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另一头,于皓三兄弟和雄哥等一票帮里的人在酒廊热热闹闹地开着接风酒会。 单子不多话,一直都内敛地笑着,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不要再走回头路了。即使前几天于皓也希望他能再回帮里帮忙,单子却一点意愿 也没有。他从来没有留恋过这样的生活,更没有忘记当初说好一有机会就要脱离黑 社会的承诺,只是几年下来,于皓跟阿奇似乎都忘了三人当年的约定。 与阿豹照面的时候,他的笑容还是一样挂在脸上,毫无半点怒气。别人看不出 端倪,阿豹却在他的诡异笑容下流了一身冷汗。四年前那夜,当单子捡起地上手机 按下重拨键时,接电话的人赫然就是阿豹。 单子虽然愤怒,却依然冷静地想出保护语燕的方法。当年,他掌握了阿豹跟雄 嫂在汽车旅馆偷情的录像带,并以此要挟,逼阿豹只字不提语燕所受的遭遇。 四年下来,阿豹果然害怕自己跟雄嫂的丑事会曝光,只能就这么隐忍下来。 灯红酒绿的酒廊里,众人笑着闹着,表面上一切平和,却没有人看见阿豹与单 子间的波涛汹涌,更没有人发现即将爆发的大风暴。 如果不是她那身破烂的衣服,还有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于皓会以为他遇见了 四年前的小燕子。 他才下车锁了车门,转身经过巷口就被从里面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他急忙 手一拉,稳住了撞着自己又差点跌倒的人,怀里的人惊呼一声后抬起头,他低下头 正巧对上了她的脸,接着……惊为天人! 小燕子? 他差点喊出来。怀里的人似乎受了惊吓,奋力推开他后颤抖着退到墙边。 于皓回过神,这也才看了清楚,她那迷惘无助的神情、乌黑顺直的长发,的确 像极了四年前的小燕子,但是只是像而已,她终究不是…… “往那边跑了,快追!”身后传来喊叫声,于皓扬眉看着显然也听到这声音的 女孩,只见她全身颤抖地四处张望,接着一闪身躲进旁边装垃圾的巨大竹篓堆里, 还不忘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于皓,然后伸出食指挡在唇上。 于皓会意,合作地在她藏匿好后旋身挡住了竹篓,悠闲地点了根烟,装作没事 一般。 “啊,皓哥,原来是您啊!”后头追赶的人围了上来,发现于皓,恭敬地问好。 “皓哥,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大陆……呃,我是说女孩子往这边跑来?” 原来是帮中的人?于皓心里讶异,却还是不动声色,“没有。怎么了?出了什 么事?” 几名兄弟清楚于皓为了大陆妹入主酒店的事情跟阿豹闹得不可开交,这批大陆 妹又是阿豹偷渡来的货,怕于皓追问,几人连忙有默契地一致摇头,“没事没事, 只不过是酒店小姐偷了东西跑出来,正要把她抓回去。打扰您了,那我们到别的地 方找找。” 于皓自然听出打手们试图掩盖,但是碍于还要护着竹篓里的人,他没多问什么, 挥挥手让一帮兄弟离开。 等他们走远,他才转身拉开竹篓,“喂,他们走……咦,人呢?”推开了竹篓, 但底下哪还有人? 遍寻不着那女孩,于皓叹口气,猜测女孩八成误会自己跟他们是一伙人,所以 吓得跑了。耸耸肩,看看微亮的天色,于皓决定买两份早餐回家。 点了餐点,正想伸手拿钱包,才发现原本该在口袋里的皮夹居然不翼而飞。应 该是刚刚跟那个女孩撞着时掉落的,他急忙跟老板说了抱歉,匆匆跑回刚刚的巷口 寻找皮夹。 而于皓才踏出店面,刚才那女孩恰巧从店后走进来,“老板,我要的东西好了 吗?嗯,再多加五个馒头吧!”说着,她拿出于皓遗失的皮夹,掏了张千元钞付帐。 离开早餐店,一边咬着馒头,她翻了翻于皓的皮夹,抽出了他的身份证。原来 刚刚那个男人叫于皓,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可惜跟那帮坏人是一伙的。 她将身份证塞回皮夹,又好奇地左翻又看,然后抽出了一张泛黄老旧的照片。 那是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这照片这么旧了,他却还留着,可见很重要吧?咬着馒头,瞪着照片,她忖度 着。 那头冲回巷口的于皓遍寻不着皮夹,也只能懊恼地回到家。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一夜未眠的语燕,察觉到于皓回来,她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睁眼看着于皓面无表情地走进房里。 “你回来啦?”她温和看着他。 “嗯,对不起,吵醒你了。”于皓转身脱去外套。 “没有,反正我也睡不着。”语燕双眼追随他的身影,试图跟他聊聊,“最近 你都这么晚回来?公司很忙吗?” “嗯,有些事情我想自己处理。”于皓扔了外套,转身低头上床,眼神始终没 有落在语燕身上。 她叹口气,想起之前的争执,也不想多问什么。看着于皓上床的动作,脑袋一 转,想起别的事情,“这周末有空吗?辉叔的生日要到了。” 闻言,于皓的动作缓了一下,却没有开口。 “单子邀大家一起去看辉叔,你也好久没看到他了,一起去好吗?” 听到辉叔的名字已经让他百感交集了,这下又冒出个单子,他不知哪来的烦闷, 一脸抑郁地躺上床,“看看吧,我不一定有时间。” “阿皓,我知道辉叔还没原谅我们,也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但他毕竟是长辈… …”虽然听出于皓语气间的烦闷,她还是不死心地继续解释。 “这事以后再说,我累了,想睡了。”于皓不等语燕说完,冷淡地拉过棉被, 翻身背对语燕,显然不愿意多谈。 语燕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好久才再度躺回床上。 这样,算不算是同床异梦?才过多久而已,就同床异梦了吗?彷徨与苦涩铺天 盖地地席卷上来,眼很痛,痛得干涩,她却知道自己早就流不出眼泪了。她的泪, 在很早以前的某夜就蒸发掉了。 这个习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她也记不太清楚,只是每当她心烦意乱时,就会 一个人逛到书店翻翻书、听听音乐,这样杀掉一天的时间。或许没什么建设性,却 比枯守在房里等一扇好似不会开启的门强多了。 替旁边弄不清楚该买哪本练习本的小妹妹找到了正确的曲谱,她闪着水眸目送 小妹妹欢天喜地去付帐的背影。扬在嘴角的笑有些僵,不太愿意想起的回忆此刻被 唤上来。她甩了头,想把回忆甩掉,回身大步准备离开书店。 一个不留神,却跟身后的人撞个满怀,将人家捧在手上的一大迭法律书籍撞散 了一地。 “哎,抱歉。”她连忙弯身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书本,“啊,单子,是你啊!” 另外一人也蹲了下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她才看清楚对方原来是单子。 陪单子付了帐,几分钟后,两人在一家咖啡店里坐了下来。 “你买这么多法律书啊!”语燕充满钦佩地问着。 “别糗我了!在里面无聊,不念书能做什么?只是里面能申请到的书籍有限, 所以我想趁这段时间多看点有关法律的书。倒是你,怎么有时间一个人来逛书店?” 单子小心翼翼问着。 “你是想问我怎么‘一个人’,还是要问我怎么会‘逛书店’呢?”语燕粲然 一笑,“若是问一个人,你也知道,我已经得到阿皓的‘肯定’,他不再担心我一 个人外出;至于‘逛书店’,因为这里是最不容易碰到‘圈内人’的地方。我如果 想清静,手机一关,就可以在书店舒服地待上一整天。” “聪明!你躲在这里,连红豆都找不到你。”单子明了地一笑,故意将话题轻 松带开。 语燕闻言也笑了出来。两人静静对坐,天南地北聊着。单子不时说些笑话,惹 得语燕大笑,浑然不觉窗外走过的人影忽然停住,一双眼阴郁地看着这一幕。 于皓手捧着刚刚从花店买来的美丽大花束,经过玻璃窗前不经意一瞥,却让他 定住双脚,无法继续往前走。 透过玻璃窗,他看见语燕灿烂地笑着,双眼熠熠闪亮。他不知道有多久没看见 语燕这样轻松的笑了。移开视线,看见坐在语燕对面的男人,单子。握紧花束的手 顿时无力垂下,他怔着,看着玻璃窗内聊得愉快的两人。 走在街上瞎晃,于皓想到早上的不愉快,心里有些愧疚。稍早还打了电话想邀 语燕陪他挑份礼物送辉叔,订这花也是想搏语燕开心,他甚至在餐厅订了位,两人 好久没聚聚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能不能让语燕开心,但是很清楚的是,单子什么也没有做, 却能让语燕笑得如此灿烂。 他眼中显露出深刻的迷惘与阴沉。下一刻,他转身,经过垃圾桶时随手将花一 扔,驾上车毫无目标地乱闯,最后竟不知不觉地回到眷村。 胡乱将车一停,他举步走往老家。越接近旧景,语燕的一颦一笑更是跃上心头。 他真的好久没看见她那样笑了,而让她笑的人,居然是单子。他知道自己不是忌妒, 而是……他好羡慕单子能让语燕自在地欢笑,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依旧。 唉,他和语燕之间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他无奈地想着,忽然一抹在他旧家门口鬼鬼祟祟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 连忙跑上前大喝:“喂,你干嘛?!” 人影一惊,连忙回头拔腿就跑,只是脚程明显没有于皓快,跑个三两步就摔倒, 随即被于皓逮住。 “跑!还想跑!”他恶声恶气地拉起地上的人。“咦,怎么是你?”等他看清 楚手上逮住的人,不禁一脸讶异,原来是那天在巷口撞着他的女孩。 “我……”女孩惊慌失措地结结巴巴。 于皓上下打量她一会,然后瞥见了她手上紧握的皮夹,他眼一瞪,迅速把属于 自己的皮夹抢回来,没好气地骂道:“原来是你偷走的!你这可恶的扒手!” “才不是!是我捡到的,别乱说!我是拿来还你的!”女孩不满他的控诉,鼓 起勇气抬头抗议。 于皓瞪了她一眼,随手打开皮夹,里头的钞票果然全部不翼而飞。 “是啊,最好你是来还皮夹啦!我看你是把钱花光了,还想到我家来偷东西吧!” “你少污辱人!”女孩气急败坏地从口袋抓出一把钞票,“龋全还你!本来是 想跟你借用一下的,现在都还你,可以吧!”她将钞票塞进于皓手里,转身就要走。 于皓快速瞥了一眼那迭看起来似乎没怎么被花用的钞票,长脚一跨,又一次把 那气冲冲的女孩抓住。“你拿了这些钱远走高飞不是很好吗?如果不是想偷东西, 干嘛还要跑回来把皮夹还我?你有什么企图?” “那是因为我以为钱包里的照片对你很重要啊!” 听见她的话,于皓诧异。低头看见被自己抓住的女孩全身是伤,刚刚在柏油路 上摔倒的膝盖还渗出血来。松开制服她的手,反手轻拉住她,于皓将她揣进家门。 一进门,她立即缩在布满灰尘的沙发一角。有些不安,又捺不住好奇地打量着 这间看起来已经好久没人住的房子。 于皓在抽屉里四处翻找,然后拿出一条药膏随手抛给她。 “擦点药吧,刚刚不是摔伤了。” 女孩有些惶恐,低下头看看自己的伤,“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伤。我可以走了 吗?” 于皓实在没有留下她的理由,但是听她说话一口浓浓的北京腔,想起昨天追拿 她的人提到大陆妹三个字,一转念,想起阿豹想引进大陆妹来酒店陪酒的事,心想 或许可以从她这边套出些什么话。 “对了,昨天我看见有人在追你,你不是从大陆偷渡来的吧?”他蹲坐在女孩 前。 女孩踌躇一会,才鹊乜口:“我不是自己偷渡来的。我和朋友出城去探亲,中 途被下了药,醒来就已经在渔船上了。我们根本没想过要来台湾……”说着,她泪 珠整串掉了下来,楚楚可怜的。 “什么!你们是被拐骗来的?很多人吗?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严重。”他大惊, 连忙拿起手机想拨电话。 一旁的女孩看到于皓此举,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站起来想跑。于皓伸手挡住她, 讶异地问:“你要去哪?” “求求你放过我,你不像坏人,别把我交给那些人……”她哭得梨花带泪,让 于皓慌了手脚。 “哎,你别哭,”恍惚间总觉得好像看到小燕子流泪的模样,他急忙甩头,口 气不自禁地放软了,“我不是要把你交出去,我是要找朋友帮你,别哭,乖。” 女孩被于皓温和的态度打动,止住频频落下的泪串,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于皓 打电话。 “阿奇,有要紧事,快过来我老家一趟。”他犹豫了会,才又开口:“把单子 也叫来,对,马上。” 收了线,回头就看见她一身狼狈的样子,“你要不要去梳洗一下?那边有浴室。” 于皓好心地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就在女孩乖巧地站起来准备走进浴室时,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住她:“G ,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筱蝶,邵筱蝶。” “什么!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敢做!”阿奇气得拍桌大叫。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阿豹。”于皓没好气地看了阿奇一眼。 单子还是跟往常一样,既不动怒也不大叫大跳,慢条斯理地分析问题。“你知 道你们被关在什么地方吗?在一起的有多少人?”他转头缓缓问着筱蝶。 筱蝶摇摇头。“大概有十几个女孩子吧,我们被推下船就有另一条小舢板来接 我们,上岸后就被人开大车载走了,根本看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样子。” “照我看来,”单子依着筱蝶的话细细地想了会,“阿豹应该是一个人包了买 方跟卖方;他在大陆抓了人,再用别的名义非法转卖,这边再由他出面用帮会的资 金和名义进口这些女孩,他可以从中间赚好几手!他背着帮会做这种事,好处全部 进了他口袋。” 大伙越听脸色越沉重,一旁的阿奇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单子说的有理!阿 豹搞了一堆小动作,为的就是要私吞帮会里的钱。” “如果真是这样,照帮规,只要找到证据,阿豹就死定了。”于皓沉吟。 “要找证据还是得从阿豹那下手。喂,她怎么办?”阿奇指指坐在一旁静静听 着的筱蝶。 “她如果被阿豹发现一定会有危险。阿奇,你明天去打听一下,找条船送她回 去。”于皓转身,看见筱蝶梳洗完毕,清清秀秀的模样,他眨了眨眼,把她跟语燕 重迭的影像甩掉,开口时,语气出乎自己意料的温和:“这里平常没人住,这几天 你就先住这,等联络好了我们再送你去搭船。记得,千万别乱跑,我会送吃的过来。” “不行!我还不能回去!”筱蝶虽然感激,却坚定地拒绝了。“我得找到张静, 她是跟我一起过来的朋友,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那天我出城,要不是为了陪我, 她也不会被抓。我不能丢下她……”说着,她眼眶又泛红了。 于皓连忙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 阿奇跟单子面面相觑,“女人也这么有义气啊?我想,换了我们三个,我们也 绝不会抛下任何一个自己闪人对不对?好吧,看你这么有义气的份上,阿奇哥帮忙 到底!” 兄弟三人互相看着对方,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奇都这么说了,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张静的。”于皓没注意到单子有些怪 异的眼光,柔声安慰筱蝶。 “谢谢你们,谢谢阿奇哥。”筱蝶破涕为笑。 “嘿,单子,你回来真好,我们三个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为非作歹。”阿奇高兴 地摩拳擦掌。 筱蝶听到为非作歹四个字,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阿奇。 “你别怕,阿奇用的成语有些夸张,总之我们不是坏人。”单子注意到筱蝶的 恐惧,笑了笑。 筱蝶松了一口气,大家被她那如释重负的可爱表情给逗笑了,本来严肃的气氛 顿时和缓下来。 翌日,阿奇依照单子的吩咐,拿了红豆几件娆娇衣服,揣着大包小包,他喋喋 不休地抱怨着,直到踹开于皓家门后,挂在嘴边一大串的唠叨全部消失。他瞪大眼 睛看着屋里的一切。 昨天灰尘满布的房子,现在焕然一新。只见筱蝶将乌黑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扎成 一束,双手拿着抹布跪在地上认真地擦拭着地板。 这模样……好眼熟。 “阿奇哥,你来啦?”筱蝶抬头灿烂一笑。 “哇靠,你还挺能干的,这像废墟的地方给你整理得这么好。”阿奇抓着头发 走进屋,才把带来的东西摊在桌上,就看见筱蝶迫不及待地打开便当吃了起来。 “哇,你饿成这样,看你瘦瘦小小的,还挺能吃的。” 筱蝶听见阿奇的话,腼腆一笑,双颊红了起来。 “对了,还记得昨天的计划吧?换上这些衣服,晚上我们就来带你上酒店。” 昨天单子想好计策,要找出张静,就得带筱蝶去阿豹管辖的酒店,一家一家地找。 “阿奇哥,我一定要穿成这样吗?”筱蝶抓了一件看来很清凉的小洋装,往自 己身上比了比,脸红地吐舌头。 “废话,不然你想扮成清洁工吗?袋子里还有些化妆品,弄漂亮一点啊!可别 丢我们兄弟的脸!”说完,阿奇转身准备离去,到门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筱蝶几 眼。“见鬼了,你真是越看越像一个人。” “像谁?”筱蝶放下衣服好奇地问。 “像阿皓的女朋友。” 黑夜,她跑着,怀着无限恐惧,没命地向前奔跑。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但那人没有放过她,一直逼近,逼近。 她跌倒在地上,不住地往后退,恐惧地皮拼命摇头。 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 她嘶喊着,喊到声音枯竭,男人却不为所动。逼近她,逼近她,然后一阵天旋 地转,她再也逃不了,黑暗巨大的人影压了下来,不要啊!她凄厉地哭喊着。 “啊——”语燕尖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脸色惨白、全身是汗,她想也没想, 跳下床冲进厕所,对着马桶大呕特呕起来。 吐完了,她颤抖地打开水龙头,不停洗着手,搓着,想把那恶心的感觉洗掉, 最后她索性掬水泼上自己的脸。 她看着镜子里惨白毫无血色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已经四年了啊!”她眼神空洞地喃喃道:“不是,是才四年而已……”她凄 楚无比地笑了。 门外传来开门的声响,她竖耳一听,知道是于皓回来了。慌乱地再用水拍了拍 自己的脸,努力装出一副没事的模样,走出浴室等于皓进房。 这几天于皓都弄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她不以为意,反正他的晚归,甚至彻夜不 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她不知道,这几天让于皓忙得团团转的不是公司的 事,而是因为一个她从未照面的女人———筱蝶。 这两天,于皓跟阿奇带筱蝶逛遍台北每一家属于鹰帮保护范围内的酒店,试图 找出张静。只是手下酒店这么多,小姐更是多得数不完,这寻人的工作,就像大海 捞针一样困难。就连向来喜欢上酒店的阿奇都苦着一张脸,第一次觉得逛酒店逛到 累,却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