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语燕一溜烟钻了出去,以为红豆会跟在自己身后,哪知道砰一声,红豆居然在 语燕逃出以后反手关上大门,还用自己的背抵住门。 “红豆!红豆你干什么!”语燕大惊,连忙拍门大喊。 留在室内的红豆看着往自己逼近的阿豹和老鼠,咬牙大喊:“小燕子快走!我 们两个一起一定逃不掉,你赶快去找于皓跟阿奇回来,快去!”她毫无惧色地看着 眼前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小燕子。四年前因为她的疏失,害惨了小燕 子,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站在门外的语燕深知红豆说的没有错,她一咬牙,转身跑走,一边拿出电话。 红豆,你要撑着!我马上找人来,你要撑着! 她红了眼,却还是跑,努力地跑。 没多久,于皓、阿奇与单子一群人立刻赶来,但是除了满屋狼藉,阿豹等人早 已没了踪迹。 “红豆!红豆!”语燕慌乱地哭喊着。 “怎么会这样?!”阿奇的眼睛几乎要喷出血来。 “屋里没有人,红豆一定是被他们押着从隔壁楼走了,我们快追!”公寓楼下 是热闹的街,阿豹跟老鼠押着一个女人,绝对没胆子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走。单子沉 着脸,马上猜测出他们离去的路线。 阿奇一听,一个箭步往隔壁冲去,于皓跟单子也尾随其后,只是任凭他们喊破 了喉咙,就是找不到红豆的踪迹。 红豆被手下兄弟发现时,全身是血,几近断气地躺在郊区的柏油路上。 兄弟们紧急将她送医急救,才通知于皓等人。等他们赶到,看到的,是隔着玻 璃窗,只剩下不到半口气的红豆。 没有人敢想象她之前受到怎样的折磨,兄弟们更不敢让阿奇知道,只能小声地 告诉单子,他们发现红豆时,她手上缠着铁链,浑身是血,身上没有一处完好地倒 在马路上,身后几百公尺的马路血迹斑斑,显然红豆是被阿豹用车强行拖磨至昏厥。 语燕瞧见全身插管的红豆,早就泪流满面地扑进于皓怀里,泣不成声。 阿奇双手贴着玻璃,瞪圆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瞪着心跳仪器,连大气 都不敢喘一个。“可以的,你可以的,对不对,你平常那么强,对不对,撑下去, 撑下去……”他喃喃地说着,一旁的兄弟全都红了眼。 忽然,原本还算稳定的心跳频率开始不规则。阿奇大吼,一旁的医护人员连忙 冲了进去,来不及送进急救室,隔着玻璃窗,听不见对话,却可以看见医生喊着电 击准备,人员离开。 砰。 加强电压,clear ! 砰。 医生满头是汗,最后一次,再来! 砰。 跳动的曲线慢慢拉长,拉长,最后,变成直线。 阿奇握紧拳头,睁大几乎要冒血的双眼,眼泪汩汩流下。 “不要——”痛彻心扉的,他跪倒在地。不是这样的,她今天晚上还吵着要吃 芒果冰,她没有死的,没有…… 阿奇仰天痛苦地嘶喊。 玻璃窗内,医生缓缓地拉上白布,他们再也看不见红豆的脸。 墓园内,单子和语燕跪着烧纸钱。 阿奇则是一拐一跛地走到墓碑旁,上头,红豆正灿烂地笑着,底下刻着一排小 字: 爱妻 陆绮红之墓 夫 杨勋奇立 “阿奇,脚没事吧?”于皓摆好鲜花,有些担心地看着阿奇裹着石膏的脚。这 些日子阿奇四处砸阿豹的场,誓言要逼出阿豹。前天虽然逮到老鼠,亲手替红豆报 了仇,脚上却也挨了一枪。 阿奇置若罔闻,只是怔怔地摸着墓碑,神色凄然地回忆着红豆生前的总总。 “红豆,你骂人的样子好可爱,看到这些字了吗?你是我老婆了喔,不管你答 不答应,你都嫁定我了。”眼泪掉落,他没有抹去,只是眷恋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我没诚意,没一个象样的求婚。”他伸手从口袋拿出红色锦盒, “哪,这次我学乖了,你看,我把戒指也带来了。一个你的,一个我的。我知道, 应该要让你自己去挑的,你的眼光一向比我好,可是……可是来不及了。”阿奇呜 咽,抹掉眼泪,颤抖地拿下脖子上的项链,将两只戒指一同穿过去,又把项链戴上。 “我把它们一起带着,以后你跟我就不会分开了,这样你说好不好?这辈子, 你就是我唯一,也是永远的老婆。” 众人不禁都陪着阿奇流泪。 红豆的死,将原本还剩下一点点的欢笑全部抽离。阿奇整个人变了,最开朗的 他从那日之后,再也没露出笑容。他一心只想着揪出阿豹,替红豆报仇。权利与血 恨之争,于皓与阿豹之间的风波越演越烈。 没过多久,因为风声稍止,雄哥经安排,又搭船回到了台湾。 虽然于皓自始至终都对雄哥没有二心,但是生性多疑的耿济雄,在看见手下帮 众对于皓唯命是从的模样,竟自心中产生了不快之意。 于皓功高震主,使得耿济雄暗藏杀机。回台湾之后没多久,居然联络上阿豹, 暗地里和阿豹谈定合作,阴险地计划除掉势力日渐坐大的于皓。 原本应该可以轻易发现雄哥计划的众人,因为笼罩在红豆死亡的痛苦之中,失 去了原有的警戒,还是对雄哥恭敬如一,丝毫没有发现危机已经从外延伸至内。 红豆死后,一开始语燕完全无法原谅筱蝶。 虽然她知道,那日不论筱蝶有没有出现在餐厅,说了那些令她负气随着红豆回 家的话,阿豹依然会在家里埋伏。 后来筱蝶流泪跑来跟自己忏悔,语燕这才知道,原来筱蝶根本没有怀孕,这一 切都只是因为她不想失去于皓才编出来的谎言。 听到这个消息,除了震惊,语燕没有太多欢喜的情绪。失去姐妹般好友的痛太 深了,让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因为红豆的死,筱蝶深深了解自己留在台湾只会替一群人带来一波又一波的 麻烦,她才终于死心,决定离开台湾。 筱蝶离台的那天,语燕忽然一早出现在眷村老家门口。 “燕子姊?”行李收拾到一半的筱蝶,看着门口的语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语燕淡淡地一笑,“你今晚要走了吧?”她拿出身后的纸袋,“这些钱给你。” 筱蝶连忙摇头,“不用了,于大哥他已经给过我了……啊,燕子姊你别误会, 不是于大哥来找我的,是我,是我想跟他说声再见,自己跑去找他的。”怕再造成 误会,筱蝶连忙解释。 “放心,我没生气。红豆死后很多事情我都看开了。”她语气极轻? 提到红豆,筱蝶的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别这样,其实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要跟你说这事。你来道歉那天,我的情绪 太激动了。其实我知道红豆的死不能怪你,不论那天你有没有出现,阿豹一样都会 在我家埋伏。” 筱蝶闻言,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没有想到经过这么多事,语燕居然肯原谅 她。除了感激地看着语燕,筱蝶激动得说不出其它的话。 “别哭了,来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别自责了。大家毕竟相识一场,你以后 要自己多保重。” 筱蝶抹掉眼泪,点了头。语燕再次温和地一笑,过往的风风雨雨,此刻都已经 不再了。 回到住处,语燕心情平静地准备起今晚聚会的火锅料。 大家太久没有欢笑了,即使知道此刻谁也没有心情,她还是坚持举办这场小聚 会。 空空的屋内,她忙碌着。想起以前每次有这种聚会,红豆总是会粗手粗脚地在 一旁帮她准备料理,如今却只剩她一个。红了眼,语燕没有哭,她知道红豆不希望 她哭。要过得很快乐,这才是红豆衷心想看到的。 夜晚,语燕、于皓、单子和阿奇无声地围坐在桌前,看着火锅热气冉冉上升, 众人都苦着脸,没有一点朋友欢聚的样子。 “红豆最喜欢吃火锅了。”阿奇忽然打破沉默。 又是一阵沉默,“G ,汤滚了,吃吧。”于皓带头动筷子,其余的人也默默开 动。屋内死气沉沉,一点吃饭该有的气氛都没有。 “阿皓,带小燕子去走走吧。”阿奇吃了一块肉,忽然道。 两人怔了怔,不明白阿奇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以前红豆老是吵着要去奥万大看枫叶、去澎湖踏浪,我总是敷衍她。现在想 起来真是后悔,可是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所以劝你们,有时间就多去走走。” 语燕替阿奇夹了丸子,温柔地说:“那就大家一起去啊,当是替红豆完成心愿 好不好?” 阿奇只是盯着碗中的丸子不出声,过了半晌才说:“我看你们快点结婚吧。” 众人又是一阵愕然。 “红豆一定会很高兴看见你们两个结婚的,别像我一样,后悔都来不及。现在 除了看到你们结婚跟复仇,其它的我根本什么都没兴趣。”阿奇吞了丸子,脸色白 得像个鬼。 “我赞成。”单子连忙在一旁附和,“不如这样,先去公证结婚。等这些风风 雨雨过去,再办场盛大的婚礼。我们之间如果有人过得很幸福,我想我跟阿奇也会 觉得人生还是有希望的。”单子看向阿奇,阿奇难得露出笑容。 于皓执起语燕的手,温柔地说:“其实我已经跟小燕子提过了,但是我想去求 小燕子的爸妈,希望他们答应这椿婚事,当年小燕子为了我离家出走,又跟父母决 裂,我知道她心里一定不好受。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能得到她父母的祝福与同 意。”他转向语燕,“小燕子,等我退出鹰帮,我们就去?” 语燕点点头,轻轻地答应。 阿奇跟单子看见两人甜蜜的模样,感到欣慰许多,餐桌上的气氛也稍稍转好。 晚餐结束后,于皓的手机忽然响了,原来是筱蝶打来辞行。 于皓简单两三句打发了筱蝶,不想再跟她多纠缠,但是想起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心中还是不忍。 “阿奇,今天晚上没人送筱蝶去搭船吗?”三兄弟在天台上抽烟聊天时,于皓 还是忍不住问了。 阿奇怔了一下才回答:“我本来叫阿四去送,但是她坚持不要。” “嗯。”于皓叹口气,进屋倒水,正好看见语燕在擦拭桌子,连忙走过去想帮 忙。 “不用了,我来就好。”她笑了笑,忽然看着于皓,“今天早上我去找过筱蝶。 别讶异,我只是去跟她说些道别的话。红豆的死,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想想她一 个女孩子被骗来台湾,又跟我们一样失去了挚友,现在还必须孤独地离开,也真是 够可怜的了。”她叹口气。 于皓一愣,知道语燕心无芥蒂,有些内疚地说:“刚刚她打电话给我,说想见 我最后一面,不过我没答应。”扬了抹苦笑,“我对她没感情,只是……在她心里, 我一定是个很冷酷的人吧。” “阿皓,我知道你是担心见面只会增加她的痛苦,如果你坚持这样比较好,我 没有意见。只是阿皓,即使是一面之缘的朋友,我们都可能送他一程,更何况她曾 经这样参与我们的人生?” 于皓叹气,看着温和的语燕。如果之前他们能这样平心静气地谈论问题,或许 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小燕子,你说的对。我不能逃避,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也有责 任。好吧,我去送她一趟。” 语燕温柔地一笑,“早去早回。” 于皓弯身亲吻了语燕的脸颊,“知道了,亲爱的老婆。” 语燕脸红,于皓笑了出来,又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家门。 关门前他又眷恋地看了语燕一眼,语燕也回眸看着他,两人再度相视而笑。 阿奇跟单子看到两人亲昵的样子,也会心一笑。 门关上,于皓离开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港口边,苦等不到于皓的筱蝶正失望地想上船,忽然前方车头灯照过来,筱蝶 欣喜地冲上前,果然是于皓赶来了。 “于大哥,谢谢你。”眼泪夺眶,筱蝶感动得哭出来。经过这么多事情,她没 想到他居然还肯来。 “筱蝶,别这样说。是于大哥对不起你,希望你回去以后,能找个真心爱你的 人。”于皓抱歉地看着泪如泉涌的筱蝶。 筱蝶拼命摇头,“不,是我任性地介入。我还要谢谢你们这么照顾我,于大哥, 谢谢你们,谢谢……” “唷,看看这一幕多感人啊!”忽然第三者的声音插入。于皓跟筱蝶都讶异地 转头。赫然发现,竟是阿豹领着一群兄弟,人人手上拿着家伙从旁边走出来。“大 陆妹,谢啦,没有你的帮忙,还真难让他落单。” 于皓脸色一变,用力推开筱蝶,不可置信地指着她,“原来是你串通阿豹来害 我?”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筱蝶百口莫辩,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 样。 原来阿豹一群人早就盯住了筱蝶,料定心软的于皓会来送行。也不枉他们等了 一夜,于皓果真单独前来。 于皓手无寸铁,只能拆下平常就挂在腰上的铁腰带,警戒地看着眼前十几道光 影慢慢地将自己包围起来。 另一头,阿奇忽然被雄哥的手下阿力叫到办公室,谁知道他才踏入办公室没多 久,阿力忽然趁他不注意,拿起铁丝勒上他脖子,差点没把他的头扭下来。经过一 阵打斗,阿奇脸红脖子粗地挣脱了阿力,拖着还上着石膏的脚,抄起一旁的花瓶, 回身猛力一砸,阿力应声倒地。 看着阿力血流满地,阿奇想不通怎么好端端雄哥的人居然会对自己下手。手机 这时响起,“喂,单子,阿力刚刚居然想动手杀我。”阿奇还喘不过气,接了电话, 有些不可思议地说着。 “什么!”单子脸色骤变,忽然想起只身前往港口的于皓,“糟糕!我们中计 了!阿奇你快联络兄弟,阿皓可能也发生危险了!” 阿奇大惊,连忙赶至于皓的办公室,把还在场的小弟全部叫了出来,“快快快, 他妈的快点都给我去港口救人!不行,我得先去,不能让阿皓一个人!”阿奇脸色 苍白,抄起一包家伙就要往外走。 “阿奇哥你的脚!”阿四连忙拦住一拐一跛的阿奇。 “妈的,别管,快点叫兄弟!” “阿奇,现在怎样了?”单子跟语燕这时候也从于皓住处飞车赶来,看见阿奇, 连忙问道。 “已经调了不少人过去了,你来的正好,我们两个先去!”他抽出一把枪扔给 单子。 “我也要去!”语燕心急地大吼。 “小燕子,你去帮不了忙,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出阿皓的!”单子拦住语燕。 “不要多说废话了,快走,多耽搁一分钟,阿皓就多一分危险!” 单子跟阿奇快步走出去,但是阿奇脚上还裹着石膏,速度明显落后。 “阿奇,你还可以吧?”单子停下脚步,有些担心地看着阿奇的脚。 阿奇气闷,忽然转身,“妈的,等我一下!”接着他左顾右盼,想也不想地就 拿起一旁废弃的重物,猛然往自己脚上的石膏敲去,轰一声,石膏应声碎裂。 大家惊愕,语燕叫了出来:“阿奇你干嘛!” 阿奇拆开包枪的布条,用力地绑在腿上的伤处,“这样干架方便多了,我们赶 快走吧!”他抬起头一笑,站起身子,虽然痛,动作却明显灵活多了。 “不可以,阿奇不可以!医生说如果你再受伤,这条腿会废的!”语燕冲上去 拦住阿奇。 “一条腿怎么比得上阿皓重要呢?”阿奇露出壮烈的笑容。推开语燕,坚持着 和单子走出门外。 单子鼻头一酸,伸出手让阿奇搭着,两人快步离开了公司。 语燕愣在后头,目送他们离开,喃喃念着:“阿皓……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 不要有事。” 港口,刀光闪闪。 于皓闪避不及,背上狠狠挨了一刀,血霎时狂喷出来。他吃痛转身,手臂上又 吃了一刀。 他支持着,不愿意倒下。 不能倒,小燕子还在等他,他绝对不能倒! 又是一刀,于皓终于撑不住倒地,鲜血狂喷出来。 筱蝶在一旁尖叫,阿豹则是拍手叫好。 于皓想再站起来,无奈全身剧痛,生命的力量随着血液迅速往外流窜。 “于皓啊于皓,我不得不承认,单打独斗我肯定赢不了你,你果然够硬!”阿 豹在于皓面前蹲下,啧啧地抓着于皓的头发,“可惜啊可惜,雄哥说他还想多当几 年老大,留下你只会碍着他。” 于皓嘴里冒出鲜血,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雄哥……居然是雄哥。为什么?他这样忠心耿耿,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阿豹看着于皓不甘愿的神情,笑得更是开怀,“不信啊?不信我打电话让雄哥 亲自跟你说。” 就在阿豹嚣张地放掉于皓拨着电话时,远方车灯乍现,阿奇跟单子终于赶到。 “放开他!”阿奇嘶吼,扣下扳机扫射。 阿豹的人防备不及,好几个人应声倒地,单子连忙趁乱冲至于皓身边,将他拉 了起来,“阿皓,撑着!马上送你到医院!” “你们……快走,他们人、人多。”于皓努力吐出几字,然后哇一声吐出一大 口鲜血。 “走什么走!”阿奇边开枪边冲过来帮忙扶起于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 死!” “阿奇说得没错!我们是歃血为盟的好兄弟!”单子扶着阿皓,他的血,染红 了单子全身。 于皓想笑,却无力牵动嘴角,只觉得昏天暗地,意识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