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大清相国(8) 张汧双手微微发抖,那砚台正放在他手边。陈敬轻声道:“兄台别慌,千万 别动那砚台。”粗壮汉子端起茶盅,冷冷地瞟着四周。他才要喝茶,忽然瞥见了 这边桌上的砚台,径直走了过来。张汧拱手搭讪,这汉子并不理睬,拿起砚台颠 来倒去地看。他没看出什么破绽,便放下砚台,回到桌上去了。那两条汉子只端 起茶盅喝了几口,并不说话,也不久坐,扔下几个铜板走了。 小二过来续茶,李谨问道:“小二,什么人如此傲慢?” 小二道:“小的也不知道,只怕是宫里的人,最近成日价在这一带转悠。我 说这砚台,您几位别碰,会惹祸的!” 张汧说:“我就不信!”说着就把砚台揣进了怀里。 小二笑道:“这会儿大伙儿都在赚你们举人的钱!考官那儿在收银子,刚才 那麻子他们在卖什么《大题文库》,我们客栈、饭馆、茶馆也想做你们的生意。 生意,都是生意!” 陈敬掏出铜板放在桌上,道:“两位兄台,这里只怕是个是非之地,我们走 吧。” 三人在街上逛着,陈敬道:“张兄,你还是丢了那个砚台,怕惹祸啊!” 李谨也说:“是啊,我们三人都是本分的读书人。” 张汧笑道:“知道知道,我只是拿回去琢磨琢磨,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路过白云观,见观前有个卖字的摊子,那卖字的竟是高士奇。只见他身后挂 着个破旧布幡,上书“卖字”两个大字,下书一行小字:代写书信、诉状、对联。 陈敬问:“那位不是钱塘举人高士奇吗?” 李谨轻声道:“贤弟有所不知。他哪里是举人,只是个屡试不举的老童生! 这人也怪,每年春闱,都跑到北京来,同举人们聚在一起,眼巴巴地望着别人去 考试,又眼巴巴地望着别人中了进士,打马游街。” 张汧长叹道:“可怜天下读书人哪!” 李谨道:“更可怜是他总想同举人们交结,可别人都不怎么理他。有些读书 人也真是的!” 张汧道:“他居然卖字来了。走,看看去。” 陈敬拉住两位,说:“还是不去吧,别弄得人家不好意思。” 张汧道:“没什么,他和我们同住一店,有缘啊!” 高士奇正低头写字儿,李谨上前拱手道:“原来是钱塘学兄高士奇先生!” 高士奇猛然抬头,脸上微露一丝尴尬,马上就镇定自如了,道:“啊,原来 是李举人!士奇游学京师,手头拮据,店家快把我赶出来了。敢问这两位学兄?” 陈敬同张汧自报家门,很是客气。高士奇笑道:“见过二位举人!这位陈学 兄年纪不过二十吧?真是少年得志啊!士奇牛齿虚长,惭愧啊!” 陈敬道:“高先生何必过谦?您这笔字可真见功夫!” 高士奇叹道:“光是字写得好又有何用!” 张汧说:“常言道,字是文人衣冠。就说科场之中,没一笔好字,文章在考 官眼里马上就打了折扣了。” 高士奇仍是摇头叹息:“实在惭愧。说在下字好的人还真不少,只是这好字 也并没有让我的口袋多几个银子。” 这时,陈敬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不,从今日起,高先生的字要变银子了, 会变成大把大把的银子!” 陈敬等回头一看,只见一人高深莫测,点头而笑。高士奇见这人品相不凡, 忙拱手道:“敢问阁下何方仙君?请赐教!” 那人也拱了手,道:“在下祖泽深,一介布衣。天机精微,当授以密室。先 生不妨随我来。” 高士奇愣在那里,半日说不出话来。祖泽深哈哈大笑,说:“高先生,如果 我没猜错的话,您已是不名一文了。我替您谋个出身,又不收您的银子,这还不 成吗?” 高士奇想自己反正已是山穷水尽,无所谓得失,连忙起身长揖而拜,道: “请祖先生受在下一拜!” 祖泽深直摇手道:“不敢不敢,往后我还要拜您的!” 祖泽深说罢,转身而去。高士奇忙收拾行李,同陈敬三位慌忙间打了招呼, 跟着祖泽深走了。围观的人很多,都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只说是这卖字的先生 遇着神仙了。 陈敬总为张汧那个砚台放心不下。有日张汧出门了,陈敬去了他的房间,反 复看了看那个砚台,果然见盖上有个玄机,一拧就开了,里头塞着本小小的书。 打开一看,正是本《经艺五美》,上头的字小得像蚂蚁。陈敬惊叹如今的人想鬼 主意会到如此精巧的地步。他犹豫再三,仍是把《经艺五美》放了回去。回到房 间,又后悔起来,他应该把那《经艺五美》悄悄儿拿出来撕掉,不然张汧兄在考 场里头保不定就会出事的。 过了几日,陈敬正同李谨切磋,张汧推门而入,道来一件奇事。张汧脸色神 秘,问道:“还记得前几日叫走高士奇的那位祖泽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