大汗淋漓浑身虚脱,象死过了一次一样。 不知从何时起,冯刚就开始喜欢上这种清醒时分的黑暗和那些光怪陆离的白日梦 了。自从一个月前他亲手在“绝望地牢”里安好了紫外线灯并把每天的“日照”时间 定在下午两点钟之后,他更是每天都会在“日照”之后关闭灯光,来上那么一段“黑 暗浴”,在脑海中上演一出自编自导自演的“白日梦电影“,这给冯刚带来了很大的 满足也平添了更多的勇气和信心,事实已经证明,即使“绝望地牢”里的枯燥至极的 生活,也无法完全泯灭思想和意志的光芒,真的象他崇拜的鲁宾逊或保尔曾经历过的 那样。 这一天是冯刚26周岁的生日,早上起来他心情还不错,自己跟自己说了好半天的 “闲话”,又给自己鼓了不少劲儿才坐下来开始学习阅读。在下面呆了这么多年,他 早就学会了通过放松和专注某件事儿来排解孤独,通过不间断的心理暗示来调节自己 的情绪,经年久月之下,他的变化异常明显,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式的显著变化, 只是他自己并不完全知觉无从比较罢了,毕竟当年那个热血冲动又偏激的东大营小流 氓冯刚的影子已经离现在的他越来越遥远,过去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而他除了睡觉 以外从未停止过运转的大脑里,早已被这些年接触到的其他知识和感觉塞得满满的, 留给他过去那段“流氓岁月”的空间实在是少之又少,当然,马丽的事儿除外,文艺 作品看多了,他也不可救药的多愁善感起来,他对马丽的感情反而象陈年旧酿,愈久 愈浓了,这也几乎成了他能消消停停在下面呆这么多年的主要精神支柱了。 生日那天上午冯刚把昨天看过的一个叫宫木男也的日本人写的《心理学入门》又 重新看了一遍并做了读书笔记,和他以前看过的弗洛伊德或冯特写的那些纯学术类心 理学著作不同,这书以浅显易懂的语言和例证来阐述那些看起来深奥坚涩的心理学观 点,冯刚很喜欢,甚至从里面找到了许多可以印证自己的心理学说法,比如说书里就 提到了他这种长期被束缚且处于封闭环境下的人的心理状态分析,就让他觉得和自己 的情况完全吻合,就象书中提到的“……浅层机械式记忆会得到增强,甚至会对看过 的事物或阅读过的知识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冯刚就深有感触,读了这么多年书, 他发现他脑袋里有太多太多类似的“浅层机械式记忆”了,而且上至天文、地理、人 文历史,下至衣食住行、柴米油盐的琐碎知识他都积累了许多,说不定在啥时候就会 突然冒出来,这一切都来源于他的强阅博记,即使有的还无法完全融会贯通。这让他 既困惑又欣慰,困惑的是他觉得快成了个怪人,一句话,一个简单的景象都能让他想 出一堆相干或不相干的事情来,而欣慰的却是自己在过去不擅长的领域变得有点无所 不能了,比如一个多月前他发现自己经常性的疲倦,四肢乏力、肌肉抽筋、腰酸背疼、 还容易过敏和感冒,就立刻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曾看过的某几本医学书上的内容,给自 己下了定义,由于长期缺乏日照,他平日饮食里的钙和维生素D 等人体必须的营养无 法得到有效吸收而导致的,进而,又有更多的知识原封不动的冒了出来——……那些 工作在矿山或潜水艇里人,由于长期缺乏日照……必须定期进行紫外线灯的照射…… 才能……每次不少于四十分钟,天啊!我冯刚快成蒙古大夫啦!可以自己给自己看病! 还不止这些呢?接下来冯刚脑袋里冒出的更多知识又使其超出临床诊断进入更高 ceng 次的病理分析——自己这么多年未见天日的生活,按说早该发病甚至是大病了,为何 并无大碍呢?这得从自己的生活习惯进行分析,因为平时自己的饮食几乎都是清淡的 素食,绝少荤腥刺激性食物,所以延缓了发病的时间,要是整体大鱼大肉大油的,肯 定没跑!可是长期吃素也有问题啊!长短纤维素摄取过量蛋白质摄入不足很容易导致 体内各类结石的产生,又是不好治的大病,为啥也没得胆结石啥的呢?知道了!那是 因为自己几年如一日的保持规律生活,经常性的身体锻炼,经常出汗的结果就是消除 了结石发病的可能…… 当时想这些时冯刚不禁哑然失笑,整个人都有点傻掉了,一件小事要放在以前自 己根本想都不会想,可现在竟然想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来,而且如果放开了想似乎 还能想更多。 这些还不算,过后冯刚找冯迪说明了情况要他去买紫外线光管,电线、开关、绝 缘胶布等需要的材料后,他竟然可以无师自通的成为一名合格的住家电工,带电操作 很快就装上了那盏灯,用的还仅仅是初中物理课本上的知识,他以前看过电工原理一 类书上的东西都还没用上呢!噢!我的上帝我的佛祖我的真主安拉啊!我又成了电工 啦!当冯刚赤身luo 体象襁褓中的婴儿一样躺在亲手装好的紫外线灯下时,心里这样 赞叹道!如果需要,我好象还可以成为别的什么人,这也太神奇了吧? 让冯刚更高兴的还在后面,也是在一个月前,他的冬妮娅姐姐写信来告诉他,从 今年起,全国高考取消年龄限制,也就是说,不管自己以后出去多大年纪,都可以象 那些中学生一样参加高考,重新选择人生,为此姐姐还找到了她同事的爱人,一个市 一中带毕业班的省特级教师,把之前的学校里的复习题源源不断的发来给冯刚做,一 切都象正规高考一样,最后,还姐姐还复印了之前的全国高考统一高考试卷,要冯刚 按规定的时间完成。试卷交上去后的几天冯刚心痒难忍在地窖里苦苦等待结果,就跟 那些盼望发榜应届考生没啥两样,这之前他虽然一直没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但由于没 有对比和参照,他实际上还是有很强的自卑感。 又过了一段时间,冯刚得到冬妮娅姐姐发来了消息,他的模拟高考成绩出来了, 除了英语他没学之外,其他各科成绩大部分都中等偏上,语文还被那个正好也参加了 今年高考阅卷的省特级老师给了个罕见的高分,按冬妮娅姐姐转述的说法,如果真的 参加高考,只要他的英语成绩能够过六十分及格线,那他的总分将肯定高于今年省内 高考统招的分数线,甚至接近省籍重点高校的投档分数线!冯刚尤其爱看那个不知名 的老师在自己那张语文试卷最后题目为《心灵的抉择》的作文后面写的评语——好一 篇不可多得的华文!语言优美,行文流畅、结构严谨,佐证引用恰到好处并远超当代 中学生知识范围,有殃殃大家风范!见此文使本人对国内的语文教学重拾信心!满分! 绝对的满分!如此人才当惜之若金奉之若贤……这让冯刚咧开大嘴傻笑了许久又翻来 覆去的看了好多遍,过去只有别人赞自己打架够猛,够哥们儿意思,没想到还会有省 特级教师如此赞美自己的文章,那份激动真真是无法言表。 收到成绩的那晚冯刚兴奋得失眠了,我这样的人也能考上大学!被那些过去对他 不齿的所有正常人接纳,过上那种体面被尊重的正常生活?再想到自己真有那么一天 的话,完全可以配得上马丽的外资宾馆部门经理的身份时,更觉心花怒放,有些激动 得难以自己了。他在给冬妮娅姐姐的回信中这样写道——“……这是我在绝望地牢七 年多来最开心的一天,我看到了洒满阳光的青草地,看到了俪影斑驳的鲜花长廊,看 到了洁白的鸽子振翅于理想的晴空里……我终于知道这么多年的苦我没有白受,我也 知道自己可以做到更好…… 真的,我从未象那些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对我以往的过错产生更多的懊悔情绪,N^B- 帖^ 网甚至二毛的死都让我对自己的愧疚自责有限,或许是你曾给我讲过的故事暗示 了我,我现在所承受的一切就是在为此付出的代价,在偿还那笔沉重的孽债,但改过 自新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这一次我的的确确真实感受到了自己那种发自内心的转变, 过去的事情已无法挽回,但如果我真的有那么一天,可以走出绝望地牢重归人间,我 坚信自己能够做得更好,因为我已经知道什么是真善美,明辨了是非,也懂得了该用 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姐,我已开始喜欢上这个世界了……“冯刚生日那天下午四点多时,他盼望了好 一会儿的那扇盖门终于被打开了,露出冯德才那张日渐消瘦衰老的脸和那张中午就挂 在上面的特殊笑容,“儿子,给你书,这是你那位朋友托我给你带的信和礼物。” 用作冯刚与外界唯一联系的吊篮放了下来,冯刚难掩急迫的扑了上去把书和信都 拿在手上,还掂了掂那个被彩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礼物,很有些重量,更觉期待。 “好儿子,今天你生日,晚上你想吃啥爸爸去给你做,”冯得才的生意再次从头 顶响起,笑容依然,冯刚犹豫了一下,也微笑着仰脸回了句,“要不……吃素馅饺子 吧,青椒白菜加点海米的那种……”其实冯刚这几年吃惯了素,吃的方面并不很在意, 只是中午他什么都没点出来就觉得老冯很失望,纯粹是为安慰下热心的爸爸,他才随 口点了这相对复杂点的生日晚宴,老冯听了果然大喜过望,连声答应下来关上门去弄 了。这几年冯刚还是没叫过老冯爸爸,但也只是一种惯性使然,无论是从心里还是平 常外表的态度上,他都对老冯理解感激了许多,原来的怨恨早就消失,他也一直想找 个机会说出老冯最想听到的爸爸两个字,只是小青年好面子的虚荣心在作怪一直没好 意思说出口罢了。 回到炕上,冯刚赶紧打开了他盼望了几天的来信,逐字读了了起来。 保尔吾弟: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 ! 今天早上起来天气很特别,象是老天爷都知道这是你的生日,一定要弄出点什么 古怪来似的,哈哈,可惜今天是刮沙尘暴,对了,沙尘暴你肯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因为在你进绝望地牢前,咱们这还没有试过这种新鲜事物,大概和你说说吧,这些都 是来自和我们guo 家相邻的蒙古共和国镜内,狂风裹挟着漫天飞舞的黄沙一路吹过来, 除了我们东北还可以吹到黄河以北甚至最远听说可以吹到日本,沙尘暴实在可怕,今 天上班路上所有汽车都开的很满还都开着车灯,因为整个世界都一片昏黄什么都看不 清楚,那些骑车或是象我一样走路的人也都步履艰难把嘴和脸都捂得严严的,否则一 不小心会吸进一肚子的沙灰,那就不特别了,不管怎样今天我还是很高兴,因为今天 是你的生日,也许对别人来说这并不重要,但对我,我会一直记住这个日子,并在每 一个这样的日子给你最真挚的祝福。 送你一件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上次你说想学英语我就想到了这个,你千万别觉 得有压力,这不是新的,只是我上学时用来听歌和学英语的爱华WOLKMEN ,在家里放 了好几年音色还不错,在你用它来学英语前,我再送一盘录音带给你,是我过去最喜 欢听的新加坡歌手许美静的专辑。 上次你说对现在流行的手机短信热还有互联网热有许多不解之处,可能是我太笨 上次给你的解释过于模糊牵强,我再向你解释一次,…… ……………………………… 冯刚小心翼翼的撕开包装彩纸,打开硬板纸合,一个精致的,有玫瑰红色面板的 超薄型随身听单放机滑落手中,他放在手上把玩着,爱不释手的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把 耳机放到耳中,按下了PLAY健,一阵舒缓清澈的旋律和轻吟凄婉的歌声骤然响起…… 带我离开这里,到一个被遗忘的小镇 我只想静静的和你相爱一生, 带我离开这里,到一个被遗忘的小镇, 找回我和你暗淡已久的星尘, …… 只有你的吻,才能抵挡夜寒冷, 只有在紧紧拥抱中才能感觉到一丝永恒, 就算注定是流浪的一生,让我随你这旅程, 就算失去勇气和自由, 不悔恨, 就算注定是漂泊的一生,让我随你这旅程, 要你永远感动我最深处的灵魂 ………… 事隔多年以后,当沉寂许久的东大营冯家地窖里响起这仿佛是来自天籁之外的美 妙音乐时,一股热流哽住了冯刚所有的呼吸,冲湿了他干涸的眼眶,他用身体里仅存 的最后一点力气抬起颤栗的手拉动了头上的灯绳。 绝望地牢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州犯罪假释委员会委员:你被判终身监禁已在此20年了? 瑞德(摩根,福里曼饰):是的 州犯罪假释委员会委员:你悔过了吗? 瑞德:是的,我已悔过,彻底改正了,我不会再为害社会了,这……这是神的旨 意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下雪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 白色,陌生了每一条街,凛冽的寒风模糊了所有一切,骆蔚浑身冰凉的走在回家 的路上,心绪也跟着冷却,象一砣冰封的煤块,没有了温度所有的火花都已熄灭,这 是个放弃的季节放弃的世界……她从来就没喜欢过家乡的冬季,尤其在这样飘雪的夜 晚,漫天飞舞的雪花里,似乎爱恨都可以被忽略、被湮灭,只剩下哀鸿遍野的苍白大 地和迷失街头那一具具冻得僵硬麻木的躯壳。 骆蔚走得很慢,几乎是机械的放任沉重的双腿在向前移动,如果可以,她宁愿换 个方向走,随便什么方向哪里都行,可她有的选择吗?一切就象现在这样的鬼天气一 样强加于身,令让她无处可逃。最近她越来越讨厌回她那个唯一的“家”了,因为等 待她的总是她不期待的无穷尽的逼迫和压力,还有喋喋不休的唠叨 “圆圆,过来呀,跟大力说会儿话,” “圆圆,快来看呀,看大力这几个字写得多好。” “圆圆,大力他……” “圆圆,你可不能再糊涂了,这事你得听妈的话……” 都不用费力多想,妈妈那神气活现中气十足的话语就会回荡在耳边,只要一回到 家就总是这些,让骆蔚心里腻歪极了却又无计可施;两个月前,迟家二少爷迟力正式 拜骆爸爸为师学习书法,自此他就经常象上夜班一样准时出现在骆家,每到这时妈妈 就会围前跑后的招呼,想尽一切办法来撮合骆蔚和那人接触,有时即使那个大力不来, 他妈妈也会跑上来和自己妈妈交头接耳咬舌根,都不用猜就知道还是关于自己和她儿 子的事儿,让本来就无甚自由的骆蔚更感觉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空间了,尤其那个 “大力”不到睡觉前都不走,弄得骆蔚回家连衣服都不敢换,上厕所都觉得别扭。 妈的,你们究竟看上我哪点了?我改行不? 骆蔚气得有时会在心里这样骂,平时尽量表现得极其冷淡,N^B-帖^ 网有好几次 关姨想窜掇骆蔚和大力单独出去看看电影去公园散步什么的,也都被骆蔚近似无礼的 拒绝了,但还是改变不了任何现状,妈妈依然整天说她,而那个大力和他妈妈还是会 经常来。骆蔚了解自己的妈妈,知道妈妈一旦决定了的事情都会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甚 至有时会不择手段,可这关乎自己一生的幸福还有心中那份坚持多年的向往,她怎么 可以象从前那样轻易妥协呢?所以骆蔚一直在苦撑着,以各种方式默默抗争着,只是 她这种孤立无援的抗争随时间的推移随着事态的变本加厉而显得那么无助且无力,她 真的临近崩溃,快要被逼疯了!就在今天下午,单位里本来要好的同事张姐不知是受 了谁的委托又“语重心长”的和她说起这事儿,弄得骆蔚一下午很无趣。 只有爸爸看出了些问题,有次趁妈妈不在场偷偷问她, “好闺女,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啊?有就告诉爸爸。” “我……”骆蔚那时才发觉自己的想法无从谈起,哪怕是面对自己和蔼可亲的爸 爸。 “我知道啦小丫头,你肯定有别的心上人?真要那样爸爸去替你和你妈说去。” “……”骆蔚神情黯然的把头低了下去,那一刻她多想把压在心里的全部想法告 诉爸爸,让爸爸替她撑腰为她作主,可她更清楚的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毕竟 暗恋冯刚这事儿在世俗人眼里实在是太过荒唐又太过惊骇,没有一点点被现实所接纳 的可能,即便是一向理解疼爱她的爸爸相信也很难接受,更何况这一切还只是自己的 一厢情愿,连另外那个当事人都还一无所知呢。 “好闺女,别想太多了,爸是支持你的,虽然这个大力各方面条件看起来都不错, 但从他跟我学书法这段时间看,也没看出啥优点来,字如其人嘛,不行咱就不嫁了。” 老骆不无讨好的哄着女儿。 “我……我谁也不想嫁,我也舍不得你。”骆蔚感激得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在给 她找对象这件事儿,爸爸一直和妈妈意见相左,可能是父亲的天性作怪,他一直对所 有靠近女儿的异性有股子天然的排斥。 只是爸爸在家里也是人微言轻,一切并未有任何改变。 最让骆蔚琢磨不透的还是那个迟力,其实平心而论,骆蔚也承认从现实角度看这 个比自己大三岁的男人还真是条件不错。他爸爸位高权重不少人等着巴结,他有个哥 哥不在本市在南方做大买卖很少回来,基本上他都快成家里的独子了,他本人又在工 商局里当个副科长,工作清闲收入不错,整天开着辆豪华私家车出出入入,物质条件 和社会地位相对骆家甚至是大部分普通百姓来说,都足够眩目了;难得这人还不象平 常影视文学作品里那些纨刳子弟那样张狂那样堕落,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这么多年也 没听过什么关于他的不好的传言。虽不算文质彬彬气质高雅,但举止至少还沉稳得体, 不见当下年轻人惯有的活脱轻浮,而且外表又长得高大健壮,总是衣着光鲜拾掇得整 齐干净,也难怪势利眼的妈妈会喜欢他。 可生性细腻浪漫的骆蔚对这些可没啥感觉,甚至可以说一点也不在乎,无论这人 是好是坏都和自己没关系,当个普通认识的人相处还可以,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谈婚论 嫁呢?爱情呢?两情相悦的甜蜜感觉呢?她只是想不通象他这么好的条件,肯定会有 不少女孩子上赶子贴的,为何偏偏跟自己较劲,不管平常骆蔚怎么冷淡对待他都没事 儿人一样一如既往的来,一如既往的微笑,只要有机会,目光就跟抹了250 胶水一样 牢牢的粘在她身上;这很不正常,骆蔚自忖自己的各方面条件只能算中等,没有美丽 的容貌性感的身材,性格也决定自己的魅力指数跟那些时髦女孩没法比,况且自己也 不记得曾在这个人面前有过任何展示自己的机会,他又何来的好感?为什么会如此执 着呢?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回避与他单独接触,她都想直接问问他了。 最重要的是,对这个总在面前晃的“优秀男人”骆蔚一直感觉不好,说不清为什 么,就是缺乏信任和安全感。她不喜欢他的慢条斯理的沉默,不喜欢他一尘不染明显 洁癖的生活习惯,尤其不喜欢他那双细皮嫩肉象爱美女人一般精心保养的手和那双有 时会肆无忌惮直勾勾盯着她看的眼睛,甚至他那健硕蕴涵巨大力量的身材也会让她感 觉不安。说起他那双手,骆蔚的印象最深刻,第一次到她家里来学书法时,他在写完 了“骆老师”交代完的作业第一时间去了卫生间洗手,出来后从兜里掏出一条自带的 雪白手巾,反复仔细的擦拭,接下来让骆蔚更惊讶的一幕出现了,迟力竟然从另外的 口袋里拿出一支曼秀雷敦男式专用护手霜来,在那旁若无人的更仔细的反复涂抹擦拭 起来,而且自始至终都风云不动有条不紊,那情形特别诡异,让站在一旁的骆蔚感觉 浑身都不自在,连一惯随和温厚的爸爸看了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后来有次骆蔚被妈妈 强拉去松花江边的鸿博景园看迟力目前独居的那套新房子时,对房子里同样诡异的一 尘不染和空气中淡淡的护手霜味道就有些见怪不怪了。当时陪同的迟局长夫人还不无 炫耀的说了句,“俺们家大力从小就特爱干净特仔细,看见没?整个这一百来平的房 子都是他一个人收拾的,N-B^帖网连地板上有根头发看见了都得立刻捡起来。” 当时骆妈妈就顾着对屋内奢华的高档装修赞叹,有点合不拢嘴的一直随声附和, 一旁的骆蔚却不这么想,她虽然有很好的生活习惯,但象迟力这样一个大男人会有如 此表现还是隐隐的让她有些不舒服,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那天骆蔚低着头的走在风雪里,满脑子捣浆糊一样的胡思乱想,渐渐使自己变得 有些神情恍惚与外界隔绝了。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汽车喇叭声响起,吓得她花容失色 猛的惊醒,这才发觉自己走到了一家豪华酒楼的门前,刚差点被一辆泊位的小汽车撞 到,正准备离开时却听见似乎有人在喊她,“圆圆!“她循声望过去,只见不远处酒 楼门口灯火通明处一个穿了红呢中式婚礼服的女子在喊她,再仔细一瞧,竟是赵梅! “真的是你呀圆圆。”说话间,赵梅已经走下台阶来到骆蔚身前亲热的搂着后者 的肩膀,面露喜悦。 “你好。”骆蔚轻声应了句,自从发生和李玉庚的那件事儿,她已经五年多没见 过赵梅了,虽然时常也能听到一些关于她传的闻但骆蔚一直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此 生都不会聚首了,想不到会在这样一个场合偶遇,赵梅还和从前一样热情相待,弄得 骆蔚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 “唉呀!多少年啦都,我有时真挺想你地,瞅你这小样儿,还跟小姑娘似的一点 都没变,真可爱。”赵梅说着竟象从前那样双手捧起了骆蔚的脸蛋,骆蔚臊得脸腾的 热了起来,她甚至担心赵梅会来亲她,幸好赵梅化了很浓的新娘彩妆并未有进一步的 动作,不过情绪还是被调动起来了,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今天我结婚!特高兴,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说着赵梅拉起骆蔚的手往酒 楼门口走去,那里聚集了一大堆人,正围着一个穿西服带新郎花的中年男人谈笑风生。 “老公!来见见我的老同学,从小一起长大的,最要好的朋友……这是骆蔚,这 是我老公,赵军,在市公an局工作。”(注:东北的习俗,二婚的婚礼都安排在下午, 也多回避节假日而选普通日子。) “欢迎欢迎。”那个气度不凡的中年新郎探身过来和骆蔚握了下手,态度很是谦 逊得体。 “恭喜……”骆蔚小声应了句,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显得有点紧张,还好没 等新郎多说那边又来了好多客人把他拉走了。 “咋样?帅不?”赵梅双手拄着骆蔚肩膀趴在她耳边笑嘻嘻的问了句,骆蔚很多 年没和人有身体接触,很不自然的点了点头,心下却是满腹狐疑,怎么赵梅又结婚了? 李玉庚呢? “市公an局副局长,交jing支队一把手。”那一刻赵梅醉面桃花,面露得色。 “你现在还在报社上班吗?”公an局这几个字触动了骆蔚脑袋里的某根神经,她 突然想起件事儿来,随口问了赵梅一句。 “是呀,还在那,做法制栏目,你呢?听说你妈把你弄电业系统去了,过得咋样?” “还……好吧?” “有对象了吗?咱们这拨同学可基本都结婚了有的还抱孩子了。” “没呢。”这话算问到了骆蔚的痛处,她不由自主的把头低下,不过赵梅听了眼 睛里冒着精光似乎有别的想法。 “对了,你电话多少?过几天我有事儿找你。” “好呀,正好我也有事儿想请你帮忙。” “有啥事儿你就说,咱俩谁跟谁呀。” 两人掏出手机互相留了电话号码,那边又来了不少客人,新郎已经在喊赵梅过去 了“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要不你先回家吧,回头我找你……” 骆蔚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拿点钱出来随个份子,可赵梅却还是从前 那样风风火火,话都没说完人已经跑开了。 重新走在归家的路上,骆蔚的心里更乱了,这次和赵梅的不期而遇一下子又把她 带回到封存已久的往事里,只是时过境迁,一切爱恨情仇,一切怨苦喜乐都随这漫天 飞舞的雪花消散得一干二净,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了。即使对昔日刻骨铭心的恋人李 玉庚下落的关切,相比当年骆蔚曾在无数个形销影黯的悲痛时刻里,偷偷许下的那些 刻毒诅咒来说,也仅仅是微不足道的惊鸿一瞥,就象多年前未读完的一本小说重新拾 起,更多的只想看看故事的结局而已。 有一件事儿却是骆蔚现在最想从赵梅那里得到消息和获得帮助的——那就是自己 的新意中人冯刚所面临的司法困境。就在前几天她还在图书馆里和冯德才老人有过一 次与此有关的对话,主旨是想让老冯把儿子从地窖里放出来,更早的时候骆蔚都不止 一次的和冯德才就此事探讨过,但每次的结果都一样,她发现这个看似简单的残疾老 人有其倔强认死理的一面,话又不多,很难沟通,不过这次还算有收获,骆蔚说到他 再这样就会影响儿子的身体健康和未来的前程时,明显是吓到他了,老人终于吐口答 应下来,只是他让骆蔚保证一旦放儿子出来,公an局不会再来找儿子麻烦;N-B^帖网 这可把骆蔚难住了,毕竟她只是个内向自闭的普通女子,社会交往几乎为零,对多年 前发生在东大营的“三、0 八”事件更是一无所知,上哪去给这对可怜的父子一个言 之确凿的保证呢?所以这事儿就暂时的撂下了,在骆蔚写给冯刚的信里面都没提过, 没想到这个难解的迷局会在这样一个风雪夜里重现曙光,。每次一想起“绝望地牢” 和里面的冯刚冯宾逊,骆蔚的心灵世界都会是一片亮丽,之前纷乱抑郁的情绪也随之 一扫而空。她不知不觉中又有了些许期待。 只是这种好心情并未持续很久,刚走出没多远,骆蔚就再次听到有人喊她,搭眼 一瞧,不由心又是一沉,“雪这么大,我来接你了。”正是她最不愿见到的迟力从路 边刚停稳的小车里走出来,穿着油亮的貂皮大衣。 骆蔚站在原地有点懵,这几乎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大力,不过见他又再向自己这 边靠近,很怕他会趁机上来动手拉她,就没再犹豫赶紧走到车的另一边拉门上了车。 迟力回到车上没急着走,而是再次掏出那支曼秀雷敦护手霜来仔细擦拭一番,那 股诡异的香气重新在狭小的车厢呢弥漫开来,骆蔚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迟力扭头冲 她笑了一下,半明半暗中眼睛一闪一闪的,骆蔚有些不快的把头扭过去假装看窗外的 风景,迟力发动了汽车,音乐声响起。 又是胡桃夹子! 骆蔚皱起了眉头,这是骆蔚第二次坐迟力的车,上次听了一路就是这套《胡桃夹 子》组曲,虽然在古典音乐中柴可夫斯基为芭蕾舞剧所作的这套曲子以轻快、活泼而 著称,但放在眼下的环境里再和迟力这么个人一结合,就显得沉闷无比又多少沾上点 鬼气,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那个啥……大力,跟你说个事儿。”骆蔚还是开口了,毕竟这是两人第一次单 独接触,她很想借机把话说明白。 “嗯,说吧。” “其实吧哈,就咱俩吧,不太……不咋适合……”骆蔚故意用一种市井间常用的 粗俗语调砂着嗓子大着舌头说话,她可不想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以前被妈妈逼着四 处相亲时她就经常这样吓那些初次见面的“对象”,一直很有效,“你败(别)听我 妈在那胡咧咧,说我老实,说我乖那都是忽悠你,其实我可不象你想的那样,毛病多 了。” 迟力笑吟吟的看着她没说话。 “真歹(的),跟你说老实话,我也不稀罕你,你以后也被(别)来烦我了,咱 俩到此为止,以后你少去我家,行不?” “不行,”迟力声音轻柔但很清楚的回了句,“为啥呀?你到底看上我哪点了啊?” 骆蔚这招没好使一下子有点急了,迟力没接碴,还是保持原来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盯着 骆蔚看,几秒钟后骆蔚就有点绷不住了,被他盯得极不自在。 突然! 迟力硕大的身躯隔着变速杆忽的整个的趴了过来,上半身瞬间就几乎已经完全贴 到了骆蔚的腰腹部,骆蔚吓得灵魂出窍,浑身汗毛竖起整个人都僵得象块铁一样死死 贴在小车的座椅上,脑子里也嗡的一下进入了某种濒死的半休克麻木状态。 时间仿佛凝固停止了一个世纪!骆蔚才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逐渐苏醒过来, 此时一切已恢复原状,迟力坐回到自己的座位,面色平静的说了句,“帮你扣下安全 带,雪天路滑……” 汽车正式开动,两人再无任何言语,贴在骆蔚胸前的安全带此事显得格外沉重, 就象一道新的枷锁把她牢牢的捆在…… 雪,还在下,回家的路依然漫长。 (完)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