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深圳情人(26) 他向她讲一些作家和一些书,比如聚斯金德、乔伊斯、罗伯·格里耶、梅勒、 索尔仁尼琴、萨尔曼·拉什迪等等,尤其讲到伊夫林·沃的《旧地重游》,和莫 丽尔·斯帕克的《布罗迪小姐的青春》时那种飞扬的神情让刘雪婷着迷。当他讲 到约翰·福尔斯的《法国中尉的女人》这个恋爱故事的三个截然不同的结局时, 说:“我老了的时候就去写书,想想真有意思,所有的人和物都由自己设计,想 要一种什么样的结局就有什么样的结局,好神奇啊!你呢?雪婷,你希望你过一 种什么样的生活?” “我吗?”刘雪婷脸上带着一种梦幻般的色彩,追忆般地说道:“我想要那 样的一种生活,在有野兔子蹦蹦跳跳的山上,到处能听到鸟儿的欢叫,微风吹来, 满鼻的野草和野花的香味。那里有一间安静舒适的房子,装满了我的书和喜欢看 的影碟;我坐在门口一只小木凳上,膝盖上摊着一本书,偶尔抬头看头顶上渗过 丝丝暖阳的轻轻舞动的树叶,时不时侧耳听一下远处山泉欢快的嬉闹声;或者, 起身在房屋的周围赤着脚在嫩嫩的草地上走来走去,摘下数不清的花草,把它们 编成一只花冠,戴在头上……” “嗯,我也喜欢那样的生活。雪婷,你知道吗?只要努力,这个世界没有不 可能的事,我相信我们以后都能达到自己的理想生活……”范之勋牵着她的手用 力地捏了一下,好像为她传达那些神秘的力量。 刘雪婷很感动,她很少说起这些。这些年,她只跟两个人说过自己想要的这 种生活,但毫无例外,两个人都嘲笑她的这种想法幼稚,他们毫不留情地打击她, 认为她是个睡不醒的梦娃娃。而范之勋,给了她自信和力量,这种心中的秘密花 园被人分享的感觉让她无比快乐。 那时候,他们正好走到一个巴士站,左边有些潮湿的地上,垂首跪着一个大 约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面前铺着一张白纸:太饿了,找不到工作,请好心人帮 帮忙……年轻人的身边有一个很脏的旅行袋,上面歪放着半瓶矿泉水和一只干瘪 的黄面包。范之勋没有说一句话,放开刘雪婷的手,从口袋里拿出钱夹,掏出几 张一百块的,数都没数,用拇指、食指、中指把钱不经意地夹拢叠成很小的一团, 轻轻地弯下腰,像过年时慈爱的长辈给心爱的小辈压岁钱般把纸币轻轻塞进年轻 人的手中,然后立起身,若无其事地牵起刘雪婷的手,缓缓往前走 着,并很自然地捡起刚才的话题。 刘雪婷看到这里,心,轻轻轻轻地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拉紧了他的手。 “亲爱的,怎么样让我保持矜持不说我爱你又能让你体会到我那深深的爱意?” “这段时间你老是关机,上周没去北京也没跟我说一下,现在看你脸色又不 好,有什么事情吗?”终于,走到广场的时候,范之勋问。 刘雪婷张了张口,差点说出怀孕的事,想了想,终于以她一贯的懒散语气说 :“没什么,只是没休息好而已。” 就她目前的心态来讲,她宁愿逃避也不愿面对现实。她很喜欢这种方式的交 往,彼此没有承诺然而感情浓厚,只要思念便相聚一起,而且,潜意识里,她总 认为男女相守太久便会互相产生厌烦甚至厌恶的情绪,和彭一峰不定期同居便是 一个例子。几年前,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彭一峰真是把她当做珍宝般地宠着, 有一次去东门的九龙城淘碟,他有紧急任务要先离开,而她还想继续在东门逛逛, 他死活不答应,非得把她送上回家的的士才放心。因为他认为东门人太多,空气 不好,他怕她被人偷或是被人劫,就连被人挤也让他担心。而现在,他在晚上可 以用琐碎的小事烦恼她让她整夜睡不好,想想就可怕。 若要他不离开,别问过去,也别问将来…… 街边的音像店里传来林忆莲的歌,神情散淡的刘雪婷像被人打了强心针般地 突然活泼起来,眼睛流光溢彩地看着范之勋说:“我们去泡吧好不好?” “好,我听你的。”范之勋说。 两人打的到了红番区,找到面对表演台不远的地方坐下,刘雪婷叫了半打啤 酒,范之勋叫了红酒;一帮野模正在台上扭着屁股走着并不正规的模特步,身上 的廉价羽毛状的衣服或冲天或指地乱糟糟地飞扬着,音乐声震耳欲聋,到处都是 喝得满脸通红的年轻人,人们在这里尽情地挥洒着过度的精力,不时有女孩子从 酒台的旁边站起来,四处走动炫耀着自我感觉良好的身材,夸张地或张大口笑着, 或一脸处女的圣洁表情。空气污浊不堪,范之勋温柔地看着刘雪婷,并不看表演 台,直看得刘雪婷不好意思,问:“你干吗看我啊?看台上的模特儿们嘛,她们 长得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