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第二十二章:捉奸(4) 次日,太子汤未宣高阳王入宫共议朝政,此乃太子摄政后第一例!其后,高 阳王封属地雍州,未再进京。 即使如此,顶着高阳王生母的头衔,足以让她在后宫占有难以撼动的一席之 地。 对于安莲,她只见过几面,记忆一直停留在无以伦比的容貌和高不可攀的清 傲上。若非最近他的动作太过频繁,她未必会来这趟。不过没想到,招待她的竟 是这冷板凳! 袖子轻轻扫过,茶杯再次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面色不改地打了个千," 太妃娘娘受惊,奴才再给您换一 杯。" 她眼神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撇过头。 门外传来梅花清雅的香气。 安莲白衣如雪,傲节如梅的身影款款而来。 那双清澈如晨间溪泉的眸子含着谦和的笑,如秋日晚风,在十米外,已安抚 堂中人心。 " 安莲拜见太妃。" 他弯腰时,颈边垂落两捋发丝,妖娆如鬼魅。 马太妃神情不变,只漫应了一声," 恩。" 安莲直起身,敛目而笑," 安莲更衣来迟,太妃见谅。" 如意小心翼翼地送上新沏的茶,过了一会,又搬进来一盆烧得通红的木炭。 马太妃瞟了眼炭盆,端起茶,慢慢地啜着。 安莲含笑坐在她的下首,从袖中抽出那本未看完的前朝战史继续翻了起来。 马太妃眼角一搐,额头隐有青筋跳跃,一手放下茶杯,声音骤然冷下," 洁 侍臣不嫌无礼?!" " 洗耳恭听太妃教诲。" 他侧过头,笑容依旧,却未达眼底。 马太妃脸色数变,看他的目光尖刻如针,最后冷声道:" 彭蓄子虽是骤逝, 但御医署、仵作都不曾记录。此事从头至尾,只有洁侍臣一人知晓,委实过于蹊 跷,本宫少不得要来问上一问了!" " 彭蓄子乃是练功走火入魔,因此御医暑并无记录。至于仵作……" 他顿了 顿," 太妃莫非怀疑彭蓄子之死乃是人为?" " 本宫不过问问,是与否,洁侍臣心中有数。" 一个人练功练了十几二十年 的人突然走火入魔?马太妃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仍僵着脸," 此事暂且不提,且 说前几日洁侍臣曾记录了一份名单?" " 确有此事。" 安莲坦然点头。 马太妃笑了,眼冷如铁," 洁侍臣莫非想将后宫乱成一锅粥,不得安宁么? " " 太妃此话何解?" " 捏住后宫的把柄,安莲,你意欲何为?" 疾言厉色得令人生寒。 安莲出乎意料地点头道:" 所言甚是,若非太妃提醒,我险些酿成大错。" 马太妃狐疑地望着他。 安莲从袖中又抽出一本簿子来,翻了翻,密密麻麻地名字与数字将她看得一 阵头晕。 " 既是祸害,不如毁去。" 在马太妃出声前,他已随手一丢,将它扔入炭盆 里,也不知簿子上涂了什么,火苗三两下便将它吞噬得一干二净。 马太妃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早早的准备炭盆,竟是这个用途!安莲他分明早已看透她的来意!如今簿子 已毁,是真是假死无对证。就算他私底下抄个成百上千本,她也莫可奈何。 " 洁侍臣不愧相才,果真深通谋略。" 她阴森森道。 安莲自火焰中收回目光,浅笑道:" 与高阳王的雄才伟略相比,不值一提。 " 马太妃的脸色缓了缓," 本宫打扰已久,先行回宫了。" 安莲起身," 恭送太妃。" 马太妃鼻子轻哼了一声,尖长的指甲划过茶几,刻下一道划痕。 凌晨的风,沧寒刺骨,冷厉如刀锋剑芒,无情地割伐天地生物。 晶莹的红梅,枝杆伸舒,遒劲有力。柔嫩的花瓣在风中挣扎,仿佛一眨眼就 会被刮得灰飞湮灭,但每每在厉风稍歇的间隙看到它依旧完好地挺立在原处,芬 芳远溢,清艳逼人。 安莲身披珠白绣银大氅,立于园中,与梅对望,默然无语。洁白若霜雪的双 颊冻得通红,卷长的睫毛轻敛,目光落在那片片娇红的花瓣上,不知道想什么出 神。 细碎的脚步碾碎铺陈在小路上的露珠,一声声敲在静谧如寂的花园里。 瘦长的手指在空中虚探,尖尖的指尖几乎落到那头乌黑如墨的青丝上。 安莲蓦然回身。 指尖尴尬地停在他的下颚处。 安凤坡泰然一笑,右手顺势落在他的肩膀上,掸去那根本不存在的落叶。 "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时的安莲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容貌秀丽无双,却眉宇深沉,说话处事已然 大人一般。见到他,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仿佛天地间无物可让他心动。 于是他好奇,好奇这个被整个安氏家族捧在掌心的小主人为何会露出这般表 情。后而了解,后而同情,后而敬佩,再后来……却是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 东西了。 安莲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疏离如陌路。" 所以在最后,老天爷也选了这样的 天气。" 明亮的眸光在眼中一寸寸剥落," 这是决定?" " 不," 缓慢而有力," 是人生。" 安凤坡目光幽深,两道暗流在眼中隐隐现现," 埋没在后宫的人生?" " 属于自己的人生。" "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眼色渐显凌厉," 意味这你必须用容貌和 阴谋向一个女人邀宠!意味你把自己押在一个未必能够实现的赌注上!皇夫?! " 比风更刺骨的冷哼," 你见过有哪个皇后能站在朝堂上?前朝的皇夫不过是个 美丽的传说。" 安莲神色澹然。肆虐的风卷起他的发稍,妖妙舞动。 " 即使这样,也无法动摇你所谓的人生么?" 他自嘲地一笑," 看起来,我 才是最笨的那个。因为你想当官,所以傻乎乎地跑去向老爷子讨官做。因为你进 宫,所以又傻乎乎地把自己给弹劾了来陪你。到头来,不过是我一个人一头担子 热而已!"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一点都不动容么?" " 需要么?" 安莲反问。 安凤坡看着他,眼角微抽," 不需要么?" 四道目光在两人中间互不退让。 风,渐吹渐止。 天与地,只剩下两声不和谐的呼吸。 " 呵呵," 安凤坡再度苦笑," 你总是分得这样清楚。" 笑声略停,他垂目 看地上卷成一团的枯叶,轻声道," 所以……从今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