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大清相国(60) 管家也是要收银子的,高士奇递了个包封,说:“安大管家,好些日子不见 了。” 安图接了银子,说:“小的想高大人哩!咦,这位是谁?”安图望着陈廷统, 目光立马冷冷的。 高士奇笑道:“我带来的,陈廷统,陈廷敬大人的弟弟,在工部当差。” 安图忙拱手道:“原来是陈大人的弟弟,失敬失敬!” 陈廷统还了礼,说:“还望安大管家照顾着。” 安图领着高士奇和陈廷统往明府客堂去,老远就听得有人在里头高声说道: “神算,真是神算呀!” 高士奇听了,知道肯定是京城半仙祖泽深在这儿。祖泽深如今名声可是越来 越大了,就连王爷、阿哥都请他看相。 安图让高士奇和陈廷统在门外稍候,自己先进去。不多时,安图出来,说: “明大人有请哩!” 高士奇刚躬身进门,就听得明珠朗声大笑,道:“啊呀,士奇来了啊!快快 上座!” 高士奇忙走到明珠面前,正儿八经请了安:“士奇拜见明大人!” 明珠又是大笑,说:“士奇就是太客气了,你我整日价在一处,何必多此一 礼?咦,这位是谁呀?” 高士奇忙回头招呼陈廷统上前,引见道:“陈廷敬的弟弟陈廷统,在工部做 笔帖式,想来拜见明大人,我就领他来了。” 明珠忙站了起来,拉过陈廷统坐在自己身边,说:“啊呀呀,原来是廷统呀! 我早就听别人说起过,还向你哥打听过你哩!快快请坐!” 陈廷统面红耳赤,说:“廷统区区笔帖式,哪值得明大人挂记!” 明珠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今日在座各位,好些就是从笔帖式做起的。 这位萨穆哈大人,户部尚书,他在顺治爷手上,就是个笔帖式!” 陈廷统忙起身请安:“廷统见过萨穆哈大人!” 萨穆哈正手把烟管吸烟,哈哈一笑,咳嗽几声,说:“我们满人,读书不如 你们汉人,肚子里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心直口快!” 明珠半是嗔怪,半是玩笑:“萨穆哈,你如今都是尚书了,还改不了这个性 子!” 高士奇也笑道:“萨穆哈大人性子就是好,用不着别人去琢磨他。” 高士奇说话间,向在座各位大人点头致意。他刚才只知道屋子里坐满了客人, 眼睛里却是茫然一片。直等到给明珠请安完了,才看得见别的人。果然看见祖泽 深也在这儿,其他的也都是老熟人,相互点头致意。这时,两个丫鬟低头进来, 给高士奇和陈廷统打扇子。陈廷统这才看见,每位大人身后都有个扇扇的丫鬟。 明珠指着一位客人,介绍道:“廷统说起笔帖式,在座从笔帖式做成大官的 还真多!这位科尔昆大人原先就是老夫吏部的七品笔帖式,如今是户部清吏司。” 陈廷统又是请安:“见过科尔昆大人。” 明珠又指着一位手摇团扇者,刚想开口介绍,祖泽深打断他的话:“明大人, 您不妨待会儿再介绍,容在下看完相再说。” 明珠笑道:“哈哈哈,我倒忘了,祖先生正在看相哩!廷统,这位是京城神 算祖泽深,他相面,不用你报生辰八字,只需你随意指一件东西,便可说准,号 称铁口直断!” 祖泽深便向陈廷统点头致意:“布衣祖泽深!同令兄陈大人有过面缘!” 陈廷统坐下,只见那位手摇团扇者指着桌上一方端砚,说道:“我以这个砚 台面相,你如何说?” 祖泽深看看端砚,又端详着这位摇扇者,说:“这方砚台石质厚重,形有八 角,此乃八座之象。世人称六部为八座,可见大人您官位极尊!” 众人皆叹服,欷?[不已。这人面呈得色,摇起扇子来更加姿态风雅。 祖泽深转眼望着明珠,“明相,既然是相面,祖某可否直言?” 明珠望望那人,说:“自然是要直言,您说呢?” 那人听出祖泽深似乎话中有话,脸色变了,却硬着头皮说:“但说无妨!” 祖泽深点头道:“如果祖某说了直话,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您见谅!砚台虽 是读书人的宝贝,终究是文房内的物件,非封疆之料!大人这辈子要想做总督、 巡抚只怕没戏!” 听祖泽深如此一说,众人都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去望那人的脸色。那摇团扇 的人面有羞恼之色,却不好发作。明珠突然大笑起来,众人也都大笑了。 明珠笑道:“祖先生你算的这位是内阁学士、工部侍郎、教习庶吉士、《古 文渊览》总裁徐乾学大人。祖先生还真算准了,徐大人正是文房内的物件,皇上 跟前的文学侍从啊!官位极尊!” 徐乾学自嘲道:“终究不是封疆之料啊!” 祖泽深忙拱手致歉:“徐大人,得罪得罪!” 高士奇见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就凑上来打圆场,拿话岔开:“祖先生,二 十年前,高某在白云观前卖字糊口,是您一眼看出我的前程。今日请您再看看如 何?” 第62节:大清相国(61) 祖泽深摇头道:“高大人,你我已是故旧,知道底细,看了不做数!” 明珠却极有兴趣,说:“只当好玩,看看吧。” 高士奇正掏出手巾擦脸,说:“就拿我这手巾看看吧。” 祖泽深点头片刻,说:“要说这手巾,绢素清白,自是玉堂高品。世称翰林 院为玉堂,高大人蒙皇上隆恩,以监生入翰林,甚是荣耀。” 高士奇忙拱手北向,“士奇蒙皇上垂恩,万分感激!” 祖泽深嘿嘿一笑,说:“祖某可又要说直话了。绢素虽为风雅富贵之人所用, 但毕竟篇幅太小。” 明珠含笑问道:“祖先生意思是说士奇做不得大用?” 祖泽深也自觉尴尬,说:“祖某依物直断,未假思索,不可信,不可信!” 高士奇倒是不觉得怎么难堪,说:“不妨,不妨。士奇在皇上面前当差,不 过就是抄抄写写,甚是琐碎。做臣子的,不管如何大用,都是区区微臣,只有咱 皇上才是经天纬地。” 明珠却道:“士奇可不是小用啊!他眼下在南书房当差,终日面聆圣谕呢!” 这时,萨穆哈敲敲手中烟管,说:“祖先生就拿这烟管给我看看相!” 祖泽深望着烟管,略加凝神,笑道:“萨穆哈大人手中烟管三截镶合而成, 大人做官也是三起三落。不知祖某说对了吗?” 明珠拊掌而笑:“祖先生,你可真神了!” 萨穆哈忙抢过话头:“我入朝供奉三十多年,的确是三起三落!” 徐乾学旁边有位满人早坐不住了,站起来说:“我也拿这杆烟管看相,看你 如何说。” 祖泽深不再看烟管,只望着这位满人说:“恭喜大人,您马上就要放外任做 学政去了!” 这位满人吃惊地望了眼明珠,又回头问祖泽深道:“如何说来?” 祖泽深笑道:“烟是不能饱肚子的,就像这学政差使,不是发得大财的官。 而且烟管终日替人呼吸,就像学政终年为寒苦读书人鼓噪吹嘘。这不是要去做学 政又是如何?” 明珠惊问:“这就神了!这位是阿山大人,礼部侍郎。皇上这回点了几个学 政,阿山大人正在其中。满官做学政的实在不多,阿山可是深得皇上器重。可此 事还没有在外头说啊!” 阿山却道:“正是祖先生所言,学政到底是发不了财的官。哪像萨穆哈大人, 虽说是三起三落,却是巡抚、总督都做过了,如今又做户部尚书。” 祖泽深又道:“不急,阿山大人终究是要做到巡抚、总督的!” 阿山问道:“这又是如何说呢?” 祖泽深道:“烟不是越吸越红吗?您的前程自是越来越红火!” 科尔昆来了兴趣,也道:“既然两位大人都拿这烟管看相,又准,我也拿烟 管看看。” 祖泽深望望科尔昆,忙拱手道:“恭喜大人,您马上要做个发财的官了。” 科尔昆问道:“真是奇了,阿山大人拿烟管算命是个清寒的官,我如何就要 发财呢?” 祖泽深笑道:“这烟管原为老根做成,却用白银镶合。根去‘木’而添‘金’, 是个‘银’字,想必科尔昆大人是要去管钱去了。” 科尔昆望望明珠,又望望萨穆哈,惊得目瞪口呆。明珠早笑了起来,道: “神,真是神!萨穆哈大人保举科尔昆去做宝泉局郎中监督,皇上已经准了!” 萨穆哈忙道:“都是明相国成全的!” 科尔昆朝两位大人拱手不迭,道:“明相国跟萨穆哈大人,我都是万分感激 的!” “既然如此的准,我也拿这烟管算算。”说话的是吏部侍郎富伦。 祖泽深还没开言,明珠先笑了起来,道:“今日这烟管倒是食尽人间烟火, 什么人都做了。” 祖泽深望望富伦,道:“恭喜大人,您马上得下去做巡抚。” 明珠先吃惊了,问道:“这如何说呢?” 祖泽深说:“富伦大人到哪里去做巡抚我都算准了。您是去山东!” 富伦朝祖泽深长揖而拜,道:“我真是服您了。只是这又如何说?” 祖泽深道:“烟管原是个孔管,山东是孔圣之乡,您不是去山东又是去哪里 呢?” 这时,陈廷统悄悄儿拉了拉高士奇的袖子。高士奇明白他的意思,便说: “祖先生,您给廷统也看看?” 祖泽深打量一下陈廷统,说:“还是不看了吧。” 陈廷统说:“拜托祖先生看看,也让廷统吃这碗饭心里有个底!我也拿这杆 烟管看看。” 祖泽深说:“既然硬是要看,祖某就铁口直断了。烟管是最势利的东西,用 得着时,浑身火热,用不着时,顷刻冰冷。烟管如此,倒也不妨,反正是个烟管。 人若如此,就要不得了!” 陈廷统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浑身冒汗。明珠忙打圆场,问:“祖先生,为何 同是拿烟管看相,怎么变出这么多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